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洪災
第74章 洪災
門扉緊閉, 床帳垂落。
頭發沾在汗濕的臉頰上,莊冬卿有些喘不過氣來。
“別……”
剛說了一個字,便被翻過了身, 岑硯覆貼着他背脊, 莊冬卿一眨眼, 濡濕的睫毛上淚滴垂落。
太滿了。
感覺到肩頭有吻垂落,莊冬卿帶了些哭腔埋怨:“非得……這麽激烈嗎?”
說完感覺再度貼緊,莊冬卿背脊顫顫。
岑硯卻在他耳邊道:“不想睡了?不快點一會兒小崽子來了。”
“……”
行吧。
自己生的崽子自己受着。
但有些時候,也不是想快就快的, 莊冬卿慣是不經逗的, 岑硯卻……讓他有些難捱。
“看來還是該選晚上……”某人後悔嘀咕道。
被莊冬卿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岑硯還笑。
最終, 莊冬卿扶着床沿,被扣住了肩膀, 如了對方的意。
一下一下,在勉勵維持的平衡中,無法掙脫的桎梏中, 頭腦空白完了事。
岑硯伸手捋他, 莊冬卿眼前全是小星星。
等收拾完,莊冬卿往床裏滾了進去。
穿亵衣的時候,岑硯伸手在他小腹上摸了摸, 低喃道:“好像沒變過了。”
莊冬卿知道岑硯摸的是什麽,是他動刀的地方。
其實刀疤在六個月後就差不多定型了, 但岑硯總是喜歡摸一摸。
感覺到一點柔軟,莊冬卿閉上了眼睛。
行吧, 不僅很喜歡摸, 還很喜歡親。
系帶系好, 莊冬卿已經有點困了,被岑硯攬着淺淺眯了會兒,過了最倦怠的時候,醒了過來。
“不睡了?吵着你了?”
莊冬卿搖了搖頭,靠着岑硯道:“沒那麽困了。”
懷小崽子的時候睡得多,安安生下來後,莊冬卿午休時間其實縮短了很多。
這個岑硯也是知道的,瞧着莊冬卿真不睡了,這才同他低聲說起話來。
說了下這次出差的情況,很簡潔,莊冬卿能聽得懂。
“你懷疑,私鹽不禁的根源在杭州官員裏?”
鹽務巡查滿打滿算,怎麽也有一年半了,這些時間,地方上的鹽務整治,除了賬務造假,偷報瞞報,剩下最緊要的症結,便是私鹽屢禁不止,兩淮每年産鹽的産量是有限的,私鹽多了,那能收上來的官鹽自然便少了,官鹽少了,稅收自然下降。
岑硯:“目前是這麽猜測的。”
“還有些地方還沒去,先整頓着吧。”
頓了頓,岑硯又補道“其實和朝廷的政策也有關系,官鹽賣得貴,稅收抽成多,就算不流通到外地,光是兩淮地區,私鹽的流通量就很驚人了。”
莊冬卿默了默。
“所以,如果鹽稅不降,私鹽便會無法根除嗎?”
岑硯:“也不是這樣說的。”
“私鹽歷來都有,無非是個多少的問題,根除也能,我和李央畢竟在這兒呢,我王府又有精兵,誰能奈何?不想收手就掉腦袋,一網打盡倒是簡單。”
“關鍵是,抓了這一批,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批?”
“鹽稅過高,私鹽的利潤就大,換了新的官員,就算一個不動心,還有別人呢,能保證次次換的官員都不動心嗎?”
莊冬卿懂了,“所以要想從根源上解決,還是需要鹽稅降低?”
岑硯點了點頭。
但他同莊冬卿說這些,也不為聊出個一二三,只是想講講近來自己忙碌的事務,說說話。
自己的事說完,岑硯換了話頭,問起莊冬卿最近:“認草藥還難嗎?”
提起這個莊冬卿便嘆了口氣。
岑硯意識到什麽,摸了摸莊冬卿臉頰,只笑。
莊冬卿閉着眼睛,沮喪道:“我感覺再學一年,要是還認不全,趙爺會把我掃地出門。”
岑硯忍笑:“不至于。”
趙爺不敢。
岑硯:“不是處理外傷還不錯嗎?”
莊冬卿:“那也僅僅只是外傷了。”
還是托了現代醫學的福,與他本人資質無瓜。
跟趙爺學習之後,大部分時間莊冬卿都是跟着他徒弟學習草藥醫理的,而趙爺有了時間,才會與他探讨一些不一樣的技法,就目前為止,莊冬卿教會了趙爺“消毒”“清創”兩個概念,還有簡單的縫合術,以及縫合針頭的改良。
這些現代醫學的瑰寶,趙爺自然喜歡。
但是并不能掩蓋他在學中醫一途上無可救藥的可憐天分。
莊冬卿嘀咕:“我有時候覺得,趙爺查看我功課時,欲言又止的模樣,是想勸我別學了,沒結果。”
莊冬卿猜對了。
趙爺沒和他說過,但是與岑硯委婉提了兩次。
覺得中醫一道,或許并不适合小少爺。
岑硯的想法卻不同,“沒關系啊,感興趣就學着呗,又沒誰逼你。”
“想學就學,哪怕學個皮毛,也是個樂趣。”
莊冬卿覺得有理,認可了,“好!”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小崽子,剛聊上,便聽到了敲門聲,“爸爸,爹爹,叭叭。”
得,正主來了。
岑硯批了件衣服起身,把內間的窗戶都打開散味兒,門一拉開,便看到岑安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岑硯蹲下,給他拉了拉小棉襖,捏了捏岑安安鼻子,問他:“我們安安中午休息好了嗎?”
“好了。”
雙臂打開,一把抱住了岑硯,歡騰道,“爹爹,我特別精神!”
“爸叭呢?”
“在裏面,我們進去。”
“好哦。”
與阿嬷打過招呼,岑硯将小崽子抱進了內間,莊冬卿剛坐了起來,還沒穿外衫,小崽子看到他一直在喊,岑硯見岑安安一身都是簇新的,想來是阿嬷午後給他換過了,便只脫了岑安安的虎頭小鞋子,将他放到了床上。
一放下,岑安安就爬到了莊冬卿腿上,扒着莊冬卿。
“爸叭你,還困困嗎?”
阿嬷教過岑安安,說莊冬卿困的時候,不能打擾。
莊冬卿捏岑安安臉頰,“不困啦~”
岑安安笑了起來。
莊冬卿知道他,用臉去拱他的,“就惦記着你的冰糖葫蘆呢,小機靈鬼。”
一般岑硯回來了,就意味着一家人可以上街了,而街上有什麽呢,那對岑安安小朋友來說,可不要太多了。
冰糖葫蘆,攪攪糖,糖人,還有泥人,都是岑安安小朋友的最愛。
去年燈會的時候,岑硯還給岑安安買過好幾個燈籠,岑安安左手一個兔子一個老虎,右手一個龍一個滾球,每一個都舍不得放下,六福柳七要幫他拿,還不讓,就要自己拎着,說來也是神奇,竟然還真拎了一路,沒損毀其中任何一個。
而滿了一歲過後,岑安安就是和莊冬卿一起吃飯的,他們去酒樓茶樓,也多是帶着這個小崽子,好吃好喝的,他也都要嘗嘗。
所以說現在提起出門,就無異于莊冬卿小時候的去游樂園,岑安安小朋友不要太喜歡。
通過風,冬季寒冷,岑硯又将窗戶關了。
莊冬卿穿好衣服,岑硯同岑安安講了會兒話,吩咐柳七套馬車了。
進了馬車,岑安安小屁股撅着,頭支在外面,看花花世界。
有六福看護着,岑硯與莊冬卿倒不擔心。
想到什麽,莊冬卿忽道:“說起來,杭州那邊剩到最後處理,是不是處理完,鹽務就算是捋順了,我們就能走了?”
岑硯:“差不多吧。”
“那……”
知道莊冬卿想問什麽,岑硯:“至少還得大半年去了,等處理完,陛下應該會新立太子了吧,到時候……如果能一切順利,就直接請旨回封地。”
莊冬卿遲疑道:“萬一……”盛武帝還是不同意呢。
岑硯:“那我還有後手。”
聽出來了,回封地的心意很堅定。
莊冬卿閉了嘴。
不提那些掃興的,也不聊就這麽一年半的時光,上京皇子又死了一個,圈禁了兩位的事。
岑安安:“拔拔,糖葫錄!”
小崽子探出窗外的腦袋,一下收了回來,眼神熠熠将莊冬卿與岑硯盯着,意圖不要太明顯。
兩個人都被盯得笑了起來,岑硯也不逗他,一把抱起小崽子,“想吃糖葫蘆嗎,走,下去給我們安安買!”
岑安安咯咯咯的笑起來,抱着岑硯重重點頭,“想!”
一串鮮豔的大糖葫蘆拿回來,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于是莊冬卿一口咬掉兩個,岑硯咬走一個,阿嬷……阿嬷吃不動這些,跳過,六福咬掉兩個,還剩下兩個紅球球,岑硯把簽子掰斷,遞給了眼神渴望的岑安安。
岑安安也不嫌棄少,拿着就舔巴舔巴,可高興,吃得特別認真。
*
冬去春來,轉眼便立了夏。
兩淮周遭的鹽務都整頓得差不多了,岑硯與莊冬卿商量好,準備過段時間就搬去杭州,處理最後的硬骨頭。
奈何這個夏季雨水充沛,一場雨持續了兩天後,便有地方往上報,河堤沖毀的事。
之前這邊的河堤毀塌,李央都經過手,也揪出了不少蠹蟲。
此次一上報朝廷,李央與岑硯恰又都在,想着他們有經驗,上京專派了欽差不說,欽天監算出今年雨水充沛,有一個算一個,順手也把他們也都用上,讓去災區查看情況。
說好最多大半月就回,然後準備準備,一起給岑安安過兩歲的生日。
但岑硯走後十天,莊冬卿看着從天而降,又下了一天一夜的充沛雨水,心內覺得怕是懸了。
這一場雨持續了三天,部分街道水都積到了腳脖子往上。
宅邸的地勢高,倒是還好。
但是蘇州已經算是建設得好的了,不好的縣份上,莊冬卿有點不敢想。
雨一停,柳七就派人去打探消息。
果然,河堤被二次沖毀,不少百姓因水患失了住所,成了流民。
第三天岑硯的消息回來了,人手不夠,又調了部分的王府的親兵去災區。
岑硯走後第二十天,岑安安在門口苦等無望,秋水望穿,扒着莊冬卿的腿問他:“爸拔,爹爹是不是不回來了?”
莊冬卿摸了摸岑安安的臉,抱起了小崽子。
重,壓手。
這小崽子能吃能喝,現在長得壯壯的,壓根看不出生下來時候的弱小樣兒。
莊冬卿問他:“安安想和爹爹一起過生日嗎?”
岑安安點頭,将臉靠在莊冬卿肩膀上,憂郁道,“想。”
莊冬卿:“爹爹回不來,那我們一起去找爹爹好不好?”
岑安安眼睛亮了:“可以嗎?”
揉了揉兒子的頭,莊冬卿笑道:“可以。”
如果莊冬卿猜得不錯,現在岑硯手頭應當還是缺人,但是因着他和岑安安的緣故,不敢調動宅邸的太多親兵,怕他們的安全成問題。
反正馬上也要去杭州了,留仆傭在宅邸打包東西,他帶着安安,再帶一車糧食和趙爺過去,應當能解決一些岑硯的燃眉之急。
這樣剛好,處理完洪災直接去杭州,他們也不必回來了。
晚間将這個想法同柳七說了,柳七遲疑。
夜間頭一次,莊冬卿、柳七、趙爺和徐四,這個組合在書房開了一次會。
一一駁斥了衆人的擔憂,趙爺掂量了一下,道:“我的兩個徒弟都跟着王爺走了,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現在應當也很缺大夫,不如在蘇州城裏廣而告之,看有多少大夫願意跟着我們走,有多少帶多少過去。”
雖然入了王府,但懸壺濟世也一直是趙爺行醫的準則。
莊冬卿想到了更多:“大夫有了,藥材也得帶些吧。”
趙爺:“正是。”
“行,那就準備着吧。”
兩天後,幾輛馬車在王府剩餘的親兵護送下,緩緩駛出了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