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謀財害命牽機藥
第47章 謀財害命牽機藥
“聖上息怒, ”小單子怕我早起動怒會氣壞身子,連忙勸慰,“掖庭已經在查榴棠殿內的, 包括這幾日去那走動過的宮人了, 想來很快就能還璃少禦一個清白的。”
“牽機藥非尋常之物, 宮內存放它的地方只有太醫署。”我說。
這東西一般是帝王賜死妃嫔臣子時才會用的,劇毒無比,普通暗算砒霜足矣,如何能動用到它?
貿貿然出現在了後宮裏,死的還是新入宮的林姝……林家依附丞相, 而相爺又是我目前在前朝少數能信賴的人之一。我的思緒發散,這樣奇怪的事滿是疑點, 很難不叫人多想。
小單子明白了,“聖上的意思是, 派侍衛去查太醫署的藥材有沒有被宮人偷拿?”
“不一定是宮人,”我想起來了些什麽, 問他, “林美人禁足期間,可曾有太醫去過她那?”
太醫署的藥庫裏, 毒物與補品是被分門別類地歸置好的, 那兒還存着各地進貢的珍稀藥材。因為某些藥材的保存條件特殊,要避光避風等, 所以門口是專派了侍衛去守着的。
牽機藥就藏在藥庫裏。
就算宮人成功避開侍衛的看守闖進藥庫裏去了,也還面臨着一個問題——如何在偌大的庫裏找對地方, 在一堆瓶瓶罐罐裏迅速尋到自己的目标?
跑這一趟實屬不易。
宮人要是有這樣的能力, 為何還要費心去繞彎子, 直接動手殺了林姝不是更方便快捷嗎?
如此還能根據要陷害的對象, 靈活地改變殺|人手法。
但太醫就不一樣了。他們可以憑腰牌出入藥庫,對裏面存放的東西也十分熟悉,要悄無聲息地動手順走一顆藥丸很容易。
而且年前的藥材清點剛結束,短期內不會再查,這會兒是個很好的時機。
小單子說有,他解釋道,“禁足期間,娘娘們的平安脈還是照常要請的,太醫每日都會去。”
“查去給林氏請平安脈的太醫,看他近日有沒有出入過藥庫。”
“那,聖上,貴妃那邊?”
林姝在被罰禁足前和貴妃鬧了不愉快,幾乎可以說是姐妹翻臉了,照理說,她死了柳玉宛也是有嫌疑的。
“讓掖庭去傳個信看看貴妃的反應,先不必查。”
小單子應聲退下了。
剛醒就要動腦子,好煩。
我松了力氣朝虞殊那躺下去,抱住他的腰将半邊臉貼在那溫熱的胸膛上,疲懶地打了個呵欠。
“用什麽不好,非得用牽機藥。孤覺得有陰謀,”我嘟囔道,“是不是有人想将林姝的死冤到孤頭上來,叫那林帆對孤心生怨怼,讓孤失去丞相一派的助力。”
虞殊輕撫着我的長發,“或許沒那麽複雜。”
“那是何意?”我擡眼,不解地問他。
“服牽機藥後,中毒者會窒息、無力并伴有身體抽搐。從脖子發硬,到肩膀及腿痙攣,最後中毒者痛苦難耐,整體蜷縮成弓形。只要說話或做動作就會再次痙攣,死後屍體也仍會不時抽搐,面目猙獰。”
他說,“或許用此藥的人,只是想讓她死得更痛苦一點,別那麽輕松。”
倒也挺有道理。
但是,我狐疑地瞅着他,“你怎麽了解得有點真實,此事你沒摻和吧?”
虞殊搖了搖頭,“費心思殺她,沒必要。人害人的心理變化不外乎那些,殊只是從結果出發,合理倒推罷了。”
依他看來,要想挑撥離間有很多法子,通過後宮影響前朝是效率最低的一種,殺林姝倒不如去殺林南。
我深覺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好麻煩,嘆了口氣,伸手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摸着,企圖借此動作散掉些心頭的煩躁。
“聖上,再不起就遲了。”虞殊提醒我。
我趴在他身上不想動,“還有三天。”
怎麽還有三天才到休沐。
臉側傳來了輕微的震感,我翻了個身,仰躺着眨巴了一下眼睛,發現他在笑,只是沒笑出聲。
我問他笑什麽,他說,“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我好奇道。
“太子殿下謊稱玩捉迷藏,讓五皇子藏在了櫃子裏,自己趁着全殿上下都在找人翹了太傅的課,在寝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最後和五皇子一塊被先帝拎去禦書房面壁思過半日……”
我捂住了臉,怎麽父皇連這些糗事都跟他說啊!
“停停停,孤起來了。”
虞殊見我翻身時腰還軟着,便笑着将我抱起,放到了床沿。
只要有他在,穿衣這事就輪不到我自己來。我只需伸開手臂,乖乖地由他擺弄就好了。
“一直被伺候着,孤日後若是要去邊疆,定然會很不習慣。”
虞殊躬着身替我系腰帶,很自然地接了一句,“那聖上把殊帶在身邊,殊與您一同去便是了。”
我搖頭,“那兒風吹日曬的,冷的時候能把人凍成冰,熱的時候又像個火爐,還時不時刮黃風,孤不想你跟着受罪。”
“見不到聖上才是受罪。”
我的耳朵瞬間燙了起來,忍不住勾起了他的下颌,道,“難道多吃雪果子會讓人變嘴甜嗎?”
虞殊沒說話,視線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裝作沒察覺,看衣服已經穿好了,便錯身先走一步去洗漱。
相爺的眼睛太毒辣,要是腫着嘴唇去上朝,被他看見指不定又要說些什麽勸誡的話。我實在不想聽,也羞得聽不下去。
再者,本就已經耽擱了一會了,還膩歪的話,今日就真的要遲了。
縮短了用早膳的時間,轎辇落地的時候剛剛好比辰時早了片刻。我坐在龍椅上受百官朝拜,看到其中一人神色如常的模樣,心中悄悄松了口氣。
林帆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被毒害的事情。
原委與真兇還未查出,他對此一無所知倒是好事。
不遠處的羅旭看起來比先前更萎靡了一些。兆王那邊安排好了,心裏沒了負擔,他覺得支柱得保,放肆一點也無礙,便痛痛快快地享受着美好人生。
那眼下的青黑濃郁得都快沖破表皮淌出來了,有點吓人。
我不知道他酒醒後有沒有問過陳知荀的情況,也不知陳知荀今日沒去他府上,他有沒有察覺出端倪。
但我依稀看得出來一件事,羅旭可能到現在都沒醒過酒,他上朝還是醉着的狀态。
眼下挑刺罰他也沒必要,畢竟等兆王一倒,沒了靠山的小喽喽要清掃起來很容易。
我挪開了視線。
……
回禦書房時,我遠遠瞧見門口雪地裏跪着兩個人,看起來挺年輕,身邊還有侍衛守着,便問小單子,“什麽情況?”
“禀聖上,那二人是近期去過林美人宮裏的太醫。”
“負責平安脈的太醫不是各殿固定一位的嗎?”我疑惑道。
小單子細聲細氣地與我解釋,“按規矩是這樣,但武太醫昨日晨起家中有事,就讓他帶的徒弟頂上了。”
原是如此。
離得遠看不清,待走近了些,我才發現這武太醫和他的徒弟兩人,臉上的表情大相徑庭。
他徒弟縮着身子心虛得眼神一直在亂晃,人還不自主地發着抖,就算被侍衛押住了也停不下來。而武太醫則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樣子,就算跪着也要挺直腰板,從頭到腳都透着三個字,“我沒錯”。
“帶進來。”我說。
外面大雪落了一夜都沒停,冷意刺骨,再跪下去這腿就要凍傷了。我可沒有折磨人的癖好。
行至案前坐定,我先拿軟枕頭墊了墊腰,找了個舒服些的姿勢靠着,眼看着緊張的氣氛在屋內蔓延且即将凝成實質後,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對那二人說,“林美人的死……”
“不是我!”武太醫的徒弟突然大喊起來,看樣子已經瀕臨崩潰了。
“哦?”我笑了笑,“孤還沒說什麽呢,你為何就如此慌張了?”
徒弟打着哆嗦連聲說,“聖上,聖上,真的不是我做的,我……”
武太醫冷冷地瞥了徒弟一眼,斥責道,“不守規矩,在聖上面前要稱臣。”
他徒弟已經吓壞了,想改口卻誤打誤撞岔了氣,止不住地開始打嗝。
我敲了敲桌面,“小單子,給他倒點溫水。”
茶湯一直在壺中熱着,小單子很快就取了來,将冒着白氣的瓷杯遞給了那徒弟。
“你且将你知道的、和林美人有關的所有事都告訴孤。”我說。
“是,是,聖上,”徒弟喝了茶,雖然還是很害怕,但好歹情緒稍微平穩了些,“昨個早上,臣學着師父的樣子去給娘娘請脈。由于前幾日跟着師父一塊去的時候,娘娘待我都很客氣,還給賞銀,誇我有師父的風範,我看滿地都是碎片,娘娘的精神狀态也很不好,念着恩情,便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想開導開導娘娘。”
但誰知這一時的好心竟給他惹出了麻煩。
徒弟收起脈枕和絲帕就想告退,卻被林美人拽住了衣袖,不讓他走。
“娘娘,還有何事嗎?”徒弟詢問道。
林美人看着他,眼中帶着瘋狂,語氣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叫人聽着無端有種背上生寒的感覺。
“我給你錢,”她說着,從身上抽出一個裝滿金塊的荷包來,強硬地要往徒弟手中塞,“你收着,你收下,我只求你幫我一件事。”
徒弟在宮中做事的時間還不長,沒親身涉足過妃嫔之間的算計,只聽其他太醫們提過一兩嘴,說是做好了能賺上一大筆,指不定還能傍上一個有權有勢的主子,事業騰飛。但若是漏了餡,被查出來,那可就是殺頭的大罪。
雖然這一袋黃金是多,但徒弟覺得還是自己的命更珍貴一些,便連忙拒絕了。
怎料林美人壓根沒給他選擇的機會,見他不願,便揪着自己的衣領低聲脅迫道,“你若是不答應幫忙,我就撕壞衣衫,大喊大叫,說你圖謀不軌!”
太醫也算是外男,一般情況下,診脈之時都是要有宮人在殿內候着的。但林美人此時正在禁足,又肆意摔打,宮人們不敢入內刺激她,故而這會,屋裏只有她與徒弟兩人。
一旦她這樣做了,徒弟就是喊冤也沒地喊。
“這,這……”他苦着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林美人匆匆忙忙跑到妝鏡臺前又拿了個盒子出來,一打開,裏頭還是金子,明晃晃的亮眼極了。
“這些都給你,”她說,“只要你幫我辦一樁小事,這些就都是你的。”
徒弟心動了。
反正這賊船已經下不來了,能賺上一點也好。更何況那些金子真的很多,真正成了太醫辛辛苦苦幹一年也沒那麽多。
“娘娘要臣做些什麽?”他問。
“很簡單,”林美人掩着唇,笑容裏浸滿惡意,低聲說,“聽聞璃少禦最近在吃明目的藥膳,那藥草是從太醫署取的,你只要偷偷将藥草換成致盲的就好了。”
雖然徒弟心中已經有了關于她要害人的猜測,但驟然聽到她這麽直白地說出來,還是免不得受了一驚。
“要是毒瞎不行,那就将他毒啞。總之,別讓他好過。”林美人揚起了下巴,滿目陰狠。
徒弟還有些猶豫,但林美人已經等不耐煩了,作勢就要動手喊人,吓得徒弟不敢再拖延時間,連忙應聲,接下了這個活。
璃少禦的藥膳,他是知道的,那藥方和配藥都是老太醫一手操辦的,等包好了就交給師父,再由師父送到清平殿去。
也是巧了,正好師父不在,他就強壓着緊張自告奮勇接下了送藥的活。
那要調換進去的藥草就在他袖子裏藏着,是他幫忙整理藥櫃時偷偷拿出來的。
結果剛走到半路準備要換,師父就出現了,讓他留下藥包先回去,自己來送。
徒弟本就心虛,被吓了一跳更緊張了,遞過去時師父還沒接穩他就松了手,藥包徑直落在了地上。他連忙彎腰去撿,袖子裏的藥材沒兜住,頓時散了一地。
武太醫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那些是用來做什麽用途的了,狠狠打了徒弟一下,讓他從實招來。
“後來,後來臣就渾渾噩噩地回了太醫署,再也沒去見過林美人,”那徒弟打了個寒顫,似乎心有餘悸,“等早上入宮,就聽說林美人在殿內中毒暴斃了。”
我沒想到罰那林氏禁了足,她竟然還死性不改,想對虞殊下毒手。
虞殊的眼睛如今在調養之下也只是維持着現狀,不讓它繼續惡化下去,并沒有好轉的跡象。
若是被她成功傷到了,那後果……我想都不敢想。
“你雖有過,但念在未造成實質傷害,又是林美人脅迫在先,”我壓着怒意,道,“孤放你一馬,僅逐出太醫署,不得再入宮來。日後在外行醫,若是還做出謀財害命的舉動,那便斬立決,毫無商量。”
“臣……草民遵旨。”徒弟磕頭謝恩,額上滿是冷汗。
他還以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裏了,沒想到竟然保住了一條小命,頓時滿心劫後餘生的慶幸,再也不敢貪慕那抹金色,對橫財動心了。
屋內還剩下武太醫。
我問他,“既然人不是他殺,那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你有何話要說?”
武太醫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臣,無話可說。”
“嗯?”我雙手十指交握置于身前,垂眸看着他,“這是認了的意思?”
“是。”
武太醫竟擡起頭來直視着我,目光交彙,我發現他眼中含着不知從何而來的恨意。
奇怪,他恨我做什麽?
我對此人甚至都沒什麽印象。
“那你為何要殺她,又是怎麽殺的?”我問道。
“為何要殺?”武太醫冷笑一聲,道,“聖上倒也好意思問。”
“……”我面露疑惑,覺得這人有點莫名其妙。
小單子警惕地朝我身邊靠了靠,手背在身後捏着繡衣的傳信之物,擔心他情緒失控會突然暴起傷我。
畢竟這人現在看起來有點神經質。
見我不說話,武太醫倒開口了,“那心腸歹毒的女人對主子出言不遜,還侮辱主子的名諱要主子對她下跪,她做出如此惡心的行徑,你竟然只将她丢給你的貴妃處置,不親自動手。”
“呵,裝模作樣地獨寵表示你對主子一心一意,都是假的,實際上你心裏還念着你那一後宮的莺莺燕燕吧,你舍不得傷她對吧?”
我愣住了,感覺事情的發展突然超出了我的認知,“你,什麽,等等,你主子?”
“對。若不是我恰好趕到,戳破了那女人的陰謀,主子都要被她害了去了!”武太醫說着說着,情緒激動了起來,指着我怒斥道,“主子心甘情願地雌伏于你,你卻是這樣無能,連身邊人都護不住的家夥,可笑。”
“你的主子是,虞殊?”我問道。
“是。”
我閉了閉眼,震驚逐漸淡去,化成了一潭死水般的平靜。我給小單子遞了個眼神,讓他快去清平殿請虞殊過來。
從武太醫的話可以明顯看出,他對表象之下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但他很堅信自己眼中的世界是正确的,而且他有一顆赤誠的、為主子打抱不平的心。
和這樣固執的人交流不能跟他對着來,否則容易一點就炸,除非由他那比信任他自己還要更多信任一些的主子——虞殊來糾正他的觀點,那可能會有點用。
眼下,我只能選擇性地避開雷區,轉而談起了另外的問題。
他是怎麽殺了林姝的,他從哪來的藥?
關于這些,武太醫倒是很樂于分享。
他說,在從徒弟口中了解到姓林的女人想對虞殊動手後,他就打定了主意。留下這個女人是個隐患,為了主子的安危,他要替主子鏟除她。
牽機藥和我預料到的那樣,是從藥庫取出來的,而他用此藥的動機,除了虞殊說的折磨,還有另外一個因素。
那就是牽機藥大部分時候都代表着帝王賜死,我不動手,他就替我動手。
【作者有話說】
牽機藥描述源于百度百科,改動了一下
加更!猜對的寶獎勵請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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