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耿子凡費力的将羊富貴四肢砍斷,分成幾部分往小一號的汽油桶裏塞,想到祁麟嬉笑怒罵間,就輕松的決定了富貴哥的性命,就忍不住膽寒。
雖然以他貧瘠到幾乎沒有的文化素養,實在無法準确的描述出當時的情況與感受,但是那種如同附着在骨頭上的冷氣,一直伴随在他的身體周圍久久不能散去。
恐懼,這是耿子凡現在唯一的想法,從前他跟在三哥身後誰都賠笑臉,誰都怕,警察都是說殺就殺,連猶豫都不需要。
但是在面對祁麟的時候,那種人命賤的跟路邊草差不多的感覺又來了。
只不過這次待宰的羔羊變成了己方,而對面的人執刀劈下。
自己能殺別人,自然也會被別人殺。
耿子凡一向三哥說什麽是什麽的腦子終于開始緩緩轉動,從前在村子裏面,村長是村子裏頂頭的人,而村子裏那群常年在外面“做生意”,回去村裏蓋大房子的老板則是比較能說得上話的人,至于下面的村民,則是被欺負的對象。
耿子凡把汽油桶封住,推着往後面的廢井走去,從來憨厚的臉上飛快閃過一抹精光,人活着就得往上爬,不然只有死。
其實外面和村子裏也沒有什麽差別,總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嘴上說着人人平等,可你穿着破爛出去走一圈,照樣被人看不起。
從前耿子凡還想着跟村子裏頭的大老板一起出門“做生意”,可惜後媽被阻攔把弟弟送了過去,自己只能出門打拼,不是一個娘肚子裏生下來的就是不親。
不過耿子凡現在也看開了,被頂了又怎麽樣,跟着三哥掙得可比他們掙得多了,現在每次回村,誰不上趕着送禮,讨好,想讓自己拉拔他們一下,就連一向鼻孔朝天的後媽都學會好好說話了。
耿子凡面帶嘲諷的把汽油桶扔進井裏,轉身回去的時候又是一副憨厚的模樣。
剛轉過彎,就看見祁麟和三哥湊在一起不知道哈哈大笑在說什麽,兩人看上去相處得不錯。
根子眼神微閃,心底飛快劃過一絲連他都沒來得及注意的念頭,只覺得随便坐在破屋門口的祁麟很漂亮,很幹淨。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她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挖掉羊富貴的眼睛,又在面對倒在地上的屍體笑出聲,但耿子凡莫名感覺到她很幹淨,一種被保護的很好,沒有見過黑暗的幹淨。
耿子凡捂着快速跳動的心髒,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只當被祁麟的漂亮迷了眼,想着回頭娶個媳婦就好了,也沒當回事,憨笑着走了過去:“三哥,處……理完了。”
“什麽處理完了?”陰三兒還沒說話,從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祁麟扭頭看去,果然見朱宏勝穿着一身合身的黑色棉麻唐裝,月光的照射下行走之間能看到暗紋湧動,良好的質感不見一絲褶皺,雙數的盤扣整齊排列。
在“易經”中講究一陰一陽方為道,單數為陽,雙數為陰,唐裝的扣子必須是單數,而雙數是給死人穿得。
祁麟饒有興致盯着朱宏勝八顆扣子的唐裝,隐在暗處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陰三兒已經起身迎了上去,祁麟依舊坐在原地,她已經感覺渾身發冷,快要昏迷過去了,肩膀上的傷口不斷往外沁血,腦袋昏昏沉沉只能靠在牆上保持清醒。
從朱宏勝出現的第一時間,祁麟心下一沉,已經知道逃不過去了,那是一雙看死人的眼睛,他應該和杜金花交談過,并且知道自己欺騙陰三兒。
果然,還不等陰三兒稍作寒暄,朱宏勝一句話已經定好了祁麟的歸宿:“趕緊處理掉,警察快過來了。”扭頭看着根子吩咐:“去村口那顆樹上守着放風。”
“是,勝哥。”耿子凡最後面無表情看了祁麟一眼,轉身朝着村口跑去。
“勝哥?”陰三兒嘴裏叼着一根煙,抹了一把又下起來的雨水,詫異轉頭看向朱宏勝。
朱宏勝擡手看表,看到祁麟的臉時頓了一下,長得這麽像,也難怪陰三兒陰溝裏翻船,“毒金花說她閨女今年三十了,你看她像嗎?趕緊動手吧,再晚點警察趕來就晚了。”
陰三兒和耿子凡都沒想到祁麟竟然一直在騙他們,難不成她真的是警察?
陰三兒完全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被騙了,扭頭要一個确切答案,朱宏勝不明白他發什麽瘋,只不耐煩催促:“你管她是不是,趕緊解決了走。”
祁麟知道自己的結局,可想到剛剛邏輯不對的地方看着朱宏勝問他:“勝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會向掌握運毒路線的杜金花買毒|品,如果她又有運毒路線,又會制毒,你們又是怎麽成為合作夥伴,進行交易的呢?”
朱宏勝沒想到這小丫頭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死心,索性她已經死到臨頭,解釋一下也沒什麽大礙,點了根雪茄坐在陰三兒沉着臉搬出來的椅子上,輕咳一聲正要開口,耳朵微動,耿子凡氣喘籲籲跑來:“勝哥,好多車,條子來了。”
朱宏勝遺憾一笑舉起槍,祁麟眉心一燙失去意識前,聽到朱宏勝幽幽說道:“老大吩咐的事情,我們做小弟的照辦就行了……”
祁麟瞳孔陡然一縮,最後随着朱宏勝的話,隐約聽到身後不遠處有輕微的動靜傳來,竟是緊跟在朱宏勝聲音之後,出聲呵斥的男人聲音熟悉,祁麟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全部注意都放在朱宏勝上面竟然還有人這個消息上。
可惜朱宏勝扣動手槍到底快了一步,幹脆利落送走了搗亂的祁麟。
祁麟只感覺自己的頭被大力撞擊,身子本來就靠着牆,倒是沒有倒下。
從前看電影中中槍的時候就會立馬疼得捂住傷口處,其實不然,祁麟肩膀上中了一槍的時候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那一瞬間只有大力撞擊後身體條件反射的踉跄,好在她當時沒有絲毫停留,沒有顧及暫時麻木的胳膊,單手打着方向盤離開,過了好一會才感覺到肩膀上疼痛傳來。
如同現在一般,眉心中槍會迅速死亡,她沒有感覺到疼痛就已經失去意識。
随着身體倒下,三魂七魄好像沒了束縛,祁麟感覺自己飄到了半空中,低頭能看到自己身體倒在破屋門口,雨下的更加大了,頃刻間便就把眉心的血跡沖刷幹淨。
這一刻她沒有恐懼,沒有不甘,只有開心的情緒在屋頂跳舞,警察來了,說明丁康寧和安寧逃了出去,也把消息送了出去,真好。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槍響,來人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容貌,祁麟想要過去看清楚是誰,卻被朱宏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吸引去了目光,不染一絲泥濘的唐裝終于濺上泥水,只見他踉跄兩下單膝跪地,飄過去探頭一瞅,原來是膝蓋中了一槍。
陰三兒和耿子凡終于回神,趕忙舉起手槍胡亂朝黑暗處射擊,身後的動靜越發嘈雜,單手把朱宏勝扶起就要往屋子後面那條小路跑去。
祁麟着急往黑暗處最開始槍聲響起的地方飄去,擔心暗處的人受傷,“是你。”
她看着褚年的臉,和周圍明顯的血腥味着急不行,一時間忘了自己已經死了這件事,滿臉焦急撲過去就要扶他,卻撲了個空,從他身體穿過去,臉朝地沾了滿臉泥,用力捶着地面發洩自己的無力。
褚年起身的動作一頓,眼睛一直沒有從不遠處祁麟的屍體上離開,暴雨将那個傍晚時候還肆意張揚的姑娘沖刷幹淨血漬,臉上的淤青在蒼白的臉上格外明顯,嘴角翹起的笑仿佛還是路燈下張揚點煙的模樣。
簡天鳳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也離世了。
褚年長長吐出一口氣,捂着腹部站起來,把手伸到暴雨中,沖刷上面的血,好像在告別什麽一樣。
祁麟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正好對上自己屍體翹起的嘴角,也不由得揚起同款笑容。
槍聲在村子四處響起,褚年也被趕來的隊友扶着往外走去,祁麟低頭看着自己逐漸透明的靈魂,仰頭大聲怒吼一句:“簡天鳳接駕!”
随着徹底意識消散前的一聲高喊,祁麟沒有看到褚年擺手推開戰友,忍着傷痛蹲在她的屍體前。
“副隊?”南宮清風不解的看着在暴雨中蹲在一具屍體面前,難不成他和毒販還有點什麽往事?
褚年擡手輕輕拂去祁麟臉上的雨水,動作輕柔整理好淩亂的發絲,露出滿臉的青紫傷痕,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緩緩說道:“她叫祁麟,是去年調過來實行卧底任務簡天鳳的妹妹,丁康寧和安寧就是被她救出來的,今天晚上我還見過她。我讓她早點回家,本來想着明天找她詢問一些事情,沒想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南宮清風張大嘴巴,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女屍,對褚年說出來的話感覺在聽笑話一樣,敬佩之餘還有點不對勁,不是,人家姑娘都犧牲了,你倆剛認識,這麽遣倦情深是個啥情況?
褚年不知道南宮清風心裏想什麽,耳邊是戰友不斷催促去醫院,最後在暴雨中将祁麟抱起,緩步往村口走去。
明明傍晚時分只是對祁麟有些好奇,但現在面對她的屍體,心髒卻好像被一把手大力揉捏,疼痛的連呼吸都急促幾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愛上了一具屍體,一個前不久還鮮活的人。
褚年一路上就這麽抱着她,拒絕了戰友們搭把手,血腥氣和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兩人無聲的做最後的告別。
祁麟再次醒來是在她軟綿綿的床上,兩米乘兩米的成人床,四周全是沒有空隙的實木,很像放大版的嬰兒床,但更像棺材,只不過沒有蓋。
床尾開了一扇小門可以方便上下,床周圍堆滿了抱枕,祁麟每次躺在中間總是把抱枕幻想成金銀玉器的陪葬品,祈禱第二天再不必睜眼。
可惜這世間的事情向來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果然啊。”祁麟拿過一旁的手機,看着上面的日期二月十三日悵然良久。
“是你對不對?”她雙眼無神盯着天花板,好半晌才呢喃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預料中的得不到答案,嘆息一聲接着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倆完好無損地帶回來。”眼神無比堅定,絕對不會讓簡天鳳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