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眼盲
眼盲
晏寧嘆了口氣, 搜腸刮肚安慰道:“游戲輸了就要接受啊,男子漢可不能耍賴。”
小孩吸了吸鼻子,把一行流出的鼻涕吸了回去, 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
晏寧心下一橫, 手拉上臉頰,臉上五官亂飛,做了個鬼臉。
小孩被晏寧逗笑,卻又猶豫着不敢跑回去。
晏寧摸了摸小孩的頭, 拉去他的手, 道:“沒事的,哥哥陪你過去。”
晏寧帶着小孩走到孩子群旁,拍了拍手, 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小孩們紛紛轉過身來,先看向了晏寧, 齊身喚道:“元哥哥。”
随後, 還不待晏寧說話,便又将目光轉向了晏寧身旁的小孩。
很快跑出來個小姑娘,下巴圓溜溜的,拉起小孩的手,道:“小寶快過來。”
剩下的孩子也都道:“小寶還玩不玩啊, 要玩就快過來。”
小寶立刻有了玩伴,忘了哥哥。
飛快撒開晏寧,跟着小女孩跑了。
晏寧看着他們不自覺笑了,找了塊還算幹淨的地坐下,撅着旁邊的野草。
孩子們愛玩, 但鬧起來難免會忘了時間。
晏寧趕在日頭伸到最高時,将小寶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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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 婦人也做好了吃食,恰好趕上飯點。
吃完飯後,晏寧幫着婦人收拾碗筷,小寶在屋子裏撒開蹄子跑着。
收拾的差不多時,婦人笑着讓晏寧把小寶喚過來,道:“今日村子裏趕集,我帶你們去看看。”
有得玩,小寶自然無不可以。
婦人好好梳洗了一番,卻還是穿上了那身,打滿了補丁的衣裙。
又細細的将晏寧和小寶身上的灰塵打落,一手拉着小寶,一手拉着晏寧,出了門。
集市上人很多,熙熙攘攘,買的東西也琳琅滿目。
雖說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但勝在心思奇巧。
晏寧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小寶更不用說,立在攤位前幾乎走不動路。
小販笑着跟婦人打招呼,嘴裏的話卻毫不留情:“嬸子,勞煩靠邊站點,別擋着買東西的人看我的貨。”
婦人忙點了點頭,愧疚地笑着把小寶往旁邊拉了拉。
晏寧卻是心下一沉,不知作何感想。
集市很長,三人逛了許久都沒走到盡頭,于是找了個人少的巷子坐下,想歇息歇息。
小寶走得累了,靠在婦人手臂邊打着盹。
突然人群一陣騷動,一位青年男子推開人群,跌跌撞撞,慌不擇路跑到了三人所在的小巷裏。
小巷盡頭是個死胡同。
男子滿臉絕望,驚慌地看着前方。
被推開的人群也不惱,如潮水般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道上走來一位紅衣女子,身材傲人,□□半露,嘴唇紅得吓人。
女子雙目猩紅,顯然已失了神志。
晏寧暗道不好,這分t明是走火入魔之兆。
女子一步步朝男子走來,男子吓得腿都在發抖。
女子伸出右手成爪狀,朝男子的脖頸抓去。
慌忙間,男子眼珠一轉,抱起路邊裏自己最近的小寶,擋在自己身前。
女子的手直穿過小寶的胸膛,血淋淋的手指從身體中穿出,又握拳一轉。
小寶本在睡覺,被硬生生疼醒。
小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自己很疼,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越來越模糊,只低低地喚着:“母親……”
女子手從小寶身體中抽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也被帶了出來。
小小的,還沒有女子的拳頭大,在微弱地跳動。
小寶至此還有氣息,只是再沒了喚“母親”的力氣,只有胸膛還在細細地起伏。
婦人發了瘋,聲嘶力竭,大叫一聲:“小寶!”
然後就要沖上來。
晏寧拼命拉住了婦人,把婦人往身後一推,自己朝婦人沖了過去。
結果,在婦人手伸來之時,晏寧不知為何,突然不能動彈。胸口一疼,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知多久,晏寧還是被吵醒的。
“阿寧,阿寧?”
晏寧眉頭下意識皺起,下一刻,一個溫軟濕潤的東西印上額頭。
一觸即分。
“別皺眉,我在。”
意識漸漸回籠,自己似乎被人抱着,在往前走。
晏寧緩緩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孟玄景緊了緊抱住晏寧的手,提示自己的存在,道:“你受了怨氣的影響,眼睛暫時看不見,不用擔心,過段時間就會恢複的。”
晏寧還是有些心神不寧,張了張口,道:“阿景?”
孟玄景道:“我在。”
晏寧深呼吸了幾口氣,想平息下心緒。
但可能是受到看不見的影響,怎麽也靜不下心來。
孟玄景似乎覺察到了晏寧的情緒,只道:“我在,我在。”
然後晏寧心中的千千結,便都奇異地,有了思想般,自動排列了起來。
晏寧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祠堂。”
晏寧想着孟玄景定有自己的道理,又想起自己的經歷,忙道:“阿景,我剛剛好像入了誰的記憶。”
孟玄景道:“可是一位婦人帶着兩位小孩?”
晏寧驚訝道:“你知道?”
孟玄景點了點頭,道:“這位婦人名環娘,夫君早逝,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卻在一日外出趕集之時,被一位走火入魔的修士所殺。”
“而當時路邊居民非但不救,反而在事後說她活該,至此怨氣不散,成瘋成魔。”
晏寧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又為何要去祠堂?”
孟玄景道:“環娘一生所求皆簡單,死後所願也是,只求有人能為她的孩子敬上三炷香。我們去祠堂敬完香後,她心願已了,怨氣自然消散。”
“原來如此。”晏寧又覺得不對,追問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孟玄景頓了頓,道:“阿寧,你突然暈倒,我心急如焚。”
晏寧心下了然,自己暈倒後,孟玄景定是想盡辦法查明原因,這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出了解決辦法。
晏寧伸出手,想摸一摸孟玄景的臉。
卻因眼盲沒有掌握好方向,摸上了孟玄景的脖頸。
孟玄景一時愣住。
偏偏晏寧還不自知,手指順着脖頸往上走。
孟玄景不由得狠狠吞了口唾沫。
晏寧只覺手下一陣起伏,疑惑問道:“阿景,怎麽了?”
孟玄景啞着嗓子道:“阿寧,別摸了,放下手。”
晏寧也覺出了不對,慌慌張張地收回手,不敢亂動了。
之後兩人也沒有再說話,一路沉默着到了祠堂。
孟玄景尋了塊空地将晏寧放下,自己走上前去燃了三炷香。
晏寧伸出手摸索到身側的木牆,等待着孟玄景。
三炷香點然後,似乎有婦人輕輕嘆了口氣,随機身旁一陣風吹過,像是有什麽消散了去。
這件事如此就算解決了。
孟玄景兩人回去後告知了曲城主,曲城主也極其爽快地答應借出“無相”。
只是因為晏寧如今雙目受損,也就只能擱置幾日。
在等晏寧雙目恢複的日子裏,曲城主本是要在城主府裏好好招待兩人的。
但孟玄景硬說,住在城主府中不自在,不如住在外面。
曲城主便給兩人在西邊的居民區中,尋了間不大不小的院落,遣了兩位丫鬟,讓兩人住下。
院落處于一條青石板巷中,前後左右,四周都是相互熟識的阿嬸阿伯。
見到晏寧兩人過來,又帶着兩位丫鬟,都新奇的緊。
但新奇歸新奇,熱心确是一點不少。
看見晏寧雙目不便,便處處維護。
孟玄景有時外出,時不時便會有阿嬸過來,或看看晏寧的情況,或說兩句話,給晏寧解解悶。
這日一早,孟玄景去了街上,也不知道去找什麽。
院子裏擺着一張躺椅,陽光恰好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細細碎碎,不會過度強烈,舒服的緊。
晏寧一個人躺在躺椅上,閉着眼,曬着太陽。
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晏寧問也不問,張口便道:“阿景,你回來了?”
孟玄景扛着三塊布料,都是不一樣的紅色,笑着回道:“去了趟布莊。”
晏寧微微皺了眉,道:“怎麽突然想起去布莊?怎麽,你沒有衣服穿了?”
孟玄景徑直走到後面的屋子,道:“你呀,真是沒有情趣,等下再說。”
很快,孟玄景便又推門走了出來,走到晏寧身邊,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了一張木凳。
孟玄景在木凳上坐下,看了看晏寧,突然嘆了口氣,道:“阿寧,你怎麽就,不開竅呢?”
晏寧還是疑惑,道:“我怎麽就不開竅了?”
孟玄景接話如流,道:“對對對,我們阿寧七竅玲珑心。”
又拉着晏寧,一步步,慢慢地走進了屋子。
三塊布匹擺在屋子的正中央,孟玄景帶着晏寧走到桌子前,道:“阿寧,你摸一摸。”
晏寧依言伸出手,孟玄景牽着晏寧的手,摸上了第一匹。
剛一觸及,晏寧驚訝道:“入手如雲,質地輕薄,這是軟煙羅。”
孟玄景在一旁點頭道:“阿寧好見識。”
又拿着晏寧的手,摸上了第二匹。
“這是雲霧绡。”
孟玄景繼續稱是,道:“接下來是第三匹。”
晏寧卻頓住了手,道:“這都是有價無市,其價如金的錦綢,阿景,你這是要做什麽?”
孟玄景笑着握緊晏寧的手,道:“阿寧,我是要娶你的,自然要對你好一點。”
“我知道這幾日你無聊,特意尋了這些。想着為你做些新衣裳,等你好了,能看見了。算算日子,便也能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