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十三日零點,祁麟準時睜開雙眼,想起和鄭娟的交易,頓時什麽都顧不得,耳邊祁簡貓眼懵懂喵喵喵不停,她嘴裏同樣罵罵咧咧,匆忙穿好衣服,臉都來不及洗,抓上車鑰匙就往外沖去。
奶奶個腿,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受制于毒販,等回頭抓住他們的,非得狠狠踹幾腳才解氣。
祁麟摸了摸腰後的三.棱.刺,一腳油門沖了出去,煩躁的不行,繼續罵罵咧咧朝着鄭娟給的地址駛去。
山城的晚風濕冷刺骨,祁麟連着打了幾個哈欠,車窗緩緩落下,“阿嚏!”徹底清醒過來,點了一根煙,目标始終堅定不移朝着前方行駛。
車已經開出城區,朝着郊外駛去,淩晨的郊外車輛很少。
二月三十日,大年初三,偶爾零星的鞭炮聲,讓祁麟恍惚一瞬,還在過年期間呢。
道路前方黑漆漆一片,好似一只猛獸張大嘴,等待獵物送上門。
祁麟眼神懷念,輕聲低喃:“簡天鳳同志,過年好,新的一年,也要開心,等我給你報完仇,再給你燒點好東西下去。”
這段時間聽得最多的就是槍聲,鞭炮剛響起,身體已經條件反射警惕起來,真不是一個很好的習慣。
祁麟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殺人都面不改色,她不免疑惑,簡天鳳當初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不會的,沒有人比她更加了解簡天鳳,那就是一個天生的警察。
剛正不阿,信念感極強,又帶着一種悲天憫人的變态的慈悲心。
她不會和自己一樣,視人命如草芥。
如果在群衆和罪犯中選擇,她是選擇群衆,但如果在群衆和她自己之間做選擇,那她一定會放棄自己。
祁麟最氣的就是她這一點,這麽多年洗腦,自己的肆意愣是半點沒有腐蝕掉她一丁點的信仰。
反倒是她自己,如今鳥槍換炮,走上了簡天鳳沒有走完的路。
這算個什麽事兒。
祁麟皺着一張小臉,一路懷疑自己,不是報仇麽,怎麽這條路走着走着走偏了呢。
她扭頭朝窗外狠狠啐了一下,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一個急剎車,單手打着方向盤,車漂移進牆角,到達目的地。
龍華大街北面原來是個廠房,後來工廠倒閉,不知道被誰買了去,幾經變遷,如今這裏成了白事兒的聚集地,而第一個院子非常地大,是當地有名的殡葬服務公司。
說來也巧,殡葬服務公司剛開業的時候,祁麟正好找到了杜金花的花店,就從西邊的莊園搬去了泰園,時間上剛好和鄭娟兩口子錯開。
祁麟也沒想到,小小的花店卧虎藏龍,孔浪暗地裏竟然還是個正經生意人,原本想着調笑兩聲,想到火車上那個嬰兒,就有點笑不出來,果真是六親不認的毒販,夠狠。
只是祁麟多少有些納悶,既然自己家就是做這個的,為什麽不用自己的公司給孩子送葬,卻承擔着風險跑到火車上去交易。
祁麟不解,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摸着別在後腰的三.棱.刺,翻了個白眼,臉上雖然不情不願,腳下卻沒有慢了一步,貼着牆根朝着鄭娟給的路線朝裏面走去。
冷風吹在臉上就跟扇巴掌似得,還是帶着倒刺的那種巴掌。
祁麟第一萬次後悔答應和鄭娟做交易,有提前一天回來的先機,她還不如直接捅死鄭娟省事兒呢。
但已經走到這裏了,現在回去不是她的風格,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走下去。
她這人一向是這樣,有選擇的時候,就是個三心二意的牆頭草,沒有選擇的時候,反倒可以目标堅定地走下去。
祁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出師未捷,落在孔浪手裏死了,那多沒面子。
“白.粉呢,給老子白.粉!”
現在除了風聲,祁麟也只能聽到自己鼓點般的心跳聲,孔浪的嘶吼猛不防在院子中乍響,頓時神色一凜,一時之間也顧不得上按照鄭娟給的路線七拐八拐,四周都觀察了一遍,确定周圍沒人之後,她順着那道癫狂的聲音處快步走去。
祁麟已經找到了孔浪所在的房間,一向肆意灑脫的人,這回臉上倒沒有沾染上血跡,只不過灰頭土臉的蹲在牆角,鬼鬼祟祟的模樣,和扒手踩點的做派一般無二。
說起來也是很心酸了。
屋裏陰三兒毒瘾犯了,現在正是沖進去的好時候,祁麟三.棱.刺已經握在手裏,卻在下一秒僵在原地,暗罵了一聲奶奶個腿兒。
“浪哥,今天下午要貨的人多,咱們現在已經沒有存貨了,你再忍忍,貨馬上就送過來了,等會我和二子去門口給你拿。”
打醬油被禍水引東的二子狠狠瞪了大發一眼,說話就說話,你扯我幹嘛,沒見浪哥毒瘾犯了麽,正是六親不認的時候,面對孔浪滿臉癫狂,趕緊轉頭胡亂點頭。
“大發說的沒錯,浪哥你再忍忍,這幾天條子抓得嚴,再有一個小時就能送過來了,明天還不知道怎麽送貨呢。”
二子安慰着安慰着,也不知道他怎麽拐彎的,直接拐到了送貨的話題上,立馬把孔浪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祁麟靠在牆壁上,聽到屋裏二子轉移話題,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然。
她曾經聽說毒瘾發作之後沒有理智,如今近距離觀察,祁麟沒忍住仰天暗嘆了一聲,簡天鳳誠不欺我,一沾上這玩意兒,一輩子就是個白.粉奴隸的命。
屋裏三個男人還在叽叽喳喳,嬰兒也伴随着他們仨的聲音,扯着嗓子啼哭個沒完,孔浪心情更加不愉快了。
祁麟終究一個人幹不過三個,還是三個有槍的人,想了一圈鄭娟曾經說過的話,孔浪動手應該是在大發和二子離開之後,不然有他們兩個在,應該不會眼睜睜看着孔浪殺親子吧。
一直蹲着,等會還不等搶了孩子跑呢,就被他們抓住了。
祁麟揉了揉發麻的腿,她想到一個絕美的好主意,眼珠子一轉,起身往旁邊的廚房走去。
翻騰半天,終于在櫃子裏找到目标物品,随便扯了一張紙包裝一下,就聽見大發和兒子開門出來,往院子外面跑去的聲音。
她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啼哭聲随着祁麟的靠近越來越嘈雜,孔浪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祁麟剛進門,就看到他雙手掐在嬰兒的脖子上,眼眶裏滿滿的全是貪婪。
也是,他除了錢還能愛啥呢,從他吸毒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把自己祭獻給了這玩意兒,毒.品的奴隸應該叫什麽,祁麟把白面塞到孔浪懷裏,趁機把嬰兒換出來,跑到門口的時候,也沒有想明白。
祁麟動作十分快,半點沒停頓,抱着嬰兒往懷裏塞了塞,朝着鄭娟說過的後門跑去。
孔浪也沒攔她,他現在意識已經完全失控,祁麟再晚來一步,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哆嗦着手打開祁麟遞過來的小紙包,眼珠子已經縮成一個小圓點,嘴迫不及待往紙包裏的白面湊過去,狠狠吃了一大口。
孔浪預料中的舒爽迷醉沒有如期而至,白.粉順着嗓子飄到了鼻腔中,反而是鋪天蓋地的疼痛以鼻腔為起點,閃電般的速度迅速朝着頭骨四處、四肢百骸四散開來。
猛烈的咳嗽聲震天響,眼球凸起滿是猩紅,鼻腔靠近眼眶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孔浪就是在這樣極度的痛苦中死去,等二子和大發拿着貨回來時,孔浪已經徹底安靜下來。
“浪哥大侄子怎麽不哭了?”
“大侄子哭累了呗。”
二子和大發一路上搬着箱子往回走,正吐沫橫飛侃大山呢,剛推門,就看見孔浪臉色發青眼珠子猩紅倒在地上,身邊是一堆白面撒在地上。
他倆還納悶呢,難不成浪哥還藏着一點?下一秒就察覺不對勁了,互相對視一眼猛地撲了上去。
二子往孔浪脖子動脈探了片刻,都這個時候還緊緊把箱子抱在懷裏,滿臉不可思議:“死了?”
大發也閑着,指頭在孔浪周圍散落的白.粉點了一下,往牙龈裏抹了一圈,同樣滿臉不可置信,“是白面,蒸花卷的那個白面。”
他萬萬沒想到浪哥竟然會被白面嗆死,老大死了,這以後可咋辦啊。
二子也不敢相信,同樣把白面往牙龈抹了一圈,和大發面面相觑之後,長年的警惕讓他察覺出不對:“大發,大侄子沒了,有人來過!”
大發也猛地回過神來,“對啊,如果浪哥是自己吃白面,現在應該在廚房!”
雖然他倆都不想相信,毒販毒瘾發作,被白面嗆死這個事實,但真相就是如此。
如果是孔浪不小心還好說,怕就怕暗處還有人在注視着他們。
說實話,大發現在有點慌,只要一想到暗處有一個人注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心跳砰砰砰的,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別看他平時貧,關鍵時候還真沒二子能穩得住,“二子,你說咱們是不是被條子盯上了?”探頭探腦四處亂看,聲音都打着哆嗦。
二子深吸一口氣,看着大發跟被黃鼠狼攆了的雞一樣倉皇,剛搖頭讓他別自己吓唬自己,猛地想到什麽,尖嘴猴腮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一臉要發了的表情,強行摁着大發的肩膀,讓他看向自己冷靜下來:“孔浪死了,現在貨咱倆平分,咱倆要發啦!”
大發神色愣怔,明顯還沒緩過神來呢,呆呆看着二子一臉興奮:“什麽發了?誰發了?浪哥死了,咱倆完啦!”
越說越害怕,老大一個漢子渾身發抖,慫的不得了,哪裏還有剛剛把二子扯進話題旋渦的狡詐。
二子白眼一翻,恨不得啐他一臉,如果不是擔心這慫包說漏嘴,自己早就出去逍遙了好吧。
擔心鄭娟回來跑不了,強忍着耐心狠狠甩了大發一巴掌,對着大發懵懂的大方臉,壓着嗓子問道。
“清醒了沒有?清醒下來就聽我說,孔浪已經死了,孩子也丢了,鄭娟回來咱倆也是個死,還不如帶着貨跑路。鄭娟回來第一時間找孩子,咱倆趁着這個時候趕緊把貨出手,錢一人一半,你覺得怎麽樣?”
“可是浪哥死了,咱倆不是應該給他報仇麽?”大發對上二子眯着的眼睛,縮了縮脖子,鼓起勇氣怯怯說道。
二子……媽的,還是個忠心的狗腿子。
兄弟,咱們是毒販,你咋還講道義呢?
如果不是打不過,二子恨不得把他弄死,自己把貨獨吞了。
诶,對啊,把他弄死,貨不就是自己的了麽。
但是不行,別看大發沒腦子,但他武力值高,如果不能一擊必中,自己這孱弱的小身板經不住他的報複。
得想個辦法把他支出去。
二子眼珠子一轉,沒一會就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一副被大發說服的模樣,面上帶着一絲慚愧,跟着他連連點頭:“大發你說的對,浪哥對咱們不薄,咱倆最起碼得幫着把大侄子找回來。”
“是啊,咋找呢。”大發呆呆蠢蠢,一臉信任地看着二子。
“咱倆一個從前門,一個從後門,分別從兩頭追,對方一定跑不遠。”
二子拍板定下來,大發看着他懷裏的貨發出疑問:“抱着它不好追吧?”
“你說的對,先藏在床底下,等把大侄子找回來,鄭娟也快回來了,到時候再說。”
二子把貨推進床底下,在門口和大發分開,兩人分別朝着門口走去。
二子裝模作樣在大門口溜了一圈,就蹑手蹑腳地往回走,順着後門大發的方向走去,聽見他騎着摩托車離開的聲音,竊喜這個傻子真的去追大侄子,哼着歌往卧室走去,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剛哼到“說走咱就走”的調子上,二子剛走到卧室門口,聽到前頭開大門的聲音傳來,“艹,鄭娟回來了。”
罵了一聲趕緊往卧室跑,撲到床邊撈了箱子就要走,卻沒成想撲了個空。
嗯?二子胳膊又往裏撈了撈,卻抓了一個空,趴在地上扭頭一看,床底下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大發!”媽的,讓那個蠢貨騙了!
二子氣得咬牙切齒直哆嗦,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環顧四周看了一圈,什麽值錢的都沒有,只能罵罵咧咧往外跑。
別說他怎麽不和鄭娟說實話,就像當初想要把黑鍋扣在大發頭上一樣,現在孩子和貨都沒了,鄭娟也不會信,還是早點去找大發,讓他把另一半貨分給自己實在。
二子剛跑到門口,正好和騎着自行車的鄭娟對上,他一愣,也沒想到鄭娟在廠子裏也騎車,怪不得這麽快,揚起笑寒暄道:“娟姐,今天咋在院子裏還騎車呢?”
鄭娟把自行車随便一扔,“嗨,想兒子了呗,這麽晚你還不回去啊。”
“回,這就回。”二子忙不疊點頭,埋頭就要往大門口走去,順手還把鄭娟剛剛騎的自行車扶起來,鬼鬼索索扭頭見鄭娟往卧室走,後面就跟有狗追似的,死命蹬腳踩板往大門口騎,剛轉了個彎就聽見鄭娟的尖叫聲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