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酸果待人遇盤問
第28章 酸果待人遇盤問
老太醫被我叫人匆匆忙忙請過來的時候,闵言已經徹底被湯藥迷了神志,咧着嘴又哭又笑,一會喊着“殺”,一會又喊着“他不懂”。那模樣,任誰看了都難以将他和平時的形象聯系起來。
原先闵言身上挂着的标簽,不是沉着冷靜就是煞氣逼人,被陸聽一頓折騰後,現在只剩下傻氣了。
不過……
我看着闵言誇張的表情,心頭竟冒出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好像在哪見過和他眉眼有些相似的人。
“你給他喝了多少?”
老太醫一句話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陸聽沒把藥方寫下來,他直接抓了藥就煮的,也不知道自己放了哪些。老太醫無法,只好皺着眉用舌尖嘗了點藥湯。
待回過味來,他看向精神瘋癫的闵言,眼中露出了點憐憫。
陸聽想了想,道,“不多。”
“不多是多少?”
“就昨天晚上喝了一碗,今天又喝了兩碗。”
老太醫欲言又止,“每次都這個狀态嗎?”
“也不是,”陸聽記得很仔細,“第一碗喝下去,首領上吐下瀉,我調了一下,第二碗就好多了,沒什麽不良反應,還說看見了故人,很欣喜。”
第三碗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在邊上聽着,就算對這方面不甚了解,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來。什麽藥能把人喝得直接送去見故人啊?
“單單一個谛聽的稱號對你來說還是太少了,”老太醫在床邊坐下,給被侍衛控制住了的闵言把脈,“再加個奪命毒師才差不多。”
陸聽揣着手,一臉無辜,“他不是沒事嘛。”
我沒忍住,“他看起來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他能撐住,全靠底子好,”老太醫松了手,頗為無語,“真是命大。”
等湯藥煎來給闵言灌了下去,他那不着四六的興奮勁才逐漸消了下去,神智開始恢複清醒。
“他剛剛對你做什麽了?”我悄悄問小單子。
小單子不好意思,縮在我身後,紅着臉聲音很小,“小的來叫人,他們讓我直接去屋裏叫。一進屋,大人躺在那似是睡着,小的便走近些去喊。結果,結果大人一翻身坐起來,拽住了小的胳膊,說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話……”
原來是這樣。
我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但随之而來的是一個略顯冒昧的問題,就是不太好問出口。
等闵言清醒了問他好了,我思量着,在屋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站久了腳疼。
“沒事你瞎琢磨研究制藥幹什麽?”
陸聽被我質問了,撓了撓下巴,理不直但氣壯,“臣想着總依賴太醫署不好,出去辦事若遇上突發情況,找不着醫師,這麽多兄弟個個都束手無策的話,那也太掉份了。”
“可常用藥你們不都備着了嗎?”我說。
陸聽伸出食指搖了搖,“首領年紀大了,萬一哪天他突然健忘,或者中年中風呢,總得有個通醫術的趕緊救他吧。”
匪夷所思。
我目露驚疑,“闵言他……他已經如此老了嗎?”
“大人才二十五。”小單子弱弱發聲。
“你怎麽知道?”我和陸聽頓時轉頭看向他,異口同聲地問。
小單子吓了一跳,細聲細氣地解釋,“是大人自己說的。”
老太醫診療完,拎着藥箱告退,路過陸聽身邊時,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原本還有活路,到你手上,估計就地入土。”
照他的經驗,按闵言的體格只是受寒凍病哪需要躺這麽久。
陸聽吃癟,扯了扯嘴角,盯着藥碗嘆了口氣,認命地把它倒進了花盆裏。
那花肉眼可見地變蔫了。
“……”
能随手制毒,倒也是種天賦。我移開視線,越發同情起還未完全清醒的闵言。
“聖上。”
又等了一會,闵言揉着脖子終于正常了,他剛恢複焦距的視線在屋裏打了個轉,瞧見我在,便趕忙要從床上下來。
“躺着躺着,不必多禮,”我屏退了衆人,道,“孤只是想來問幾個問題。”
“聖上請講。”
“羅旭此人能力如何?”
容喻提起科舉問題之後,我便在心中将朝中那幾位重臣逐個推敲了一遍。
其中最讓我不解的,就是羅旭。
他在科考以及入朝為官初期都驚才豔豔,可越往後,特別是在父皇離世前到我登基後的這段時間裏,他的表現只能說是平平無奇,挑不出大錯,但也沒做出什麽好的政績出來。
和其他尚書相比,他有些太遜色了。
“臣看來,要麽有意藏拙,要麽名不副實,”闵言道,“戶部的大部分事宜,目前都在由兩位侍郎出面處理,羅旭只在必要時下個決斷。他成日流連花間,連在戶部辦公,也要美人在側相陪。”
“他背後靠着誰,丞相?”
“不是。具體的,臣查不出。”
我揉了揉指尖,冷不丁問他,“是查不出,還是不能查出?”
闵言沒吭聲,只低下了頭。
估摸着,又是不能說。
我捏着眉心,“叫人去盯着陳廣益的兒子,他為羅旭說話,必然沾點糾葛,若羅旭有問題……”
婺城雖有繡衣盯着,但還是抓個把柄在手裏比較放心。
“是。”
“相爺,”我輕聲道,“可信嗎?”
闵言望着我,沒點頭也沒搖頭,“丞相只忠于帝王。”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我還是皇帝,就能信。
臨走前,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裏的猜測問出了口,“你是不是有點觊觎小單子?”
闵言被我的說法哽住了,“只是照顧弱小。”
“哦。”我不信。
讓他好好休息,我先行離開了。陸聽站在門外,手裏捧着越來越萎靡的花,滿目愁緒,見我出來,打了聲招呼就又低下頭去盯着花了。
“最近星象如何,可有變化?”我問他。
“長星出柳,可能有大面積降雨。”
“嗯?”我瞧着外頭的天,以為他說岔了,“是落雪還是落雨?”
“落雨。”陸聽很确定。
我不懂,這樣冷的天,外頭滴水成冰,怎麽還能有大面積的雨水,“還有別的嗎,有說要注意什麽嗎?”
陸聽想了想,“沒有。這天象不常見,他們好像也不太确定觀察到的準不準。”
我點了點頭,“孤知道了。”
……
入夜,清平殿內飄着溫馨的飯菜香,一進屋,緊繃的神經就頓時得到了安撫,叫人身上一輕,放松了下來。
我四下打量了一圈,沒見到虞殊的身影,便問小虎子他人在哪。
小虎子指了指卧房的方向,說,“少禦回來後,就一直在裏頭看書呢。”
我走到緊閉的門扉前叩了叩,清朗的聲音從裏面傳出,“進。”
“光線不夠亮,看書傷眼。”我說。
虞殊半靠在榻上,沒放下手中舉着的書冊。
紙張将他的容顏遮住了,我瞧不見他的神情,但憑直覺能察覺出這氣氛的不同尋常。
哦,我突然想起來,在太傅的藏書閣裏,他說要跟我回宮說事情來着。
我在榻上坐下,餘光瞥見矮幾上有一盤不知名的果脯,正好有些餓了,便順手往嘴裏塞了一顆。
“……嘶!”
怎麽這麽酸!
我被酸得五官都要皺縮在一塊兒去了,蹦下榻四處找能讓我将它吐掉的地方,團團轉的模樣,像極了無頭蒼蠅。
“聖上,找這個?”虞殊将書放到桌上,朝我攤開手,裏面赫然是一條帕子。
“嗯嗯嗯。”
我連忙接過來,解了燃眉之急。
“這是什麽東西?”
虞殊貼過來捧住了我的臉,用指腹拭去了我眼角冒出來的水光,笑了笑,“是酸梅子。”
“你愛吃這個?”我抽着氣,感覺方才神魂都飛出去奔赴自由了。
虞殊仍舊是笑,沒正面回答,“殊特地為聖上準備的。”
為我準備?
可他這樣就擺在桌上,也沒問我要不要吃,如何篤定了我會去拿的?
我問出了聲。
“聖上好奇心重。”
我瞅着他,心說,在他面前我就跟個琉璃做的人似的,他一眼就能把我整個望透。
“給孤吃這個做什麽?”
虞殊松開我,不回答我,只是莫名其妙地對着我開始背詩。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我臉紅了,這是什麽情況,他為什麽突然要對我訴情?
“你,”我有點結巴,“你不是要與孤說事情嗎?”
“這就是要說的。”
虞殊面上笑意不減,他拿過書冊,從裏頭翻出一張印花的箋紙出來,遞到了我的面前。
“聖上,此詩,是摘錄給誰的?”
我接過來瞧了瞧,發現是自己的筆跡,略顯稚嫩,大抵是好幾年前的了。上頭還落了章,“皇太子寶”。
剛剛升起的旖旎氛圍瞬間降至冰點,我一緊張,手抖了抖,紙頁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非常明顯。
“嗯……讓孤想想。”
我竟有寫過這種東西嗎,怎麽在我的印象中,找不到這件事呢?
但上頭的紅印明晃晃地顯示着,這就是我的親筆,畢竟沒有人敢盜用太子的身份象征。
虞殊不急,支着下巴用那雙深邃的眼眸盯着我,等了好半晌,才又問道,“聖上,想好了嗎?”
【作者有話說】
*引用自《鄭風·野有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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