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意孤行欲報恩
第48章 一意孤行欲報恩
前一日, 夜。
榴棠殿內,林美人正獨自坐在屋裏照鏡子。
她睜着眼睛神情恍惚,似乎正沉浸在一個美好的幻夢中。指尖摩挲着桌面上精致的步搖, 嘴唇一直在動, 只是說話的聲音很小, 要湊到近處才能聽到。
“……平民,不過是些卑賤的人,要那麽重視他們的性命做什麽……花錢養沒用的人真是浪費……換我做貴妃……”
倏爾,她又笑了起來,“又聾又啞的人, 就算再美,也是廢了……寵妃, 我要做寵妃,讓柳玉宛反過來巴結我……”
門外傳來了宮女通傳的聲音, “娘娘,太醫來了。”
林美人像是被驚醒了似的, 反應了一會兒後, 才連忙喊道,“快讓他進來。”
是不是藥已經動好手腳了?
她思量着, 眼角眉梢滿是愉悅, 似乎都能看到對方痛苦的樣子,還有自己受寵上位的歡喜未來了。
但進屋的人, 并不是她預想中的那位,而是一直來她宮裏診脈、不茍言笑的武太醫。
林美人精神有些失常, 但尚存幾分理智, 見了他, 頓時心中起疑, 帶着戒備道,“今日已請過平安脈了。”
武太醫不行禮也不說話,徑直朝她走去,将她逼得不得不往後退,直至無路可退,摔倒在榻上。
“你,你要做什麽,”林美人瞪着眼睛恐吓他,“再敢上前來,我就喊人了!”
“大可去喊,”武太醫從袖中拿出一把藥材,在她面前晃了晃。“喊來了,也好将你那歹毒的心腸置于人前叫他們好好看看。”
藥材撒了一地,在不算明亮的燭光下,瞧着就像是落了一層灰燼,不詳之兆撲面而來。
“這些是什麽?”
林美人的聲音在發抖,她意識到事情可能出岔子了,只是一時間不敢相信。
“你心裏很清楚。”
“不,不可能,”林美人開始後怕了,她的思緒飛轉,“不對的,若是被發現了,也該是掖庭的人過來,怎麽會是你一個太醫來找我……”
“因為不需要掖庭動手。”
武太醫掐住了她的下颌逼她張開嘴,将準備好的毒藥給她喂了下去。
瞧着女人雙手握在喉部,掙紮着想把東西吐出來的模樣,武太醫解氣地笑了起來。
他高高在上地看着蜷縮在榻上的林美人,用頒旨的口吻對她說,“出言不遜侮辱他人在先,受罰後死性不改還想下毒害人。聖上對你的所作所為很失望,要你以死謝罪。”
“我不信,我要見聖上!”
跑這一趟的目的達成後,武太醫就沒再搭理過她。因為在他的眼中,服下牽機藥的林美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她的喊叫都是徒勞。
出去前,他随手從百寶架上取了兩個易碎的物件摔到了地上,弄出了些聲響。
外頭候着的宮女聽到裏面有動靜,只當是林美人又在發火,見了武太醫,甚至好言好語解釋了兩句,說娘娘心情不好,若是做了些什麽出格的舉動,還請他別多想。
……
自以為伸張了正義、為主子出氣的武太醫在講起這些的時候,神情洋洋自得中還帶了幾分炫耀,似乎是在對我表示嘲諷。
那模樣就像是在說,“看啊,你沒本事做的,我能做。”
我頗為無語,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
“用孤的名義毒殺後妃,這是死罪。”
武太醫滿不在乎地表示,“要殺便殺,能為主子掃清禍端,臣死而無憾。”
我看了看門口,虞殊還沒來,但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雖然對他在宮裏安插人手還不告訴我這件事有些小情緒,但畢竟這是他的人,萬一虞殊留他有用,我不想打亂他的計劃。
“将今早在清平殿外吵鬧的宮人帶過來。”我說。
侍衛領命去了,很快就把人帶了回來。
我認出了她,是那日紅妝園裏,跟在林姝身邊,被我傷了手的林府丫鬟。
掖庭對她沒用刑,只是關着審問了幾句話,但這丫鬟自己把十個手指全都咬出了血,頭發也揪亂了,似乎很恐慌,很害怕。
“你為何說是璃少禦害了你主子?”我問她。
丫鬟低着頭跪在地上,手緊緊地攥在一塊,發着抖說,“因為,因為我聽到主子在屋裏喊了聖上,還喊了璃少禦,喊了好多聲,後來就沒動靜了。”
“旁的呢,璃少禦害她,證據何在?”
“沒,沒有證據。”丫鬟帶了哭腔。
我瞥了一眼邊上還在笑的武太醫,從頭到尾定計劃動手的只有他一人,虞殊根本就不知情,丫鬟自然找不到證據。
“沒有證據不先找掖庭,反而兀自跑去清平殿吵鬧,這是何理?”我說。
“奴知道錯了,奴一時心急,”丫鬟抹了把淚,“夜半近天亮的時候,奴像往常一樣進屋給主子蓋被,卻發現主子睜着眼躺在榻下,明明沒氣了卻還在抽搐,奴吓傻了……”
那場面太過驚悚,吓得她腦袋一片空白,循着本能就想去找能主事的過來處理。
以往在林府,小姐一有什麽她就往老爺那跑,入了宮思維也沒轉過彎來,聽說帝王歇在了清平殿,她就奔着清平殿去了,把宮裏的規矩忘得一幹二淨。
“你對你家主子要害人的事情可知情?”
“什麽害人?”丫鬟的疑惑不像作假,她說,“主子心善,她怎麽可能會害人?”
我撥弄着宮縧上的流蘇,覺得有些好笑。
看來這林氏真的是個很會僞裝的人。要麽是丫鬟太傻看不穿,要麽是林氏無時無刻不在演戲,連一直跟在身邊的人都能蒙騙過去。
也罷,不知情就沒必要再問了。我讓人将她帶走,交由掖庭安排去了。
小單子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後面跟着發上落了雪珠子的虞殊。
“你怎麽不多穿點,外面多冷。”我讓他到我身側來坐。
虞殊解下浸了雪的狐裘,怕将我沾濕,“單公公傳喚,想來是聖上這裏有急事,殊不敢耽擱。”
我将他發尾上的落雪拂去,順手摸了一把柔軟的發絲,“倒也沒那麽急。”
“那位是?”他的目光落在武太醫身上,問我。
武太醫此刻聳拉着眼睛,方才那副神氣的樣子全然不見了,裝作不認識虞殊的樣子,安安靜靜地跪在邊上。
這是做什麽,看人下菜碟?
還是不想在效忠的人面前暴露真實的嘴臉?
我哼笑一聲,對他倆說,“別裝了。”
武太醫沒反應,倒是虞殊先嘆了口氣,從背後摟住我,問,“他做了什麽讓聖上生氣了?”
“他殺了林氏。”
我将這件事的發展原原本本地給虞殊複述了一遍。
“殺人償命。他既然犯下了過錯,那就處死吧。”虞殊臉上沒什麽表情,淡然道。
“你不需要他為你做事了嗎?”我小聲說。
虞殊搖了搖頭,“他原本便不是我安插的探子。”
“嗯?”
“幼年時,父親帶母親與我逛燈會,遇見在路邊看診的窮困少年,觀察下來覺得他有點本事,問了些話,就将他推薦給了老太醫。後來入了太醫署,他念着受過父親的恩惠,願意為父親做事。”
虞殊頓了頓,又道,“父親走後,也不知怎的,他就将我當成了主子。但實際上,父親與我都沒安排過他做什麽。”
武太醫能做出為他好而殺林氏的舉動,虞殊本人也不太能理解他的思路。
我蹙着眉,“你還有別的探子?”
似乎沒想到我抓重點的方向這麽偏,虞殊瞧了我一眼。
“頌安殿有沒有你的人?”我接着問。
“有,”虞殊坦誠地告訴我,“身在冷宮,前朝的消息很難得知。這些探子都是挑選出來确定可信的,在先帝的默允之下安排過去的。”
跟父皇也有關系。
那既然父皇知情,他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
我想想之前大張旗鼓“抓老鼠”的樣子,眼前一黑,再想想我為了不鬧心,跑去清平殿躲清閑的事情,眼前更黑了。
所以,虞殊當時是以什麽樣的心情看待我的呢?
我蒙在鼓裏忙忙碌碌的樣子,好玩嗎?
他看穿了我的心事,因為我的神情在不斷變化,我在想什麽內容,對他來說很好猜。因為他太了解我了。
“聖上,宮中不只有殊安插的人。若聖上知道了,雖明面上不顯,但從細枝末節處容易走漏風聲,讓旁人起疑,”虞殊解釋道,“想窺探聖意與前朝動向的,不止殊一個。”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他是為了大局考慮。
但他瞞我。
也不是生氣,就是有點小別扭。
“你在前朝後宮統共安插了多少人?”我問。
虞殊還沒開口,武太醫先說話了,“聖上,璃少禦,把臣處理了吧。”
雖然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但在這兒待着聽這些機密,總覺得心裏挺忐忑的。
“來人,”我喚來侍衛,“将武太醫押入大牢,交由大理寺處置。林侍郎那邊派人去說一聲,別提到璃少禦,可明白?”
“是。”
侍衛把人帶走了,小單子也跟着一塊出了門。
我側過身,伸出指尖在虞殊心口上戳了戳,瞪着眼瞅他,“快說。”
“十來個,”虞殊溫柔地把我的指尖攥在了手心裏,“禦書房、頌安殿、前朝、翰林院……都有。”
“先前頌安殿查出的人,有羅旭的,還有徐文傑的,”我問他,“徐文傑和你有關系嗎?”
虞殊點了點頭,“徐尚書的母親是虞氏表親。”
“早知道的話,孤就不處置他們了……”我的話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識到,虞殊防的可能就是這種情況。
他捏了捏我的指腹,嘆道,“聖上心地純善。”
但我現在聽這句話總覺得不大對味,因為那丫鬟也誇林氏心善,心善這個詞莫名被帶上了諷刺意味。
毒殺案已了,真兇也落網了,我低着頭開始每日一行——批折子。
虞殊閑來無事,就摟着我為我揉腰。
我忽而問他,“繡衣有你的人嗎?”
【作者有話說】
我們學醫的是有點精神不正常的(揣手手)
獎勵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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