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8
半夜來了這麽一出, 阮青黛心亂如麻，足足熬了兩三個時辰，才終于在天快亮時昏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 馬車已經在颠簸的路途中, 碧蘿和蘭苕也都陪在她身側。
“姑娘, 你醒了。”
阮青黛坐直身，揉了揉發酸的脖頸，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馬車已經又走上了官道，而前後已經沒了晏聞昭一行人的蹤影。
碧蘿很快就猜出阮青黛在看什麽, “奴婢今日起得早，看見陛下和陸統領他們一早就啓程了……而且與咱們背道而馳，是回上京城的方向。”
聞言, 阮青黛心中驟然一松。
就好像一塊巨石終于落了地, 肩上也像是卸了重物，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起來。
可與此同時, 心裏竟也掠過一絲空蕩蕩的茫然, 然而稍縱即逝，她來不及，也不願意追蹤這異樣的感覺究竟因何而來。
“姑娘, 您看那邊, 好寬的河……”
蘭苕掀開車簾, 有些興奮地招呼阮青黛往外看。
碧蘿看了一眼，笑道, “什麽河, 這分明是江, 是雁江！”
雁江……
阮青黛回神，迅速收拾好情緒, 望向官道兩邊風景秀麗的山和水，微微一怔。
“你怎麽知道這是雁江？哪裏說了這是雁江？”
蘭苕不服氣地跟碧蘿争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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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一樣，出門也不帶上腦子。這一路的堪輿圖，我都看過了，如今我們已經行到了鶴鳴山的山腳下，附近可不就是雁江嗎？”
“雁江，這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聽碧蘿這麽一說，蘭苕倒是忽然想起什麽，一拍手，“對了，姑娘你不是告訴過奴婢，那副你最愛的《雪嶺寒江圖》就是畫的雁江和鶴鳴山……哎呦。”
碧蘿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蘭苕，蘭苕這才想起那副畫已經被阮青黛在郡主府燒毀了，臉色頓時變得讪讪的。
阮青黛盯着外面湍急的雁江，和蕭瑟的山林，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停車。”
馬車在官道邊停下，阮青黛帶着兩個丫鬟下了車，詢問車夫道，“若是在此處等上一個時辰，入夜之前，能趕到山陽麽？”
“沒問題，便是兩個時辰也無妨。”
車夫貼心地替阮青黛指路，“娘子往那個方向去吧，走不了多遠有處觀景臺，當初公孫頤的那副《雪嶺寒江圖》便是在那兒畫成的，後來常有畫師特意去觀景。”
阮青黛道謝，拿出銀兩遞給車夫。
車夫卻擺擺手，“不用，這一趟已經有人替您出過車馬費了。”
阮青黛頓了頓，也沒再堅持，轉而穿過山林，朝雁江邊走去。
沒走多遠，果然見到了觀景臺。
今日陽光正好，江水翻湧，波光粼粼，就連倒映着的山林也泛着星星點點的金色。
分明是同樣的山水，同樣的角度，眼前之景卻一改畫中的蕭瑟怆然，是溫暖而疏闊的。
阮青黛出神地望着，只覺心情都随之明媚豁朗。
眼前的山水，她從前臨摹過那麽多次，直到此刻，方才尋得屬于自己的意境。
碧蘿和蘭苕不像她一樣，能對着這樣的景色揣摩良久，只是驚豔了第一眼後，二人就往身後的山林裏走去，一個采花，一個尋草藥。
不知不覺，日頭已經移到了正上空，可山上卻忽然飄來一朵陰雲，将日光遮得嚴嚴實實。
天色驟然陰沉，阮青黛沒來由地心慌起來。
她轉身喚人，卻發現身後的林子裏空空如也，竟是沒了碧蘿和蘭苕的蹤影。
下一刻，伴随着陣陣風聲，林間隐隐傳來刀劍相擊的铮鳴聲。
阮青黛心口一緊，慌忙朝自己馬車停靠的地方跑去。
不遠處，車夫也聽到了動靜，慌了神，連忙爬起來扯開了缰繩。
“這塊地帶從未有過山匪出沒的，怎麽今天正好撞上了？得趕緊走……”
等阮青黛上了車，車夫一甩馬鞭就要走。
阮青黛一驚，連忙攔住他，“等等！我的兩個婢女還沒回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生死關頭，車夫也不聽阮青黛的了，手一揮，就将阮青黛推搡進了車內，甩着馬鞭往前趕。
阮青黛的後背一下撞上車壁，疼得直皺眉，一時都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着車夫驅車往前疾馳。
她強撐着坐起身，剛想掀開車簾，卻聽得車外傳來一聲馬受驚的嘶鳴聲，緊接着傳來重物落下的聲響，整個馬車都随之一震。
阮青黛又是一個踉跄，跌坐了回去。
車簾猛地被掀開，兩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阮青黛愕然地瞪大了眼。
天色陰沉，陸嘯提着刀，臉上和身上還濺了血，而他一手攙着的正是t臉色慘白的晏聞昭。
晏聞昭捂着肩頭的傷，仍有汩汩鮮血從五指間滲漏出來，滴落在馬車上，血腥味瞬間彌漫了車廂，叫阮青黛的心髒也緊張地砰砰直跳。
“怎麽是你們……”
看見阮青黛，陸嘯一口氣也松了下來，立刻把晏聞昭推了進來，“有反賊在我們必經的路上行刺，他中箭了。”
阮青黛一驚。
晏聞昭靠坐在馬車另一側，眉頭緊蹙，掙紮着想要起身，“陸嘯，走……”
陸嘯将他一把推了回去，“走去哪兒？！去送死嗎？後面全是追兵！老子跑不動了！”
晏聞昭本就病弱，如今受了傷，哪裏扛得住陸嘯的力氣，一下就坐了回去，好巧不巧，還倒在了阮青黛的懷裏。
阮青黛僵了一會兒，垂眼看向他肩頭的傷，到底還是沒将人推開。
車夫在外面驚慌失措地喊了起來，“有，有殺手追上來了！”
車內三人皆是變了臉色。
陸嘯啐了一口，咬牙切齒地掀開車簾，“我去攔住他們。”
轉頭又吩咐車夫，“想要活命，就跑快點，能跑多快跑多快！聽到了嗎？！”
車夫哆哆嗦嗦地點頭，又狠狠甩了一鞭。
陸嘯轉頭看了阮青黛一眼，欲言又止，最後才啧了一聲，“阮大姑娘，他就交給你了。”
語畢，也不等阮青黛反應，他就跳下車，一人攔住了尾随而來的那些刺客。
颠簸的馬車內，只剩下晏聞昭和阮青黛兩人。
阮青黛看向晏聞昭，見他滿頭冷汗，傷口還在流血，咬牙從裙擺處撕了一長條布料，給晏聞昭包紮起來。
晏聞昭眸色微滞，定定地看着阮青黛動作。
察覺到他的視線，阮青黛皺眉，系結的動作加重了些力道。晏聞昭疼得冷嘶一聲，這才垂眼，收斂了目光。
車身忽然重重一晃，阮青黛連忙掀開車簾，正好看見車夫松開缰繩想要跳車。
“你做什麽？！”
她一把拉住車夫。
車夫臉色難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些人是沖着你們來的！跟我有什麽關系？我上有老下有小，老爺夫人，你們行行好，就放過我這個普通老百姓吧！”
“……”
阮青黛一愣。
就趁她愣神的功夫，那車夫已經掙開她的手，直接跳車，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往林子裏落荒而逃。
飛奔的馬受了驚，不顧方向地跑下官道，朝一旁的林子裏沖了進去。
阮青黛趕緊拉住缰繩，拼命想要控制住失控的馬，可她從未學過禦馬之術，怎麽都不得章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整輛馬車被馬帶着沖入林子。
馬車撞上樹幹，車轅應聲而斷，車身一下側翻在地，阮青黛眸光微縮，也緊閉着眼摔了下去——
預想中的摔疼竟然沒有發生，耳邊卻傳來一聲吃痛的悶哼。
阮青黛驀地睜眼，卻發現晏聞昭竟是墊在她身下，一只手還死死攬護着她，扛住了傾覆下來的車轍。
盛裝着貓兒的木籠也被摔壞，綿綿受了驚，直接肚皮貼地，飛快地朝山林裏竄了出去。
阮青黛眼睜睜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卻已無力去追它。
“沒事吧……”
晏聞昭垂眼看她，盡管有所隐忍，可嗓音的虛弱卻騙不了人。
阮青黛抿唇，搖了搖頭，艱難地把晏聞昭攙了起來，心情複雜地問道，“你呢？還有幾口氣？”
晏聞昭無奈地低笑一聲，卻牽動傷處，臉色愈發蒼白，“盡量不拖累你……”
“……先找個能藏身的地方，避避風頭。”
阮青黛掃視一圈，攙着晏聞昭往林深處走去。
還好他們二人的運氣不錯，沒走多遠就找到一個山洞。雖不算隐蔽，可二人筋疲力竭，也壓根走不了多遠，只能先躲進去歇一歇。
待兩人在暗處坐下，阮青黛才察覺到一陣劇痛從手下傳來，她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兩只手的掌心都已經被缰繩勒出了血痕……
阮青黛深吸一口氣，手指微蜷，轉頭去看晏聞昭，卻發現他已經靠着石壁，雙目緊閉，似乎連進氣都沒有的模樣。
阮青黛慌忙伸手，手指顫抖着探到了晏聞昭鼻下，感覺到微弱的呼吸後，她才微微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地靠坐在了地上。
***
晏聞昭再次醒來時，一睜眼，模模糊糊看見地就是一片竄動的火光，然後便是火光邊那道纖弱而熟悉的背影。
漆黑的暗眸裏掠過一抹驚喜的亮色。
“還以為你不會管我的死活……”
晏聞昭動了動唇，低不可聞地自嘲。
聞言，篝火邊的身影微微一僵，卻沒有轉過頭來。
阮青黛低眉垂眼，用樹枝撥動着火堆，面容被火光映照得明一塊暗一塊，看不清神色，“你若死了，陸嘯怕是會讓我殉葬。”
身後傳來一聲悶沉的笑。
“你怎麽知道我拟了這麽一道遺诏，如今就藏在太極殿的匾額後頭。”
阮青黛手裏的動作一頓，難以置信地回頭，對上晏聞昭的笑，才意識到他是在開玩笑，故意逗自己，于是又惱火地背過身。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些？！”
阮青黛忍了忍，才開口道，“還是說，一切都盡在你的掌握之中，就連這場刺殺，也是特意演給我看的？”
“……”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阮青黛愈發焦躁，将手裏的樹枝一丢，“如此便能解釋，你昨日為何會對我說那樣一番話，今晨又為何走得那樣幹淨利落，因為你早就準備好了後招！否則那麽多條路，你為何偏偏往這個方向逃？”
她越說越覺得思路清晰，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暢快，“你是晏聞昭，怎麽可能做事不給自己留退路，怎麽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如此絕境？”
身後終于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阮青黛驀地回頭，只見晏聞昭竟是強撐着站起來，一步一踉跄地朝山洞外走去。
“……你去哪兒？”
晏聞昭束發的簪冠早在逃亡時遺散，此刻發絲淩亂地披垂在身側，衣裳上還沾着斑駁的血跡和泥濘，是連在太學院時都沒有過的狼狽。
他的側臉隐在扭曲而猙獰的暗影中，即便是聽了阮青黛的問話，也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之後就又一聲不吭地往山洞外走去。
“站住！”
阮青黛蹭地站了起來。
晏聞昭停下，側頭看過來，眼神靜如死水，“既然覺得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那還管我做什麽？左右那些追殺的刺客都是我的人，我身上的傷也都是苦肉計。”
阮青黛咬牙，“你不必裝得這麽無辜，這樣的事，你又不是做不出來。”
就在二人僵持時，山洞外忽然傳來一陣異動，似乎是人搜尋至此的動靜。
阮青黛冷着臉看了晏聞昭一眼，終是從地上重新拾了根樹枝，将燃得正旺的篝火撥滅，随即快步走向晏聞昭，拉着他朝山洞深處躲去。
“将我交出去，或許他們不會為難你。”
晏聞昭啞着嗓音說道。
阮青黛有些惱火，用氣音諷刺道，“晏聞昭，你這樣試探我，當我是三歲稚童麽？這些反賊難道是什麽善男信女，被我認了臉，還會放我安然無恙地離開？”
二人争執間，洞外忽然襲來一陣陰風。
阮青黛下意識噤聲，順道還捂住了晏聞昭的嘴，阻止他這個瘋子再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事。
還未聽得腳步聲，不遠處就已經傳來那熄滅的篝火堆被踢散的動靜。
阮青黛心中一沉。
如此看來，進山洞的定是個功夫不錯的練家子……
她緊張地出了一身冷汗，伸手将自己發間不起眼的簪子拔了下來。這是武夷當初送給她防身的，只要輕輕撥開隐蔽的機關，就會變成一支見血封喉的劍簪。
阮青黛攥着簪身的手微微收緊。
忽然，一股淩厲的殺意撲面而來，她神色一凜，擡手便要出簪。
可那手腕剛一擡起，便已被來人更快地扣住——
“姑娘，是我。”
熟悉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阮青黛一怔，手裏的劍簪玎啷一聲墜地。
遮月的陰雲緩緩撒開，月光傾瀉而入，照亮了山洞的每個角落。
“……武夷？”
看清來人的面容，阮青黛整個人驟然放松了下來，“怎麽是你？”
“這段時日，我一直潛在暗處跟着你。”
“……”
阮青黛一時無言。當初，她是擔心晏聞昭用身邊的人牽制自己，才趕武夷走。沒想到他竟陽奉陰違……
武夷的目光移向阮青黛身後，正對上了晏聞昭那雙漆黑暗沉的眸子。
“方才一路趕來，尚未發現追兵。不過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要緊。”
阮青黛點了點頭，側頭看了一眼晏t聞昭，“走吧。”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就自她眼前閃過。
阮青黛身子一僵，眼睜睜看着武夷将一柄彎刀橫在了晏聞昭頸側。
“我只會帶你走。至于他……”
武夷手裏的刀刃又往晏聞昭頸邊更近地貼了過去。
晏聞昭擡眼，靜靜地與武夷對視。
武夷面無表情地盯着晏聞昭，話卻是對阮青黛說的，“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等？等他殺了晏聞昭？
阮青黛下意識攔住武夷，“你瘋了？你這是弑君！”
武夷這才看向她，冷冷道，“除了你我，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在旁人眼裏，皇帝便是死于逆黨之手。”
阮青黛眸光微縮，眼裏飛快地掠過一絲異樣。
“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晏聞昭倚靠着石壁，臉上雖然沒有絲毫血色，可神情卻仍是鎮定從容的，仿佛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不是自己，“那阮昭芸算不算第三個人？”
此話一出，阮青黛愣住，武夷的眼神也是一凜。
“阮昭芸将你安插在她身邊，一則是為了護她周全，二則若事情敗露，我追出了上京城，那便找準時機，将我就地處置。我說的可有錯？”
阮青黛轉頭看向武夷。
武夷眼神有些閃躲，不願對上阮青黛的目光，“我的确是奉太後之令辦事。”
眼見着武夷手腕一動，那刀刃已經在晏聞昭頸側洇出一道血痕，阮青黛驀地從地上拾起那根劍簪，竟是也将簪尖對準了武夷的脖頸。
“住手……”
聲音顫抖，卻堅決。
武夷和晏聞昭同時看向她。
武夷面上帶了些惱火和不可置信，怒其不争道，“太後娘娘待你如何，他又待你如何，難道你還要再為了他壞了太後娘娘的大計？”
阮青黛死死咬着唇，重複道，“……我讓你住手。”
見狀，武夷的臉色愈發難看。
“要殺便殺，不必用這種話傷她……”
晏聞昭淡淡地看向武夷，面上沒什麽表情，可武夷卻仍是從他的眼神裏察覺到了一絲欣喜和嘲意。
“你閉嘴。”
武夷忍無可忍地叱了一聲，又轉頭看向阮青黛，“你今日若放了他，來日他可會放過你？”
“可他昨日已說過，兩不相欠，不會再來擾亂我的生活。”
“他的話你也信？！”
武夷的音量驟然提高。
可阮青黛又豈是能被吓退的？
他越是這般疾言厲色，她握着那劍簪的架勢就越堅決。
二人僵持不下，最後竟是晏聞昭率先出聲，打破僵局，“我有個折中的法子，你們可想聽一聽？”
武夷和阮青黛不約而同轉頭。
晏聞昭擡手，緩緩将自己頸間的刀刃移開，然後才看向阮青黛，唇畔邊甚至還噙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我知道，你其實并不在乎我的死活，只是不願看着我死在你面前。既如此，不如你現在就随他離開，放我一人在此自生自滅……”
說着，他咳了兩聲，捂着肩頭的傷口重新席地而坐，本就虛弱的嗓音更加沙啞，“我如今這幅樣子，你們也看到了。走是走不了，若能等到救兵，那便是命不該絕。可若等不來螭虎衛，那無需什麽刺客，最晚後日，這裏就會淪為我的葬身之地。我死了，阮昭芸那裏也好交差。如何？”
盡管早就清楚晏聞昭是個瘋子，可聽他如此輕描淡寫談論自己的生死，阮青黛心中仍是震愕不已。
武夷冷靜下來，仔細地盯着晏聞昭打量，見他的傷勢的确撐不了多久，才終于松口道，“如此也好。”
不等阮青黛反應，武夷已經收刀入鞘，拉着她離開，“走。”
阮青黛懵然地跟着武夷走了幾步，快到洞口時，還是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暗處的晏聞昭。
朦胧的月光下，他靠坐在明暗交界處，也靜靜地望着阮青黛。
二人視線相撞。
晏聞昭又勾了勾唇，卻很快閉上了眼，将眼底閃過的寥落飛快遮掩了過去，讓阮青黛幾乎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待她再想細看，晏聞昭卻已經雙目閉合，眉宇間帶着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與溫和。
那副模樣，讓阮青黛恍然想起了初見晏聞昭的情景……
阮青黛渾渾噩噩地出了山洞，一顆心仍是砰砰直跳，不安得很。她頓在原地，沒有再往前走。
“武夷……”
阮青黛喚了武夷一聲。
武夷轉頭，皺着眉看她。見她神色掙紮，他竟一個箭步回到她身前，擡手。
阮青黛的後頸驟然一痛，緊接着眼前便變得漆黑一片，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漸行漸遠的馬蹄聲傳進山洞。
黑暗中，晏聞昭緩緩睜眼，眼底一片深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