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隔閡
第39章 隔閡
那兩盆杜鵑雖然活過來,但開花失敗了,平竹溫和的春天來臨,它們開出繁茂的苔綠枝葉,在陽臺牆角下悄悄地耳鬓厮磨。
姜佟許久不管了,從溫冬回來後他睡了有整整三天,應該說是半夢半醒了三天,沈斯岩那晚說了什麽他想不起來,他只記得臨走前沈斯岩叫住他讓他還鑰匙的樣子,冷冰冰的,像是在問他要回兩個人所有的回憶。
而回憶過剩,于沈斯岩來說,有一部分是他習慣性避開的夢魇——
“哥,推高一點!”
公園的秋千小孩要排隊才能玩兒,惹惹終于坐上了,蕩到空中,開心到忍不住尖叫。
沈斯岩想讓惹惹多玩一會兒,所以無視了一旁眼巴巴望着的另一個小朋友,是惹惹自己看見的,他在高度下降的時候叫沈斯岩,說:“哥,我想吃甜筒了。”
“那下來吧,哥帶你去買。”
沈斯岩握住繩子讓秋千停止擺動,惹惹剛下來,不知從哪湧來一群小孩,為首的孩子王一屁股坐上去,不管不顧地晃悠起來。
“走了,惹惹。”
沈斯岩拽也不動,惹惹回到秋千旁邊:“你沒有排隊,剛才已經有人在等了,得讓他先玩。”
“誰先坐上就是誰的,你都不玩了還管這些!”孩子王說。
“我就管,他等着呢,”惹惹指向蹲在一邊的戴着藍色帽子的男孩,“讓他先玩!”
孩子王就這麽掃了一眼,而後從秋千上下來,先是推了惹惹一把,又帶着幾個小孩朝蹲在那兒的孩子去,惹惹見狀不妙,跟過去擋在了人面前。
氣氛怪異,在争執爆發之前,沈斯岩清了清嗓子,扒開那群孩子過去一左一右将惹惹和藍帽子拎了出來。
倆孩子雙腳騰空,被拎着走出這片是非之地老遠才重回地面。
惹惹叉着腰氣鼓鼓地看向後面:“哥咱為什麽不上!”
“上什麽上,你是混混嗎?”
“哥!”
“行了,還吃不吃甜筒?”
說起甜筒,小孩注意力立馬轉移了,惹惹看向默不作聲的小藍帽:“我請你吃甜筒呀?”
小藍帽怯怯地點頭,而後聽見高個子哥哥嗤笑着嘀咕:“明明是我請好嘛……”
三人到了甜筒車前,沈斯岩将惹惹和小藍帽安排在側邊:“就在這等着,我知道你吃什麽口味的。”
惹惹昂着頭眨眼:“那他呢?”
“他跟你吃一樣的。”
惹惹又看向小藍帽:“可以嗎?”
小藍帽果然點頭,沈斯岩沖惹惹挑眉,轉身去了窗口前:“您好,兩支草莓甜筒。”
“好嘞稍等。”
等了沒多久,老板就将甜筒遞了出來,沈斯岩付完錢接過來,可一回身,那裏就只剩小藍帽一個人呆呆的站着。
“惹惹!”沈斯岩巡視一圈後大步過去,“小朋友,惹惹呢?”
小藍帽不說話,沈斯岩急的扔了甜筒,蹲下身握住他胳膊:“說話,惹惹跑哪去了?”
“誰是惹惹?”小藍帽如此問,而後在沈斯岩的直視下緩緩擡頭。
帽檐下一張打了馬賽克般模糊不清的臉讓沈斯岩呼吸一滞——
“沈斯岩?”
從鹿市飛往江城的航班在晚八點落地,齊燕拍了拍沈斯岩的手背:“斯岩,到了。”
沈斯岩一身冷汗,他倉惶地看了眼齊燕:“到了?”
這是他這些天頭一次合眼,已然不知道'到了'到底是到哪兒了。
齊燕關切道:“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沒有,沒事。”
那張模糊的臉讓沈斯岩驚魂未定了好一會,直至從機艙出來,廊橋上,齊燕跟上去拽住了沈斯岩的袖子:“包給我吧。”
方才幫她把包拿下來後就忘了給她,沈斯岩反應過來,順勢将衣袖解脫出來才将包遞過去:“抱歉。”
“你太紳士了,幫我拿包還跟我道歉。”齊燕笑說,“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晚上要見的人很重要,咱們不要出岔子。”
“哦,好,”沈斯岩思忖着說,“齊老師,年中的展我需要時間準備,江城的行程跑完,我想先回平竹。”
“也好,”齊燕與他并肩走,嘴裏道,“這段時間的确太累了,是我沒考慮周全。”
“不會,”沈斯岩不是很想就着這個話題說下去,只道,“您是前輩,這話折煞我。”
齊燕了然,随即笑笑:“行了,回酒店吧。”
另一邊,姜佟家。
楊路開門進去後去了卧室,在被子裏找到了消失了幾天的人。
他将手放在姜佟額頭上:“佟佟,你發燒了?”
姜佟昏沉,揮開他的手:“別吵,我好困。”
楊路哪能聽啊,拿了外套過來掀被子,把人拽起來用外套裹在懷裏後才說:“你真夠讓我們操心的,燒出腦膜炎了會死人的知不知道?”
“那就死掉好了,”姜佟下巴磕在他肩頭,身子跟無骨蟲似的,“你別管我了姐夫。”
“我不管你,你姐姐會吃了我,”楊路将衣服給他扣好後打橫将人抱了起來,“去醫院。”
姜佟不是不掙紮,是真的沒力氣掙紮了,出了門感受外頭新鮮的空氣,他縮在楊路懷裏突然就覺得一陣難過。
也不作聲,滾燙的淚珠子沁在楊路頸間。
電梯下行,楊路從電梯門上看着懷裏的人,心疼地呼出一口氣。
在急診挂上點滴已經好晚了,楊路去買了鹹粥回來,坐在姜佟身邊一口一口喂他。
姜佟燒的嘴唇幹裂,吃了也沒吃出個味道,便一偏頭:“好難吃。”
楊路眼角抽抽:“你現在吃什麽都是難吃的,再吃點兒,不然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真吃不下了,放着吧。”
楊路嘆氣,将粥碗收拾回袋子裏,又去給熱水袋換了水重新敷在針管上。
“我讓你姐姐休息了,”楊路說,“剛才出去跟她通過電話,她吓壞了。”
“對不起…”
“不是要你道歉,佟佟,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随便對待自己啊?”
“我沒有,就是累的,不想動。”
“所以就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
姜佟點頭,讓楊路伸出了要教育的手,可真到他腦袋上還是變成了輕撫:“蠢吧你。”
“是挺蠢的……”姜佟呢喃,而後歪過身子,将腦袋靠在了楊路肩頭。
江城某酒店。
沈斯岩洗漱完出來,手機在桌上震動,他看着語音來電顯示好一會也沒摁下接聽。
然後通話挂斷,又再次打了過來,在再次挂斷前,沈斯岩接了——
“有事?”
那頭說:“你知道那次你在素央參展姜佟為什麽中途離開嗎?”
沈斯岩步至窗前,隔着一條江,對面的高樓還有燈光跳動,他瞧着,嘴裏道:“我知道。”
“是,你應該知道,他給你發消息解釋的清清楚楚,電話也打了無數遍,那有什麽不能原諒的呢沈斯岩?你難道就從來都沒犯過錯嗎?”
沈斯岩擰起眉頭:“說完了嗎?”
“你不會不清楚這小半年佟佟在幹什麽吧,你欺負他也該欺負夠了,我是不知道你跟他又發生了什麽,他這會兒人在醫院,要不是楊路去找他,他能把自己耗死在家裏你信嗎?”
“所以呢?”
那頭陡然靜默了下來,挂電話前,只聽秦若姿說:“我就不該鼓勵他去追你。”
江城晚風蕭瑟,沈斯岩在電話挂斷後扶着玻璃窗緩緩彎下了身子。
楊路這晚沒有離開,輸完液回去,他照顧姜佟睡着後,也去次卧歇下了。
姜佟有炎症,針要連着打幾天,這幾天楊路沒去公司,鞍前馬後的,總算是讓姜佟的狀态有了點起色。
“姐夫,要不你把公司賣了來給我做保姆,我給你開這個數。”
這是最後一針了,楊路看着拿沒打針的手沖他比了個五的人:“五萬?”
姜佟咧嘴:“五千。”
楊路:“你這針管裏是藥,不是酒。”
“是嗎,我還以為是陳釀呢。”
楊路嘶了一聲,作勢要給他一巴掌,但被他握着手腕攔下了——
“這針打完我自己回去,姐夫你好幾天沒去公司了,去看看吧。”
“我送你回,”
“不用,我打車,”姜佟說,“我都生龍活虎了,放心,再不接電話我保證去你家門口跪三天三夜。”
好一番勸,楊路還是等到護士給他抽了針,又送人上了車才罷休。
姜佟确實好了,只是打了幾天針,感覺渾身上下都泡在藥水裏,他想回去洗洗,順便把家裏收拾下。
其他的,他迫着自己沒有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