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彭——
咚咚、咚咚——
詭異的拖行聲音打斷了兩人思緒, 他們默契的屏氣凝神,靜聽着外面這如同千金重的物件沉甸甸的砸在地上的聲響。
本想等外面無事了再出去,但華清棠忽然動了身, 連帶着溫玉沉也是下意識跟了上去, 随後反應過來,拽住了他。
眉心一蹙, 抿了抿唇。
按道理他是不能插手弟子歷練的,帶隊仙尊只需要看着弟子別讓弟子死了就行,但直覺告訴他,外面這東西說不準會要了華清棠的命。
此刻斷然是不能出聲阻攔的, 但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着華清棠找死, 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靈力已經恢複這件事,一把将他的手心朝向自己,寫道。
“不可。”
華清棠有些怔愣, 掌心熟悉的觸感讓他憶起了某個睚眦必報的“小人”,但那“小人”與他分開良久, 也并未回到邵陽,他猜那人應是知難而退, 放棄來邵陽修習的機會了。
雖然更大的可能是那人死在了那詭異的世界裏。
華清棠一陣愣神, 随後不願繼續細想這些容易影響自己情緒的事。
華清棠反握住他的手翻了個面,指腹擦過手掌中央時癢意漫延全身。
如果不是他五感比常人靈敏的話,華清棠這麽在他手上寫字大概也是不痛不癢, 可偏偏他五感敏感的很, 稍有風吹草動立刻“病發”。
“燭封。”
華清棠沒多寫,只寫了這兩個字, 溫玉沉也聽懂了他的意思——以燭封這麽個戰五渣的實力跟誰對上都毫無勝算。
更何況她現在還化了形,壓根沒有還手的餘地。
溫玉沉動搖了, 緊緊攥住華清棠的手也松了些,華清棠看出他在衡量利弊,并未急着催他,畢竟溫玉沉決策的速度是極快的。
這點華清棠是信他的。
在兩人猶豫這會兒,門外重歸寂靜,但華清棠仍舊不放心燭封,打算去看一眼燭封是否無恙。
但一開門就瞧見了地上的烏黑血跡,觸目驚心,即便是上輩子經歷過被人圍剿堵截再次看見這麽血腥的一幕他也不可避免的向後退了半步。
溫玉沉見勢不對,連忙上前查探,他倒是沒有大驚小怪,反而冷靜的觀察血跡,指尖沾取了地上的污血,撚了撚血,又放在鼻前嗅了嗅。
腥臭沖天的味兒瞬間令他作嘔,他微微蹙眉。
“死物。”
溫玉沉冷淡道。
華清棠有些急躁,他想去隔壁看看燭封究竟有沒有事,但眼前這片血地不能破壞,萬一裏頭有什麽重要線索,被他這麽一踩踩沒了可就毀了。
溫玉沉掀起眼皮,雙手撐膝起身後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即不由分說的握住了華清棠的手腕。
移形換影這種低階術法于溫玉沉而言是小菜一碟,但對于現如今剛開經脈的華清棠來說确實是有些困難的。
不過這會兒溫玉沉倒也有些擔心燭封了,畢竟她那麽廢物,要真被人盯上了估計骨頭渣子都不剩了,能留給他和華清棠的只有她曾奮起反抗過的痕跡。
屋內一片昏暗,只有兩人交替不斷的呼吸聲,他們什麽都瞧不清。
“燭封。”
清冷的嗓音在晦暗的屋內格外突兀。
溫玉沉見無人應答,又叫了一聲,屋內仍舊靜的聽不出一絲聲響,他心中逐漸升騰擴散着不安。
燭封死了麽?
驟然亮起的昏黃火光吸引了溫玉沉的視線,華清棠不知從哪帶來了個火折子,此刻隐隐發亮。
華清棠抽出了被他攥着的手,瞳仁映着火光,他逐步向前探去,溫玉沉沒攔着,只是手中靈力竄動。
他不會讓華清棠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半透明床幔虛掩着,隐約能看見裏面有一團黑影,但無法确認那團黑影是人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燭火被華清棠的呼吸所吹動,左右不定的搖擺着,華清棠并未表露出什麽不自然的神情,只是在指尖觸碰到床幔時微不可查的顫了一下。
他是害怕的,人對于未知的事物總會帶着敬畏之心,同時也會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華清棠。”
溫玉沉低聲叫他。
“為師在這。”
他是在給華清棠壯膽,身為他溫玉沉的弟子自然是不能當一個漂亮廢物的,當然他不是誇華清棠長得标準。
床幔掀起的瞬間一陣冷到刺骨的陰風刮起!
華清棠來不及反應,唯一能令他心安的火折子也在這一刻滅了個幹淨。
他下意識想喚出燭封以抵擋攻擊,但在開口時才反應過來燭封不在,他的經脈也才通不久。
就要這麽死了麽?
身前站着的人冷聲呵斥着:“發什麽呆,滾到一邊去。”
溫玉沉是真生氣了,他方才分明有機會躲開,但這人跟瘋了一樣站在原地不動。
他在等着給對面的東西當開胃菜嗎?
溫玉沉越想越氣,靈力也因情緒波動而更加強盛,那陣陰森的冷氣此刻已經消散殆盡,剩下的是床上靜靜躺着的燭封。
燭封面色慘白如紙,身體側卧着,仿佛是睡熟了似的,只是溫玉沉根本沒探到她的鼻息!!!
來不及收回在她面前放着的手,燭封睜開了雙眼,死死的盯着他!
他的手被燭封握着,那力度根本不是一只剛化了形的小妖所能擁有的!
他能确定,這不是燭封——或者說,燭封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溫玉沉袖口滑落折扇,在它掉落的瞬間,他輕念口訣:“妖邪伏誅,斬盡鬼魅——”
“破!!!”
折扇“嘩啦”一聲展開,朝着握着溫玉沉那只手擊去!此刻折扇邊緣宛如利刃,極速劃過“燭封”的手指。
如果不是“燭封”反應迅速,那麽此刻便不是劃破了一層皮這麽簡單了。
大概是那陣陰風吹的床邊原本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綢布漏出縫隙,外頭亮白的月光撒向了陰暗的屋內,竟不偏不倚的照在了“燭封”臉上。
只見她臉色鐵青,似乎是因被月光所照的緣故,她被照過的地方隐隐發紫。
只是…她是個瞎子。
她根本沒有眼睛!!!
那是一雙血紅的雙眼,更确切的說,她的眼睛是透明的,能讓人清楚的看見眼球之下的血肉。
兩個血窟窿就這麽挂在上頭,就着“燭封”那張圓潤可愛的臉更加滲人。
不過“燭封”似乎是被那月光晃得發了瘋,繞開溫玉沉的同時破門而出——
溫玉沉下意識将華清棠往自己身後拽了一下,發現“燭封”并沒有打算繼續逗留,跟他争鬥。
他松了口氣,順勢放開了華清棠的手。
“師尊,我們不追麽?”華清棠思量半晌,還是決定問上一問,畢竟“燭封”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他的“妹妹”。
“想追?”溫玉沉語氣淡然,聽不出是何用意。
華清棠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嗯。”
“追吧。”
華清棠剛邁出第一步,這頭溫玉沉冷笑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追出去給它加餐。”
華清棠:“……”
溫玉沉怒氣不減,他實在是不懂華清棠為何會這般蠢笨,他是不知自己的實力如何麽?他怎麽敢在陰氣極重的午夜裏提出追趕遁走的鬼魅妖物?
誰給他的勇氣?
溫玉沉只是想讓他練練膽子,但沒想到這人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二話不說就要追上去,他甚至沒有一個護身的武器或是符咒。
他是打算拿命抓那邪氣兒東西麽?
溫玉沉借着那股微光拿着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拭着折扇邊緣,并不理睬站在一邊耷拉着腦袋的華清棠。
沾滿血污的帕子一頓,耳尖一動,溫玉沉察覺到這屋裏還有第三個活人。
剛放松下來的神經再度緊繃,溫玉沉呼吸一沉,顧不得生氣,抓起華清棠的手寫道:“還有人。”
華清棠眸子一頓,手心癢意仍舊持續着。
“我破開門時你立刻跑出去。”
“不要回頭。”
或許剛才那邪氣玩意跑了便是被這屋裏第三個人吓跑了,既然它會被吓跑,說明它便不會再铤而走險回來這地方,那麽華清棠出去比在這更安全。
至于為何最開始它沒發現這東西的存在…或許那東西本就是想要看他倆于它兩敗俱傷,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爹…”
就在溫玉沉已經準備炸門時,熟悉且稚嫩的聲音響徹在屋裏,打破了這陣沉寂。
他倆目光一僵,華清棠試探性開口:“…燭封?”
“…爹?”
好了,确定是燭封本人了,因為只有燭封才會這麽笨,只會叫一句爹。
聲音的源頭在床榻裏,燭封不斷的叫喊着,溫玉沉嘴角一抽,把到嘴邊的她在發什麽瘋咽了下去,理智告訴他不能對孩子這麽粗暴,更何況是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
“…她在幹什麽?”
華清棠已經摸索到了開關,吱呀一聲,床板開出一條縫,他靠着縫隙往兩頭一撥,就看見了躺在中間叫爹的燭封此刻睡眼朦胧的看着他。
伸着兩個小手要他抱:“爹。”
華清棠面無表情的抱她出來,随後她便迎上了滿臉嫌棄的溫玉沉。
燭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