第41章 機會
第41章 機會
姜佟不記得那天他是怎麽回答的了,或者說是他不願意承認,他不想承認每一次回來都計劃了離開的日期,甚至買好了返程的機票,只是與沈斯岩溫存過盛,他悄摸的改簽了一次又一次。
回憶總是不合時宜,沈斯岩停下來時,姜佟難受的埋下頭去,手還緊緊攥着沈斯岩的衣袖。
“阿姨埋怨我我知道的,我會好好表現,會讓她看到我的誠意,你不要這樣排斥我可以嗎?”
沈斯岩不答話,姜佟只感覺到他的手摸索過來,掂起他下巴,然後親吻再次附着,像是剛才那麽客氣的親吻不作數一樣,這次他吻的缱绻而又深沉。
許久,沈斯岩微微喘着氣,以啄吻結束,而後啞聲道:“我過不了心裏那關,姜佟,我二十歲的時候愛你,從來不覺得有什麽負擔,你可以闖禍,可以耍賴,甚至可以不愛我。”
“沈斯岩……”
“可是我現在做不到了。”
若非幻覺,姜佟的确是看見了沈斯岩眼裏的淚光,可沈斯岩很快避開了,他坐正後重新啓動車子,并提醒姜佟:“下車吧。”
姜佟失魂落魄的下車,又毫無知覺的往住宅樓大廳裏去。
沈斯岩這廂壓着心緒回了溫冬,林麗珠還沒走,她甚至在原處坐着動也沒動。
“前些天你二伯去我那鬧了一通,”連開場白也省了,“臉上挂着彩,喝得醉醺醺的在樓下院子裏胡亂罵人,社區來人才給弄走。”
沈斯岩一驚:“你當時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你在外地我給你打什麽電話?”林麗珠說,“讓你過去再把他打一頓,然後我去派出所把你領回來?”
“那搬家吧,”沈斯岩說,“我重新給你租個房子,你把那工作辭了。”
語氣像是忘記了面前的人是長輩,意識到這一點的林麗珠更加火大,她猛地起身:“你心裏是不是還護着姜佟那孩子?現在為了他連句話都不能好好跟我說了是吧?”
“媽你夠了!”
這話徹底掐滅了林麗珠的氣焰,獨屬于中年女人的孤立無援從四面襲來,她又歪坐下去:“你爸那個混蛋說走就走,丢下一堆爛攤子給我,我費多大心力才活到現在啊沈斯岩,沒你這麽做兒子的……”
沈斯岩埋頭呼出一口濁氣,平複下來:“這段時間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對不起媽。”
林麗珠不答話,沈斯岩去到她身邊開門見山:“沈金鴻這個人不能再出現我們生活裏,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我不會再縱着他胡來了。”
話題回到正軌,林麗珠仍舊不滿意地擦了把淚:“他是你親二伯,你要怎麽對付他?”
沈斯岩答話前她又說:“下個月九號就是惹惹祭日了,在那之前你什麽都不許做。”
林麗珠說完這話就離開了,獨留沈斯岩一個人在客廳沙發上坐了好幾個鐘頭,等煙灰缸裏的煙蒂堆成山,他才拿出手機給任青山撥了過去。
這天過後,時間像被誰摁了快進,沈斯岩忙碌起來,就再也沒收到姜佟的半點消息。
一晃已經是四月初了,春風和煦,藝術園好些牆面都被藝考生換上了新的噴繪圖案,來往的游客也比冬天多了許多。
溫冬二樓窗戶敞着,時不時從裏頭洩出新聞主播的聲音。
下午時分,一輛白色小貨車停在了店門口,送貨師傅下來喊了幾聲收貨,沒人應,他回到駕駛座門邊正要拿手機,只聽一個女聲道:“是沈斯岩訂的材料嗎?”
師傅看了眼送貨單:“對,沈老板。”
“是這家店沒錯,麻煩幫忙卸下來吧。”
沈斯岩拿着快遞回來時貨已經卸完了,東西不多,四個大箱子兩個小箱子,堆積在牆邊,一個長裙配西裝的女人彎着腰正查看着什麽。
“麻煩簽下驗收單。”
女人聽後直起身子,剛要接過筆,沈斯岩便上前攔截了下來:“齊老師。”
筆尖發出嚓嚓的聲響,他簽完跟師傅道了謝,等白色貨車聒噪的駛離,他才看向一直噙着笑的齊燕:“您過來怎麽不提前聯系我?”
“我來出差,閑下來問老文要了地址,過來看看你。”
“齊老師費心了,”沈斯岩客氣的請她進去,“您坐會兒,我去沏茶。”
“不用了斯岩,”齊燕擡手招了招,“說會話我就走了,你過來坐吧。”
沈斯岩便不再客氣,挪了凳子坐下,齊燕接着道:“之前各地跑上節目,雖然沒有全程錄下來,但網絡上對你的反響很不錯,你有關注嗎?”
沈斯岩搖頭,齊燕便了然的笑了笑:“我跟你文老師都幫你關注着呢,今年協會和各地的組織不少都有培養新人的打算,我替你考慮過了,年中的展結束,協會有個外派學習的機會,我會幫你争取下來。”
“不用了齊老師,我沒這個打算。”沈斯岩直言。
“你就打算一直留在這廠房裏麽?”齊燕環顧着說,“國內現在環境是不錯,但這并不妨礙你去探索更大的可能性呀。”
齊燕單方面的提議沈斯岩現在就可以答複,可她忽而站起身走近,下意識的防備讓沈斯岩一時忘了開口。
齊燕平靜的看着他,伸手握住他肩頭:“過去這些年你躲在平竹不聲不響,其實已經錯過很多機會了,這裏不管是有愛人還是朋友,我相信他們都不會因為你暫時的離開而忘記你。”
沈斯岩額前的發絲上不知何時沾了白色的殘片,齊燕将手挪過去替他撚了下來:“更何況,你還有家人呢,你一定也想給家人過更好的生活是不是?”
那話尾音聽着虛無了,在沈斯岩看不見的位置,溫冬的店名牌下,姜佟靠在牆上,裏頭二位後面說了什麽他沒聽進去,他就是覺得,沒見過那麽乖順的沈斯岩。
日子過得沒個準頭,那天被沈斯岩送回家後,他就再沒下過樓,中間楊路來過,姚曦也來過,一個要帶他去素央,讓他去陪姐姐,另一個說他爸爸單位組織春游,要帶他去散散心,姜佟全都拒絕了,他哪兒也不想去,整天就守着陽臺上那兩盆花,試圖從它們身上找到出口。
很顯然無果,這麽多天了,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麽會掉進死胡同,也沒人給他個解法。
姜佟游魂一樣回到路口,眼前車水馬龍,他木讷的擡手攔了輛車,上車後不久,他收到了去素央的航班信息。
兩天後,平竹機場。
飛機還在上客,姜佟跟楊路早早的落座了。
“你是心血來潮還是蓄謀許久了?”
“說什麽呢,”姜佟在手機上一茬接一茬地翻閱,“本來就是要去陪她的。”
“我是說你打算開店的事,現在實體店可不好做,一兩年未必能回本。”
“哦,我知道,”姜佟說,“我做的是買手店,餐飲我不會,衣服包包總還是有點品味的。”
“你跟你姐姐再商量商量吧,我的話你也聽不進去。”
“姐夫,回平竹我就沒打算離開了,但我總不能一直沒工作吧,沈斯岩非要跟我劃清界限,我也是該找點正經事做了。”
楊路不置與否,姜佟也沒再多聊,等航班抵達素央,倆人徑直往醫院去了。
秦若姿差不多時間到的,做完一系列檢查後才去病房入住。
晚些,楊路買了吃的回來,見姜佟縮在她老婆身邊,上去便照人屁股給了一巴掌——
“趕緊下來,姜佟我說你這跟誰都黏糊糊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小氣。”姜佟氣鼓鼓的從床上下來,坐在了椅子上。
楊路懶得搭理,支了桌子,擺好飯菜,将筷子遞給了秦若姿又忙活着去洗水果了。
秦若姿探身朝洗手間裏喊:“羊,你也過來吃吧,別忙活了。”
“嗯,就來。”
聲音從洗手間傳出來,悶悶的,帶着不明的情緒。
秦若姿又看向姜佟,姜佟已經正色了起來,跟她說:“他有點擔心也是難免的,姐你快吃吧,八點過後禁食禁水了。”
秦若姿被劇組送去醫院那天是沈斯岩RSI賽展的最後一天,她本就約了姜佟一起吃晚飯,一部大制作的電影,她戲份不多,但導演精益求精,來來回回補拍了無數次,也就是補那一場雨戲時她生生被澆暈了過去。
姜佟接到電話趕去醫院,醫生說她已經懷孕八周了。
轉天楊路從新加坡趕回來,一顆心還沒落地,秦若姿便當着姜佟的面告訴他,她可能不會要這個孩子。
“你是怕影響拍戲是麽?”
“月底我就殺青了,昨天跟導演通過電話,他也說不會有影響,”秦若姿說,“是我自己沒有準備好,我還沒準備好養育一個小孩。”
楊路沒有發脾氣,他只是少見的沉默了,然後他告訴秦若姿:“都依你。”
三月初到四月初,從得知她懷孕到現在,楊路要顧秦若姿,顧公司,還要顧不省心的姜佟,于是素央、平竹,其他各個城市來回跑,人眼瞧着瘦了一大圈。
楊路骨子裏的溫柔跟秦若姿相得益彰,姜佟看在眼裏,心生豔羨。
他從始至終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件事,起初他心裏是隐隐害怕姐姐的決定會影響楊路對她的感情,更害怕這個決定會傷害她的身體,而現在,他擔心的只有後者,因着楊路遠比他想象的更愛秦若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