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屋裏兩人相顧無言, 燭封又嚎着嗓子喊了聲爹。
華清棠默默捂住了她的嘴。
夜色濃重,冷風不止,吹的門外腥臭的污血味不斷散來。
溫玉沉不自然的掩住鼻息, 微微蹙眉, 聲音有些悶:“火折子還有麽?”
華清棠微低頭,目光下移:“有。”
溫玉沉點頭, 懂了他是沒空給自己拿火折子,于是也不客氣的在他腰間摸索,別的不說,他腰間倒是緊實, 跟自己的比起來也不遜色。
嗯, 不錯。
他面色稍有緩和,摸到腰側時華清棠躲了一下,他掀起眼皮, 揚了揚眉,手懸在半空中也不動。
他知道溫玉沉這是想問他躲什麽, 華清棠猶豫片刻,還是站了回去, 左右他現在抱着燭封, 沒有空下來的手給他拿火折子。
見華清棠一臉視死如歸,溫玉沉莫名被戳中笑點,唇角彎起弧度, 有意無意的剮蹭了幾下。
怪有意思的。
當然他也沒忘了正事, 拿到火折子後一吹,瞬間屋內透亮, 他揮袖,泛黃的光點逐漸實體化, 将華清棠牢牢罩在其中。
“在這待着。”
話罷,溫玉沉踏出屋內,火折子随着他快步走出隐約有熄滅之勢,但好在溫玉沉趕在它熄滅前抵達目的地,停下了腳步,原本擺動不止的火光逐漸平穩。
地上一片狼藉,本就有些破爛的木質地板被污血沾染侵蝕,腥臭味撲面而來,溫玉沉順着這血跡一路向下,直到血跡停在了一間禁閉的房門前——
溫玉沉單手在袖口摸出一張空白符紙,随後他向上一抛,以極快的速度咬開指腹,在符紙懸停在空中的瞬間完成畫符。
落地的那一剎那符紙迸發出刺眼的強光,萦繞在溫玉沉周身。
總要有一份保險,雖然他有自信對付一些麻煩的雜碎,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多一手準備也會省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推門而入的瞬間,銀光一閃,溫玉沉側身一躲,手中火折熄滅,發絲被斬落,夜色中看不清他是何神情。
铮——
折扇被順勢打開,扇面擋住了那劍刃。
“你怎敢放肆。”
溫玉沉的聲音擲地有聲,一字一頓,雖聽不出他的情緒,但壓迫感分毫不減,仿佛他下一刻就會揮着折扇将這人千刀萬剮。
铿锵的聲音接連不斷,只是溫玉沉毫不費力的擋下了來人的全力進攻,在自己毫發無損的情況下,他清晰的聽到對面的急促的呼吸聲。
溫玉沉再度側身,躲過了向下劈來的劍,嗤笑一聲:“該到本尊了。”
話音剛落,折扇變脫離他手,旋轉着朝那人飛去,那人豎着劍刃抵擋着,根本無暇顧及溫玉沉此刻去了哪。
他微涼的指尖觸及到那人後頸,稍稍用力,那人就疼的慘叫一聲,溫玉沉不為所動,仍舊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在本尊面前裝大頭,你膽子倒是大的很。”
他極其鄙夷裝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實際是個廢物點心的人,這種人只會給人添亂,根本沒有什麽實用。
照他的話來說,這種人有空說閑話不如先把自己的修為提上來再來招搖,或者直接去死也未嘗不可。
他冷哼一聲:“本尊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其實他已經猜到這小鬼頭子是誰了,那把劍是沐少卿的貼身之物,斷不可能離身,他本想着這沐少卿可能是被附體了,但他在觸碰到他身體的時候他便探出沐少卿體內并無異常。
也就是說他是故意找死的。
溫玉沉這人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于是聽着武器掉落叮當作響的聲音,他不緊不慢的松開了沐少卿的後頸。
沒等他反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手上力道仍舊不減,沐少卿被他掐的呼吸困難,從脖子到臉全是紅的。
他艱難的想掰開溫玉沉的手,誰知道這人手勁這麽大,掰了半天一點都沒掰動,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缺氧導致他沒力氣反抗了。
屋內不斷傳出敲擊牆體的聲音,沐少卿撐不住了,試圖用最後的力氣讓人注意到他。
“為何要與本尊動手。”
趕在沐少卿徹底昏死之前,溫玉沉松了手。
只聽“噗通”一聲,沐少卿狼狽不堪的跪在他面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只手捂着被他掐的通紅的脖頸。
“…弟子不知是朝淩仙尊,還請朝淩仙尊勿怪。”
他緩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解釋,嗓音嘶啞,一只手撐着地,仿佛任人宰割的豬狗一樣跪趴着。
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維持自己的尊嚴了。
溫玉沉沒說怪不怪他只是頗為譏諷道:“跟你師尊一樣眼睛瞎了?”
“瞎眼”的沐少卿閉上雙眸不再言語,只是劇烈且不均勻的呼吸聲提醒着溫玉沉,這裏除他之外還有一個活人。
“你沒瞧見什麽邪物?”
溫玉沉只字不提自己誤傷了他的事。
沐少卿也是真不知道來的人是溫玉沉,不然他不可能以卵擊石,他深知以自己現在的修為就連想傷了溫玉沉的頭發都費勁。
他還以為溫玉沉是那邪祟,才對溫玉沉大打出手。
上輩子在這休息時便出現了一個邪祟,它修為不高但怨氣深重,不過以他的實力與那妖邪打不會吃虧。
反而可能比上輩子進展更快,能直接殺死它。
“尚未…”沐少卿嗓音沙啞,“仙尊說的是…”
他想問那邪祟是何樣貌,但還未說出口便被溫玉沉打斷。
“其他人呢?”
當務之急是看看這幾個人有沒有人是被冒充的,他倒是不怕他們被這邪祟所傷,只要不死就沒什麽大問題。
況且系統到現在也沒出來提醒他有人出事便說明那邪祟可能沒有傷人的能力,只能吸走人的精氣。
“…還在休息。”
溫玉沉睨了一眼他,毫不客氣道:“帶本尊去找他們。”
沐少卿恨的咬牙切齒,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弟子領命。”
他撐着身子,勉強站了起來,又将佩劍收回,剛踏出門就嘔了一聲。
溫玉沉有些嫌棄:“離本尊遠點。”
上輩子可沒有滿地污血在這“伏擊”他,他這回算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瞬間破防幹嘔。
溫玉沉忽然想起來華清棠即有潔疾,那麽他在那髒屋子裏待着恐怕也會被惡心的幹嘔。
“帶路。”他的話不容置疑,沐少卿一邊用手捂住口鼻一邊努力不讓自己嘔出聲。
那幾人不像沐少卿家一樣有錢,拿不出什麽銀兩,于是幾個人湊了間大通鋪住着,特別是姜陶,簡直是窮困潦倒,他是被人牙子賣了當家丁,買他的那家少爺被家裏送去邵陽修習,他亦被少爺拽着一起上了路。
家主也沒多說什麽只叫他好好照顧少爺,等少爺入選後他回來重重有賞,結果沒成想他一路被留了下來,竟然跟少爺一起留在邵陽拜了師。
當然,這個少爺就是沐少卿本人。
“喂,姜陶?姜陶你開個門。”
少爺還挺有禮貌的,敲了兩下門見沒人出聲還想着讓人家開門。
沒等姜陶回他,溫玉沉就伸手推開擋在門前的沐少卿,旁若無人的推開了這破門。
跟姜陶來了個面碰面。
溫玉沉:“……”
好髒。
他不假思索,立即掏出帕子丢過去:“擦幹淨。”
姜陶:“?”
身後的沐少卿冷哼一聲。
心道,老不死的還挺講究。
溫玉沉打了個噴嚏,似有所感的轉頭撇了眼沐少卿,沐少卿不情不願的低下腦袋,不敢出聲。
溫玉沉問道:“屋裏人齊麽?”
姜陶點頭:“齊的。”
溫玉沉松了口氣,但仍不放心,萬一那惡心東西就躲在這屋裏跟這群廢物睡一塊,第二天還要跟在他身邊熏他。
他渾身寒毛豎起。
太惡心了。
“讓開。”
溫玉沉沒打算向姜陶一個廢物弟子解釋什麽,姜陶被使喚習慣了,立馬讓出了一條路,他性子溫吞但不怎麽喜歡與人起争執。
且是這些人裏最為穩重的人,跟他師父韓昭袁如出一轍。
他上輩子與華清棠和溫玉沉沒什麽沖突和大仇,只是聽從沐少卿的話,随着他們圍剿溫玉沉。
在溫玉沉死前,他還曾去送別溫玉沉,他是唯一一個真心實意去送他的,畢竟在姜陶眼中,溫玉沉的确是一個值得學習的長輩,且溫玉沉從未傷過他。
溫玉沉還與他交代了一件事,不過他窩囊的沒能幫他完成遺願。
在那不久,他便病了一場,再一睜眼,他就回了剛拜師的那天。
又見到了他家少爺以及被圍剿的溫玉沉。
當然,還有華清棠,被廢了一身修為讓人一劍穿心的華清棠。
屋內之人早就被這交談聲吵醒,此刻滿眼迷茫,在看見溫玉沉的瞬間他們如遭雷劈。
是的,他們都虎軀一震,面面相窺,最後有個大着膽子的人喊了一句:“老東西你還敢出現在小爺夢裏!”
溫玉沉雙眼微眯,嘴角揚起弧度,分明是在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你叫誰老東西?”
不等那人繼續說話,衆人就看見他憑空而起,雙手抓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把自己掐死一樣。
沐少卿瞪大雙眼,似乎是懂了什麽,張了張嘴,竟然低聲下氣的向溫玉沉說好話:“仙尊,是薛齊還沒睡醒,他…”
“閉嘴,再多說一句,本尊連你一起打。”
沐少卿:“……”
自求多福。
溫玉沉淡淡念着他的名字:“薛齊。”
“呵,還真是蛇鼠一窩,怪不得如此令人生厭。”
徐佞那老東西果然不會教徒弟好好說話,白長了一張嘴,倒不如當個啞巴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