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二十一
回二十一
皇上匆匆來,匆匆去,蕭大将軍也啓程了,公主府裏卻安靜了下來。這詭異的安靜,這讓玉露察覺到了奇怪,打着簾子進屋子離開的時候看到正在發呆的陸雲淑,她便開了口:“公主今日晨起不是說要選了剛做的衣裳穿嗎,怎麽穿上了就在屋子裏發呆?”
“本來想要出門的,只是還不知道怎麽去,”陸雲淑看着玉露,“對了,驸馬在幹什麽?”
“驸馬這時候在練武,估計快要結束了,一會兒驸馬沐浴完就來找公主了。”玉露和公主說着驸馬今日的動向,這是陸雲淑給玉露交代的每日的任務。
既然等下蕭時晏要來,那麽便在那個時候和蕭時晏解釋吧。陸雲淑心中想着,她今日特意選了一身新的衣裳,她有太多新的衣裳沒有穿了,她不知道蕭時晏喜歡什麽顏色。她看平日裏蕭時晏喜歡穿的都是樸素一些的顏色,她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淡粉色。
她今日想要和蕭時晏解釋一下,那日父皇來公主府說的那些事情不是真的,她不是喜歡顧青運的。說起來顧青運長得什麽樣子,她已經有些忘記了,她見過許多男子的,不是長得好看都要嫁人的。
但是她又害怕自己說了這些,又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又像是急于證明自己好像很喜歡蕭時晏。她是在這時候癟掉了氣的,她趴在桌子上,仔細想着,自己也不一定能說清楚,可能還會弄巧成拙。
一眼就能看穿公主心思的玉露看着這樣沒精神的公主,捂着嘴偷笑了幾聲。這樣的聲音讓陸雲淑擡起頭,有些氣惱地看着玉露:“你笑什麽?”
“公主是不是為昨日的事情擔憂,是不是擔心驸馬誤會?”玉露問。
“這樣子明顯的嗎?”陸雲淑被說中心思,撇了撇嘴,“昨日我偏偏和他對視了,都怪父皇,亂說話。”
“當初的那些話不也是公主您說的嗎,和離也是您要說出口的。”玉露看熱鬧不嫌事大,她走過去,給公主的倒了杯茶,又試了試公主的手。
公主的手冰涼,需要一杯熱茶暖一暖手。
“可是那時候我也只是随口一說啊,誰知道蕭時晏是這樣的人呢,你就別打趣我了。”陸雲淑已經夠苦惱了,這時候還要被自己的貼身丫鬟嘲笑着,未免有些太慘了。
“要我說啊,公主,等下等驸馬來了,您就先試探試探驸馬是不是生氣,小心翼翼地提到昨日的事情,讓驸馬不要放在心上就好。”玉露正色道,她從來就是陸雲淑的智囊,就是為了陸雲淑解惑的。
“是哦,”陸雲淑又直起來了身子,“玉露,你說,若是我真的狠下心來,讓蕭時晏去上戰場,他是不是會開心?”
“蕭大将軍已經去戰場了,為何又要有這樣的思慮?”玉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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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蕭時晏擔心他父親,與我成婚,他受了很大的委屈,我這個人不想欠人的人情。”
玉露沉默不語,她知道的,從小公主住到皇後宮中去,就小心翼翼記好了所有皇後對她的好,大婚之日,陸雲淑特意将自己嫁妝裏的東西,等價地挑選了好些,送去了皇後的宮中去。寄人籬下的苦,公主吃過的,驸馬雖然不算寄人籬下,到底也是因為公主折損了許多,公主的心太軟了。
“可是公主,您和驸馬已經成婚了。”
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陸雲淑還想要告訴玉露昨日父皇和她的談心,但外頭的人說驸馬到了。
只能終止這個話口,玉露退出去吩咐了人将飯菜都送上來,招呼好這一切,就帶上了門。
蕭時晏今日看着陸雲淑,只覺得陸雲淑如同一朵芙蓉花,清雅脫俗但是又帶着滿面的愁容。他走上前去,行了禮,坐在了公主的對面。他沒動筷子,身子板直看向公主:“公主這樣生氣,可是因為臣來晚了?”
“不是,”陸雲淑搖了搖頭,“你來得正好,沒什麽褒貶的。我有些事情要與你說,只是在想着如何與你開口。”
“公主開口便是。”
“昨日父皇口中提到了一個名字,你可聽到了?”陸雲淑問。
“聽到了,探花郎如今發展得很好,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探花郎為人正直,是為天下考慮的好官。”蕭時晏點了點頭,今日的飯菜都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都是公主愛吃的。他見公主不動筷子,便為公主夾了菜。
“你好像很知道他?”陸雲淑微微蹙眉。
“是,民間有許多他的話本子。”蕭時晏想到先前玉露拿着公主的話本子準備丢掉,他打聽了一下,聽到玉露說是公主吩咐的丢出去。公主愛看話本子,想來會很感興趣。
“講他的話本子裏有什麽新鮮的?”果然,陸雲淑來了興趣。
“那話本子裏說探花郎的傳奇故事,也有和公主的。”蕭時晏說完這最後幾個字,就看到公主立刻紅了耳根,似乎對她還在其中,有着很大的反應。
“我和他清清白白的,說我什麽故事?”陸雲淑的臉紅,多半也是因為害羞,她大概能猜到了,她和顧青運的交集,最多的就是寺廟相看,一個雨天碰到了彼此。就像是話本子那裏頭的才子佳人初次見面那樣。
沒想到她本來是試探提到顧青運的名字蕭時晏吃沒吃醋,在沒在意的,可這個沒問出來,倒是聽到了更變本加厲把事情弄得更糟糕的話。
陸雲淑說:“他們都是亂說的,那日我的确撞到了顧青運,就僅此而已。”
“公主說什麽,便是什麽。”蕭時晏笑了笑,也給自己夾了些菜。
陸雲淑動了筷子,她有些郁悶,你看吧,蕭時晏果然是會這樣說的,蕭時晏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些。她心中坦然了下來,索性她就破罐子破摔,她說:“那日我心情并不是很好,因為你裝出一副木讷的樣子來,後來我聽聞探花郎才華一絕,便随口說了一句還不如嫁給顧青運。除此之外,我對顧青運,也只是如此,昨日父皇打趣我,他将我随口而出的戲言放在了心上,你別亂想。”
“我不喜歡顧青運。”
“外頭的人都說,公主不選顧青運當驸馬,是為了成全顧青運的事業。”蕭時晏顯然沒聽明白,他放下筷子,看着公主,似乎是在求證。
“顧青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成為了驸馬很可惜。”蕭時晏說道。
可是蕭時晏成為驸馬難道就不可惜嗎?陸雲淑覺得這話好沒意思,心中也着急了起來,她揚着頭,有些賭氣道:“那照你這樣說,我就應該只和這天底下的蠢材成婚?”
“不,公主應該配得上更好的,也是臣幸運。”
蕭時晏不說自己可惜,說自己幸運。陸雲淑愣了愣,她看着蕭時晏,她有些聽不懂蕭時晏話裏的意思,她喃喃道:“即使我耽誤了你,你也這樣覺得嗎?”
“公主沒有耽誤臣,昨日皇上問了臣一個問題,說公主您時刻想着臣,想要成全臣去上戰場厮殺。皇上說,去上戰場厮殺就要與臣和離。”
“他和你說了?”陸雲淑心中更加擔心了起來,她抓緊了自己的手帕,看着蕭時晏。她不知道蕭時晏心中是如何想的,是不是蕭時晏也想過要離開她。
她的這張嘴啊,她心中難過,怎麽當初就是什麽都沒想,也沒給自己留退路呢?
蕭時晏看着這樣擔憂的陸雲淑,頓了頓,說道:“公主大婚那日說要和離,臣想着公主是不是心中有了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臣想過很多次,那個人到底是誰,是不是顧青運,若是顧青運的話,公主應該過得也很幸福。”
不是顧青運的,她心中沒有顧青運的。
陸雲淑聽到蕭時晏這樣說,心更涼了些,她低着頭,像是被風霜雨雪擊敗了的花朵。和離,如果蕭時晏選擇了和離,也不是不行的,她舍不得地事情,蕭時晏也許能夠做出抉擇,是幫了她。
她本來也想要讓蕭時晏去戰場的。
只是,陸雲淑頓了頓,她擡起頭,看着蕭時晏:“既然驸馬選擇了和離,我想知道,大婚那日你說父皇許諾了你一些事情,你才答應下來做驸馬的。和上戰場相比,那些許諾的事情,都比不上嗎?”
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呢?
蕭時晏搖了搖頭,他說:“那些許諾是臣不敢造次的,是惶恐的,臣既然答應,就要信守承諾的。公主,臣沒有選和離,臣守護公主,還有比上戰場更重要的事情。”
他沒有選擇和離。
“為什麽?”陸雲淑不懂了,“能為天下付出,不是你一直都渴望做的事情嗎?”不用為了她而放棄自己的信念吧?
“因為,要是和離,也只能是公主說和離,臣不能夠說的。”蕭時晏溫柔一笑。
“公主選了和離嗎?”蕭時晏問。
陸雲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蕭時晏沒有選和離,她悄悄将手放在桌子上,像是撐住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她有了勇氣看着蕭時晏,她嘴角慢慢上揚,她脫口而出的回答像是要證明自己對蕭時晏的真心,她說:“蕭時晏,我也沒有選和離。”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那時候只是玩笑話,和你成婚之前,我沒什麽心儀之人,也不喜歡顧青運的。”
這樣的話,陸雲淑今天說了很多遍。
蕭時晏方才明明是不信的,但是此刻蕭時晏卻說:“我知道的。”
他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陸雲淑覺得蕭時晏有些莫名其妙,她看不懂蕭時晏。
——
蕭時晏說知道并不是亂說,皇上把他叫屋中去,就和他說了,公主并不喜歡顧青運。皇上說這話的時候特意觀察了蕭時晏的反應,皇上察覺到了,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蕭時晏的目光都亮了起來,甚至身子也更挺直了些。
“雲淑從小就是嬌慣的,你多擔待些,往後要照顧好她。”
“顧青運是股肱之臣,來日必定大有作為,你們之間不能成為敵人。”
“世間已經有了一個蕭大将軍,但是不能沒有顧青運。你要原諒朕,朕會給你最好的來彌補你,讓你得到天下最好的。”
蕭時晏對那些天下最好的,并不放在心上,他擔憂地看着眼前這位發鬓都斑白了的天子,開口道:“皇上,臣得到公主,已經是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補償了,您一定要愛惜您的身子。”
“您要長久地康健地度過千秋萬歲。”
皇上只是笑而不語,手帕一角染上了緋紅,但皇上把它折了起來。
蕭時晏沒告訴公主,皇上已經和他都說清楚了,因着公主的反應有些可愛,他想要多看看,其次也是因為他甚至沒來得及告訴公主,深陷愧疚的公主沒給蕭時晏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