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雖九死其猶未悔。”祁麟走進久巷,突然想起簡天鳳曾經十分認真對着自己說過的話。
一時沒忍住,低頭捂着臉嗤笑,笑到最後臉都僵了還是沒有停下來,眼淚不知什麽時候滑落。
放心,我從來不後悔走在這條路上,你可千萬別覺得愧疚。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告訴簡天鳳,還是告訴她自己。
太陽憨嬌着臉緩緩升起,透過各種破碎的酒瓶,五彩斑斓的陽光大片大片散落在久巷的角角落落,肆無忌憚回味着昨晚的放縱,清晨的風吹過,吹散一.夜荒唐。
寂靜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即使祁麟睜大眼睛,依舊看不清他們的面容,雙方之間好像不在同一個世界,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将光明和黑暗、秩序與混亂,一左一右分割的格外清晰。
祁麟只能孤獨地走在路的這一邊,永遠沒有盡頭。
久巷從前并不叫久巷,具體叫什麽已經沒人還記得,當初這裏有多亂,現在也不逞多讓,除了不能殺人放火,還是一樣的黑白不分,灰色當道。
泰園作為山城的高檔小區之一,和九街只有一條街的距離,除了本地老人,很少有外地人知道,泰園背後有一個近乎于貧民窟的街道,髒倒是不至于,亂卻非常亂。
這條街的主人是一個叫九爺的前黑.道大佬,據說他現在也算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九街也沒了從前搶地盤,燒殺打砸的戾氣,但小偷小摸啥的屢禁不止。
這裏的商戶骨子裏就帶着豪邁和魯莽,也不報警,被偷被搶就自己上,時間長了,九街就慢慢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有剛出獄讨生活的、有當初混社會,年紀大了想要安穩過日子的、還有被生活壓得喘不過來氣,縮在九街混日子的、更有一些下九流的小偷啥的,幾度進宮,幹脆把九街當據點,吃喝拉撒都在這一條街解決。
祁麟一開始也沒打算把這裏當回事,畢竟這麽亂的地方,警察肯定會重點查找,只是按照順序一間間花店排查,卻沒想到杜金花竟然真的藏在九街,走到如今這一步,也算是天意如刀。
幾乎她剛走出久巷,踏在九街的土地上瞬間,天上就下起了暴雨,“寒冬暴雨,必反常。”
自言自語說完,堅定的将腳步踏出去。
幾乎她話音剛落,頃刻間雨聲練成一片轟鳴,天空像開了無數條口子,暴雨彙成瀑布,朝大地傾來。
噼裏啪啦往頭上砸,毫不手軟,短短幾秒鐘,祁麟身上的羽絨服已經濕噠噠,十分有重量。
九街上看不清臉的人還在慢慢行走,偶爾有兩個手舞足蹈說些什麽,即使祁麟努力聽,耳邊依舊一片寂靜。
這場雨,好像只是關于她一個人的落魄,漫天烏雲黑壓壓連成一片,無聲悲鳴着,在給她送行。
祁麟仰頭輕笑一聲,“謝啦”說着又恢複從前懶洋洋的模樣,擡腳走進花店的一瞬間,又挂上燦爛的笑臉,短短一段距離,表情十分豐富。
就在她走到花店門口的車旁邊的一瞬間,身上的雨水消失殆盡,剛剛還濕漉漉的人,已經變得和剛出門沒有什麽不同。
如果不是祁麟足夠相信自己,估計得去神經科走一圈。
“花姐,我幫你。”祁麟看到杜金花正在搬東西,趕緊上前兩步幫忙搬運。
她沒有故意去抱記憶中的箱子,很是平常地和杜金花把所有東西搬進去,餘光看到她把兩個帶着重量的花泥箱子放在一個房間,然後反手關住,也沒有做出任何不對勁的表情,十分冷靜。
轉身慢悠悠把外套挂在門口的衣架上,和站在操作臺前面忙碌的杜金花閑聊。
花店四周放滿了已經包好的鮮花,側邊的一個工作臺旁邊的空地上,則堆滿了新鮮的,還沒有處理的鮮花。
祁麟剛把袖子撸起來,就聽見杜金花詫異地問話:“麟麟這次要百合還是什麽……你這是做什麽?”
祁麟……
完蛋,忙順手,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了,昨天并沒有過來提前鋪墊。
好在她腦子轉得快,轉瞬間就想到借口:“要百合,不過你這麽忙,我還是自己包呗。”說着手腕一轉,從旁邊的桶裏把百合拿出來,非常熟練地往花泥裏插去。
杜金花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見她已經自給自足起來,剛要象征性不好意思一下,又被她熟悉的包花手法噎住,半晌才憋出來一句:“今天不收錢。”
“這哪能啊,今天這麽忙,要不我留下來幫忙,不然白拿一束花也不好意思。”
祁麟十分麻溜的順杆往上爬得住,一下就找到機會,小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好像這麽多年光長年齡沒找腦子。
果然,經過這麽多次輪回,祁麟太知道杜金花對什麽沒有抵抗力了,做出一副天真又懵懂的小表情,好像對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設防,十分好騙。
再加上她長着一張和琳琳八分像的臉,立馬勾起杜金花內心深處對閨女的思念之情,矛盾又懷念。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祁麟早就明白杜金花的性子,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既憎恨從前,又偶爾懷念,愛不得,恨不得。
好不容易逃跑掉,卻依舊陷在原地,沒有放過自己,只能把未來寄托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祁麟曾經和陰三兒聊天的時候聽他說過,杜金花的第二任丈夫實在不算個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把她拉到這條犯罪的路上,她還樂此不疲,只是因為對方不打她。
祁麟剛聽到這話的時候都愣了,不打人,這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品質麽,這算什麽好人。
至此以後她就知道杜金花沒救了,當然,她也沒有要拯救對方的意思,總有一條便宜小姨要血債血償。
杜金花實在是很矛盾的一個人,不過這也有一個好處,正好方便祁麟做戲。
果然,她話音剛落下,杜金花就一臉不贊同,還夾雜着一點心疼和一點點寵愛,一疊疊拒絕道:“你這小手細皮嫩肉的,怎麽能做這樣的粗活。”
在杜金花看來,祁麟幾乎滿足了她所有想象中女兒應該有的樣子,乖巧懂事、聰明伶俐、性子活潑、出門有禮貌、關門會撒嬌。
如果當初自己不是被賣給琳琳她爹,或者琳琳她爹好好對待自己,是不是自己也會有好日子過,不像如今這般,活得比陰溝裏的老鼠還不如。
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又到了該撤退的時候。
杜金花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祁麟,恍然有一種時間倒流的感覺,當初好像也是這樣,自己給琳琳做了一頓飯之後,背着一點艱難攢下來的財産,第二天就消失不見。
對着一張和琳琳八分像的臉,杜金花不免移情,将為剩不多的母愛全部傾注在祁麟身上,這一別,以後恐怕見不到了。
想到這兒,杜金花的神色不免溫暖一些,緊接着再看到祁麟親近的神色,聽到撒嬌的話,“我想陪着花姐嘛”,心髒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這就是想象中小棉襖的樣子。
“也好,咱們認識這麽久,花姐也不和你客氣。”杜金花松口答應下來,扒拉了一下這麽多的收藏,想着走的時候給麟麟留下幾件首飾,也算是認識一場的緣分。
兩人一個演戲,一個懷念,就這麽度過忙碌的一上午,很快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
祁麟知道,很快陰三兒就要帶着羊富貴和耿子凡過來,她低頭看着自己逐漸蒼白的手,血管凸起恐怖無比,好像被關在巷子裏,逐漸在抽幹空氣,除了打破箱子,就只能等死。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還是和第一次一樣,同樣地不忘給簡天鳳端一碗飯,同樣的聊天內容。
祁麟一瞬間還有些恍惚,時間隔得太久,她都要忘了自己第一次和杜金花說了些什麽,憑着本能撒嬌賣萌,把她哄得合不攏嘴。
幾乎兩人快吃完飯的時候,陰三兒大搖大擺叼着一根煙,身後跟着耿子凡和羊富貴進來,“花姐,來點四號的棗兒。”一說話滿嘴爛牙露了出來,不靠近好像都能夠聞到一股臭味。
“棗?情.人節還有拿棗包花的?不是一般都用草莓麽。”祁麟面上疑惑,心下冷笑,這群毒販還真是猖狂。
純度在百分之九十,甚至高達百分之九十八的□□,被劃分為四號,至于棗,則是外形像木棗,重量為三克左右一粒的毒.品。
至于她為什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
還不是簡天鳳是不是唠叨兩句,每次兩人在一起吃飯都鬼鬼祟祟,她生怕哪次抓的毒販還有同夥沒抓趕緊,到時候連累祁麟,這才一有時間就給她補課。
時間久了,愣是把祁麟一個無業游民,補成了禁毒支隊編外看大門的,對于毒販之間的黑話,十分的了解。
熟悉的聲音從推開門時就沒有停下來,祁麟和杜金花一起回頭看向他們三個,陰三兒抽着煙走進來,看見有外人在停頓一瞬又恢複如常。
羊富貴和耿子凡也同樣愣怔,不同于耿子凡憨厚的外表,羊富貴不愧是毒販中的第一淫漢,眼珠子從一開始就死死黏在祁麟身上沒下來過,猥瑣的比癞蛤蟆還要令人惡心。
祁麟條件反射瑟縮了一下,畢竟她一直以來的人設就是單純美好小姑娘,膽子小一點才是正常的。
杜金花餘光一看祁麟咬着嘴唇,明顯就是害怕的樣子,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眼睛微微眯起危險地瞪了羊富貴一眼,沉聲說道:“招子不想要了?”
羊富貴被威脅,一時沒回過神來,呆愣的看着縮着脖子渾身發抖,緊緊摟着花姐胳膊的女人,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見過花姐這麽體貼呢,當下問道:“花姐,這是你閨女?”
陰三兒聞言把手機放進口袋裏,擡頭仔細看祁麟的臉,琳琳?她不是琳琳,但和琳琳很像,和花姐也很相似。
腦海裏猛地浮現出當年村子裏時候的傳言,再想到羊富貴剛剛的眼神,一時沒忍住,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與此同時,一杯水從杜金花身後潑到羊富貴臉上,傳來一聲嬌喝:“看你.媽呢!招子不想要了?”聲音顫抖,還帶着一絲哭腔,卻依舊惡狠狠兩爪子罵道。
杜金花???
陰三兒……
耿子凡……哈哈哈哈,捂着嘴扭過身子瘋狂顫抖,憋笑憋得真難受。
至于倒黴鬼羊富貴,還沒從三哥的巴掌中反應過來,緊接着就被潑在臉上的水,和祁麟脆生生的話罵懵了。
不是,你剛剛還害怕得渾身發抖呢,現在咋一轉眼的功夫,嘴巴就往外噴糞呢,狗仗人勢也不是這麽幹的吧?
羊富貴承認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最起碼得眼力勁有,對于惹不起的人,他跪得十分迅速,但這其中并不包括狗仗人勢,他才應該是狗仗人勢的那一個!
這一刻,莫名感覺自己和祁麟撞了人設,一時頓住,不知道該什麽反應才合适,被耿子凡杵了一肘子,才發現周圍四人都看着自己。
羊富貴很生氣,但不能做什麽,罵就罵了呗,還能咋辦呢,花姐這邊老板還有用,只能抹一把臉上的水賠笑。
“誤會,都是誤會,我就是看咱大侄女兒好看,這才多看兩眼。別看我長得猥瑣,但為人清清白白。”羊富貴拍的胸.脯啪啪作響,眼神要多清澈就有多清澈,放在他滿臉橫肉的大胖臉上,十分辣眼睛,比變态從良還要驚悚。
杜金花和陰三兒被他噎得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麽,耿子凡趁着打哈欠的時候轉身,一個白眼翻到天上去。
祁麟又縮回杜金花身後,抱着她的腰,把臉貼在後背上,差點沒笑出聲,羊富貴清清白白?她都快不認識清清白白這四個字兒了。
本來祁麟是沒打算和他起沖突的,但一想到來之前強行和褚年定下的計劃,食指掏耳朵敲了三下,決定把事情鬧大,來一招禍水引東。
不得不說,知道大部分人秘密的感覺真的很好,祁麟非常完美的體現出了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小女子,在面對惡勢力時候應有的恐懼、無措、慌張,以及巨大悲憤之下的口不擇言。
她這張臉就是一個大殺器,甭管是杜金花還是陰三兒,她都可以精準地踩在麟麟類琳的點上,勾起他倆的回憶。
褚年正和荊棘一起縮在車裏等候時機,猛地聽見祁麟罵罵咧咧,和其餘幾個毒販演戲,深吸一口氣拼命讓自己冷靜,最後在荊棘看好戲的目光下,對着對講機咬牙切齒:“你安分點,我們按照說好的來。”
早晨兩人臨分別之前,給她耳朵裏塞了一枚超級迷你的耳機,以便可以随時聯絡,明明說好找時機讓杜金花出問題就好了,沒想到她竟然想禍水引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頓了頓補充道:“注意安全。”
祁麟手拖在腮幫上敲了敲耳朵,表示自己明白,眼瞅着杜金花和陰三兒寒暄完,帶着人往裏間走去,她突然有一種荒唐感湧上心頭。
朱宏勝背後的人會制毒,杜金花掌握着運毒路線,雙方本來不需要這麽頻繁的接觸,陰三兒作為朱宏勝的小弟,他來杜金花這裏拿貨,豈不是多此一舉。
排除所有不可能,只剩下最後一個解釋,即使再不可能,也是最終答案。
他們一直都是為了杜金花手裏的運毒路線,而關于卧底的搶奪,也同樣如此。
簡天鳳、安寧和丁康寧,暗地裏可能還有別的卧底,他們也同樣是因為這個。
正好大家都來齊,祁麟三短一長敲擊耳朵,提示褚年開始行動。
既然來了,那就誰都別想走,池子亂了,她才好渾水摸魚呢。
“行動。”褚年一揮手,荊棘撸了一把彩虹髒辮走下車,沖着迎面走來的男人嘻嘻哈哈笑着,男人含笑張開雙臂,她一個飛撲跳了上去,被男人抱着往九街走去。
褚年注視着趙清随和荊棘在酸辣粉店門口等待,荊棘和趙清随低聲說了些什麽,趙清随輕輕拍她的頭,往花店走去。
街上一切如初,褚年在車裏打開電腦布控、修改附近所有的監控,“可以了。”
南宮清風從緊挨着花店右側的面館走出來,接了一個電話之後,腳步一拐,同樣進入花店。
與此同時祁麟正站在操作臺面前包花,花莖插進花泥,把花泥中的水擠了出來,握着花泥外包裝随手往地上一甩,轉身繼續動作。
兩個大男人圍在她身邊,壓迫感不是一丁點,要求還特別多,祁麟動作越來越倉促,雪梨紙扔得亂七八糟,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A1就位。”
“A2就位。”
“C3就位。”
“……”
每個方位的警察都通過通訊向褚年彙報,确定沒有一處錯漏,褚年終于開口下命令:“行動。”
随着一聲聲應答,大家飛快沒入人群中,只等最合适的時機,給與敵人沉重一擊。
褚年手指在電腦上飛速動作,荊棘身上帶着屏蔽器,一瞬間将周圍所有網絡屏蔽。
南宮清風抱着花付款之後往門口走去,身後趙清随小聲嘟囔着,說祁麟不懂先來後到的規矩,明明是他先來的,卻先給南宮清風包花,小聲嘟囔着要她打折,不然就不要了。
門外荊棘聽到動靜趴在門框上,飛快跑進來踹了他一腳,把人踹到操作臺上,雪梨紙散落一地。
祁麟看着一地狼藉捂臉無奈,咬牙切齒低吼:“你倆打情罵俏回家去,門一關窗戶一拉誰也看不見,能不能別出門給別人添麻煩。”說着彎腰撿東西。
“诶你這人怎麽說話的?客人就是上帝你懂不懂?怪不得你生意不好!”荊棘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一聽這話立馬挂臉子,眉毛一橫,擡手指着她鼻子罵了回去。
祁麟這能忍?當然不能,罵開門做生意的生意不好,這和詛咒別人一輩子做個窮鬼有什麽區別,當即直起小身板,立馬怼了回去:“你瞅瞅牆上這麽多訂單,眼睛沒用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本着和氣生財的原則,說話還算含蓄。
說什麽來什麽,荊棘被噎得夠嗆,剛要杠回去,門外勾肩搭背走進來幾個男大學生,臉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聲音甜滋滋對着祁麟叫道:“姐姐,麻煩你給我包五十二只紅玫瑰。”
荊棘這個小暴脾氣,祁麟沒停下插花的手,還不等她說什麽,率先一甩小鞭子,扭頭呵斥進來的幾個男大學生:“懂不懂規矩,我們先來的,去後面排隊。”
幾個小夥子原本嘻嘻哈哈,聽見荊棘的話低頭看她,臉上滿滿的不可思議,頓了一下又互相對視,不約而同地把頭扭回來,鼻子噴氣兒冷哼一聲。
“大姐,我們只是和美女姐姐說話,沒有插隊,請你更年期回家自我平複,不要出門給別人找不痛快,謝謝。”陰陽怪氣極了。
“你叫誰大姐呢,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見我還小呢嗎?”荊棘這個暴脾氣,伸手就推挨着她最近的小夥子,一下子沒推動,自己反倒後退兩步,在小夥子嗤笑中爆發,随手把操作臺上的東西揮到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瞬間散落一地。
打花刺的工具和剪刀也同樣沒能幸免,有一把直接甩到祁麟鞋面上,也行虧她今天穿的一雙皮靴,不然就遭了。
祁麟看着一地狼藉,擡手摁了摁瘋狂跳動的太陽穴,拼命默念“莫生氣,生出氣來無人替。”但越念越生氣,轉念一想,花店又不是自己的,何必受這個委屈。
想明白之後,花泥往荊棘身上一甩,指着荊棘的鼻子吼她:“有病就去治,95院就在鋼花路等着你,跑不了,省的出門禍害旁人。”
荊棘不可置信,“你罵我是神經病?”顧不得身上髒污,只想要祁麟一個說話。
祁麟雙手一攤:“我可沒這麽說。”反正就是一副滾刀肉的模樣,十分地不要臉。
這副混不吝的樣子可把荊棘氣得不輕,一頭彩虹髒辮被氣的幾乎要豎起來,手指頭已經怼在祁麟鼻子上,把她鼻頭怼歪到一旁。
得虧鼻子是真的,不然這麽劍拔弩張的時刻,鼻子歪了回不去,那得多讓荊棘看笑話。
趙清随作為荊棘的男朋友,這個時候只要不想死,肯定要堅定的和她站在一個戰線。
眼瞅着祁麟和荊棘鬧起來,趙清随上前一步擋在荊棘身前,那幾個男大學生互相對視一眼,也笑嘻嘻的伸出胳膊一扒拉,就把祁麟嚴嚴實實的藏在身後,連個衣角都沒露出來。
趙清随……莫名感覺輸了怎麽回事。
硬是強撐出一副厲害的模樣,指着面前的幾個小夥子放狠話:“我告訴你們,白塔派出所的所長是我姐夫,最好給我客氣點,不然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色厲內茬把祁麟逗得不行,人才啊。
男大學生聽了這話紛紛嘲諷。
“yu~大叔,這都什麽年代了,您拿我們當三歲小孩呢?你把那局長叫過來試試,我反手就是一個舉報,讓你們知道人民群衆也是能發聲的。 ”
“就是,以為我們怕你啊,誰還不是個共産主義接班人了。”
“呵,虛張聲勢,我有一個朋友~我有一個姐夫~”
一句句怼的趙清随面紅耳赤,把他噎的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畢竟往常到不了這一步,對方就會讓步,這群小屁孩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還有,我很老嗎?
趙清随皺着一張臉扭頭看向荊棘,眼神控訴,顯然是想要一點支持。
可惜荊棘粗神經,完全不懂他多思的愁緒,眼看對象不行,幹脆自己頂了上去。
叉腰挺胸指着小夥子們謾罵,罵得十分髒,時不時還上手拍打人家的胸肌,讓一群大小夥子面紅耳赤,言行舉止中帶着羞澀,誰能想到吵架還有被占便宜的時候。
就在這十分混亂的場面下,誰也“沒看到”男大學生的隊伍裏少了一個人,如同獵豹一般朝着後院竄去,幾秒鐘的時間就不知道隐藏到了哪裏,只等寂靜時分,順勢出擊。
後院倉庫灰敗陰暗,只有細細一束陽光從牆角縫隙杵了進來,作風十分強硬霸道。
安寧和丁康寧背靠背被綁在一起,身上沒有一處好地兒,鮮血流了一地。
傷口已經随着時間推移逐漸凝固,偶爾會有蟑螂,或者什麽別的小動物在他倆身上爬來爬去,一點都不見外。
丁康寧的傷更重一些,現在還在昏迷着,只有安寧一個呆呆的看着倉庫裏唯一的一束光,灰塵在陽光下翩飛,鼻尖滿是潮濕發黴的腐爛氣息,她有一瞬懷疑自己也是發黴的主體之一。
安靜的時間久了,以至于突如其來的争吵,都讓她以為是臨死之前的幻聽。
安寧朦胧間聽到前面人群中的争吵聲,聲音不大,卻十分嘈雜。
眼睛都睜不開,用盡全身力氣挪動了一下,身後丁康寧依舊垂着頭沒有任何動靜,她也不由得苦笑,這回是真的栽了。
別說這群毒販喪心病狂,不可能允許有人在她的地盤上放肆,就算是真的有無辜群衆在外面吵架,只隔着一堵牆,她也提不起絲毫力氣發出響動。
即使有人可以聽到,安寧也做不到向普通百姓求助,她不能夠将保護在身後的百姓拉下泥潭。
人群來來往往,誰也不知道,花團錦簇的店鋪後院,躺着兩個等死的人。
随着争吵聲越來越喧嚣,安寧渾身困倦,眼皮緩緩合上,真的好困啊,終于能休息了吧,簡天鳳,你來接我了嗎?
安寧閉眼前最後一刻,仿佛看到了簡天鳳,她依舊像開學見面那樣,拎着大包小包和大家打招呼,還不忘和自己分享從來沒有吃過的美食,期間還夾雜着簡天鳳那個妹妹,好像叫祁麟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安寧确實也沒聽錯,前面祁麟不知道事情怎麽急轉直下,突然就發展到貓狗互毆這一步。
兩方人馬互相對峙,祁麟這邊因為人數比較多,又在主場的緣故,趙清随被揍得滿臉黑青,衣服也不知道被誰扯出了羽絨,看上去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十分的可憐。
杜金花剛從裏間走出來,看着店鋪裏亂糟糟一地狼藉,一群在地上打滾打架的小夥子,還沒來得及詢問怎麽回事,鞋底踩在雪梨紙上,雪梨紙正好遮蓋住瓷磚地面上的水,“哐當”一聲,整個人摔倒在地上,疼得冷汗瞬間從額角滑落。
“花姐!”祁麟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剛剛還手足無措,看到花姐摔倒,立馬着急撲過來。
擡手想要把人扶起來,杜金花剛挪動了一下上半身,“嘶”頓時一陣抽疼,連連擺手:“我動不了了!”
“腰出問題了?确實不能亂動,一個不好容易癱瘓。你別急,我這就叫救護車。”祁麟趕緊把外套脫下來給杜金花墊在頭下面,以免她不舒服,每個動作都十分細心,就跟照顧親媽似得,把杜金花看得一愣一愣,不過還是疼痛占據上風,暫時沒有時間想那麽多。
扭頭沖着身後還在打架的人群吼道:“別打了,出事了,都是你們鬧得!”還不忘對着陰三兒提醒:“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順便報警,今天惹事的人一個都別想走,你們得負責!”
“不行!”
“不行!”
“憑什麽!”
杜金花和陰三兒一聽她要報警,立馬高聲阻止。
剛剛還和打得不可開交的兩方人馬,這個時候因為利益又站在統一戰線,“她摔倒是自己不小心的,那可有監控看着呢,我們可沒碰她一根手指頭。”
杜金花好像也知道自己反應太大,面對祁麟疑惑的眼神,趕緊及時調整表情,不至于太猙獰:“和氣生財,這都是意外。”
陰三兒冷哼一聲:“關我屁事,我就是個買花的,既然花到手,我就先走了。”說着就要帶耿子凡和羊富貴離開。
祁麟卻擡手擋住,是非對錯讓警察評判,人沒來之前誰都別想走。
幾方人馬各說各的,都推脫責任,祁麟白眼一翻才不管他們,拿起手機幹脆利落摁下110,看的地上的杜金花和陰三兒睚眦欲裂。
尤其是陰三兒,手已經摸到後腰處,羊富貴不知道什麽時候慢慢朝門口走去要關門,耿子凡也把手伸進衣服裏,就連地上的杜金花眼神同樣閃爍,垂眸思索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