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二十二
回二十二
陸雲淑難過了好幾日,也疑惑了好幾日,蕭時晏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真相的呢?這幾日她怎麽都沒睡好,早起也沒什麽精神,梳妝完畢後選衣裳穿才發覺自己好些時日都沒有新的衣裳了,天氣回熱,雖然到了秋日,仍然有毒辣的日頭。
“哎呀,這衣裳都翻了邊了,也皺了很多,這還怎麽穿啊?”陸雲淑看了一件又一件,撇着嘴難過地抱怨着。
“這有何難,就讓人出去采買些布匹,讓人拿去做衣裳就好了。”玉露看了看也的确如此,有些衣裳上面的金絲線都被磨沒了,難怪公主不喜歡穿了。
“采買,哪裏懂我想要什麽樣子的。”陸雲淑洩氣道。
正在這時,外面的小厮進來說有事相告,驸馬等在外頭,邀請公主出府。
“出府?”陸雲淑眼睛忽然亮起來,“我自從到了公主府,還沒有出過門呢。”入宮那次自然是不算的,其他的時日,陸雲淑最遠也就在門口。
還沒等陸雲淑多思索,驸馬蕭時晏已經邁步走了進來,他今日一身藍白色的長衣,上頭配着細細的金絲,腰間只懸挂了一塊玉佩。陸雲淑一擡頭,便看到蕭時晏束好的頭發,翩翩公子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個探花郎的樣子。
“你練完功了?”陸雲淑脫口而出,這身衣服是不好練武的吧,陸雲淑想到蕭時晏□□着上身舞劍的樣子,忽然耳朵一紅。羞愧和回想往日一起湧上心頭,讓陸雲淑有些懷念那時候的蕭時晏,但是如今的蕭時晏卻又是探花郎的模樣。
蕭時晏口口聲聲說知道了,他相信公主不喜歡顧青運,但是仍然把自己打扮成了探花郎。陸雲淑忽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她嘆了口氣,走上前,拍了拍蕭時晏的肩膀:“可惜了,驸馬,我和你說過的,我不喜歡顧青運,你做自己就好。”
要是你什麽都不穿,我反而會更喜歡。
但是蕭時晏并沒有刻意打扮成顧青運的樣子,他只是随意穿着而已,他看着陸雲淑愧疚的模樣,只能無奈地笑了笑。
但這一笑,讓陸雲淑心中更難過了些,驸馬為了做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可真讓人心疼啊。果然長得好看的男子,就是惹人憐愛。
陸雲淑在心裏承認,她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此刻,其實她并不是抗拒蕭時晏這個人,她只是讨厭父皇這樣安排自己,不顧自己心意。對着蕭時晏,盡管蕭時晏是個裝腔作勢的人,表面看起來溫文爾雅,但是裏子黑得很,但是她卻是吃這一套的。
她很喜歡蕭時晏這樣的性子。
陸雲淑有時候是會這樣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給她一些空隙,她便能露出她的爪子來,對着她身邊的人。這樣的陸雲淑不是招人讨厭的,反而是有些嬌縱的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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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陸雲淑沒想到蕭時晏會這樣大膽。
蕭時晏直接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懷裏帶,在驚慌失措中,陸雲淑感覺到了蕭時晏的呼吸就在她的鼻尖下面糾纏。她不敢動,低着頭矜持地推了推蕭時晏:“你要幹嘛,放開我。”
“這些時日,臣看公主不開心,想來是覺得在公主府悶得慌。今日臣想要帶公主出門走走的,順便為公主采買些東西,置辦些小玩意兒。”蕭時晏解釋道,這才是他前來的目的,他被公主凝視着的目光弄得差點忘記了這個。
手是沒放開的,蕭時晏聽到了公主的反抗,但是公主只反抗了幾下就不反抗了,蕭時晏覺得自己可以不用放的。
在一旁看着這樣相敬如賓的公主和驸馬,心中大喜,她笑着說道:“驸馬真是好眼色啊,也來得巧,公主選衣裳的時候看到了那些舊衣裳都穿不了了,正發愁呢。要是驸馬帶着公主出門,那公主親自挑選新的布匹衣裳,最好不過了。”
玉露欣喜的是驸馬好像漸漸上道了,果然和公主相處久了,也将公主放在了心上。玉露記得,當初她還覺得驸馬愚鈍,看不懂人心,也不會做事,現在想來,不是驸馬不會,而是驸馬那時候不知道該不該這樣做。
驸馬還是個看不透的人,是個很厲害不可小觑的人,玉露點頭道,她現在對驸馬很是滿意,她覺得公主也是如此。
“哦,公主怎麽沒和臣說?”蕭時晏皺起了眉頭,看着陸雲淑。
被攬在懷中的陸雲淑本來就有些不好意思,在此刻蕭時晏的聲音又貼在她的耳邊,雖然是這樣書生意氣的打扮,可是蕭時晏的身子還是練過的樣子,陸雲淑摸出來了的。她輕輕一推,将蕭時晏推開了,這時候她才想起來她還沒換好衣裳呢,她身上的衣裳不好看。她輕輕推了推蕭時晏,讓他出去。
“我要換衣裳了,你在外頭等我。”
陸雲淑要是能推開蕭時晏,早就推開了,不至于等到方才那一刻。但方才她只是輕輕一推,其實蕭時晏也沒有想要一直抱着公主,蕭時晏懂得見好就收。
他嘴角勾着笑,任由公主推着他走到外面。他剛邁步跨出門檻,就聽到公主又喊他回去,他轉過頭,看着陸雲淑一副害羞的模樣。他柔下嗓子,問:“怎麽了,公主?”
“你喜歡什麽顏色?”
這是何意?蕭時晏沒有反應過來,他看向屋內的玉露,此時的玉露又将方才說驸馬上道的話在心裏默默收回去了,她嘆了口氣。這驸馬怎麽回事,好像腦袋時而靈光,時而生鏽的模樣。玉露也着急呢,這要她怎麽提點驸馬?
但好在蕭時晏明白了過來,他站在門口,想了想公主往常穿的衣裳,笑了笑,他說:“公主穿粉藍色最是好看的,驚為天人。”
玉露松了口氣,蕭時晏順了口氣,陸雲淑點了點頭,回去穿了這一身粉藍色的衣裳。
蕭時晏沒說謊的,這一件陸雲淑也很喜歡,像是天上舒卷的雲,來去自由。只是這樣的衣裳出門,身為公主,有些素淨了,陸雲淑又自己配了個海棠花簪,又選了最好看圓潤的珍珠耳環,她手裏拿着羅扇,出門的時候恰好有一道光灑在了她的身上。
“蕭時晏。”陸雲淑這樣喊着蕭時晏,她的語氣中還有些羞怯和忐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看,她在等着蕭時晏的答複。
蕭時晏看去的時候,并沒有言語,他的目光沒有移開,只是靜靜地看着陸雲淑。
等不到回答的陸雲淑有些生氣的,她提着裙擺就要走上前去質問蕭時晏,但是她才走到蕭時晏的身邊,就聽到蕭時晏說:“能娶到公主,是臣的福分。”
“什麽?”陸雲淑沒聽清。
“臣是說,公主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女,是塵世間的珠寶,臣對公主從來都是一見鐘情。”
陸雲淑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追問,她不該這樣問出口的。蕭時晏從來都不遮掩自己的喜歡,也不委婉,這樣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才嚣張起來的氣焰,瞬間沒了,陸雲淑自己都覺得自己不争氣,但是蕭時晏說出來的話有很漂亮。她方才的忐忑都化為了虛無,她目光看向前方,清了清嗓子對蕭時晏道:“不是要出門嗎,此刻便出去吧。”
陸雲淑身姿合乎禮教,落落大方,看起來就是尊貴的公主。蕭時晏伸出了手臂,讓陸雲淑搭在上頭,颔首微笑。
外頭熱鬧得很,大街小巷裏都是吆喝叫賣的聲音,還有些在茶館喝茶的,光着膀子坐在板凳上聊天。聊到天氣熱了,剛準備好的秋衣都不能穿,又聊到眼下蕭大将軍帶兵出征,天下那些不安好像都消散了一般,蕭大将軍一定能庇佑天下。
這些都是陸雲淑沒見過的樣子,她新奇地拿着一雙眼睛四處打量着,她的目光所到之處,看到的那些東西最後都會到玉露的手上拿着。玉露都要拿不下了,她正苦惱着,這時候成影伸出了手,将東西接了過來。
玉露對着成影微微一笑,一邊又提醒着公主別買太多了。
“驸馬您也是的,這些東西讓采買的人去買就好了,這要是拿不下該怎麽辦?”玉露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她的手也沒歇着,一邊還把自己手中的東西遞給成影。
成影,沉默着但嘴角抽搐。
“這有什麽難的,都讓成影交給小厮,讓他們先送回去幾趟就好了,公主難得出來一次。”蕭時晏笑着說道。
陸雲淑回頭,才看到自己買了多少,可是她都不想要減掉幾樣的,她伸出三根手指頭發誓自己一定好好克制,不再買了。
買是可以不買了,但是這世上并不是只有東西可以買,可以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不遠處的街頭,有人坐着正說書呢,幾個零星的字眼飄到了這邊來,陸雲淑不需要豎起耳朵,都能聽到蕭大将軍蕭海一這幾個字。
陸雲淑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她看着那說書的先生搖頭晃腦的,看起來像是打入了蕭家的內部一般說得那樣肯定。陸雲淑可是喜歡看熱鬧的主,她從前只在話本子上看過說書先生的橋段,如今能親眼見了,可不得聽一聽?
況且這說的可是蕭家的事情。
陸雲淑拉着蕭時晏入座,旁邊的小二看着這二位身量氣度不凡,立刻送去了一盆瓜子。陸雲淑當然也不推辭的,抓了一把,還分給了蕭時晏一些,入鄉随俗,很是迅速。
但是也有區別,旁人會嗑瓜子的,他們嗑完扔得滿地都是,但是陸雲淑不會。她不喜歡咬開瓜子往外吐的這個動作,吃了兩個就不吃了,她聽着戲,但蕭時晏的一雙手伸了過來。陸雲淑側目一看,蕭時晏的掌心,有剝好的瓜子仁。
說書先生已經開場了,驚堂木一拍,那蕭家的故事就要開場了,陸雲淑輕聲說了謝謝,将那些瓜子仁放進了嘴巴裏。
是香的,像是在嘴巴裏蔓延開來一朵花。
——
公主這幾日難過的事情,除了有擔憂蕭時晏誤沒誤會自己,其實還有一件事情。她反複地在想着自己要送蕭時晏上戰場是什麽情形。那日送着蕭大将軍出征的時候,陸雲淑記得太清楚了,她看着蕭夫人眼含淚花卻不得不轉頭割舍的模樣,心中一陣酸澀。她覺得蕭時晏也會做他父親那樣的決定,不管自己的身子,為了天下奔赴戰場。
每每想到這裏,她都會從夢中驚醒,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做了夢,這才安定了下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卻怎麽都睡不着。
倒是玉露先來安慰,玉露說:“公主不用擔心這一天的到來的,蕭時晏,他是驸馬了。”
“是啊,可是他是驸馬了,”陸雲淑帶着失落的神色說道,蕭時晏是驸馬了,便不能上戰場了,她這時候才明白蕭時晏當時拒婚的原因。不是因為不喜歡她,而是因為蕭時晏心中有更大的抱負要去大展宏圖。
可此時蕭時晏正站在門外,他剛要擡起的手還是放了下去,他聽到了,聽到了公主說他只是個驸馬,不能上戰場,只能陪在公主的身邊。
夜深了,公主還沒有睡,蕭時晏想着還是要帶陸雲淑去散散心才好,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遺憾,讓公主勞煩憂心。他是驸馬了,他的首要任務,是要守護好公主。
于是次日,蕭時晏穿戴完畢,來找公主,說要帶公主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