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在自己面上打量, 晏聞昭不經意垂眼側身,将自己的病容掩藏進了馬車角落的陰影裏,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 “怎麽了?”
阮青黛深吸一口氣, 在車內側座坐下, 口吻尚且還算平靜,“你把她們兩個叫來是想要做什麽呢?見我身邊沒了人,不好拿捏,便要特意叫來兩個人質, 以此來脅迫我?”
“……”
阮青黛咬唇,“我再告訴你一次,只要我活着, 便不會同你回京……”
“阮青黛, 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
晏聞昭忍無可忍地打斷了阮青黛,“你不過是仗着我比你自己更看重你的性命。”
阮青黛定定地看着他。
那有些防備的眼神, 叫晏聞昭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他沉默片刻, 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是啊,他這個人如今已經被阮青黛徹底看穿了,他在她面前, 再沒有一點辦法, 就算知道她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他也束手無策。
如此想着,晏聞昭諷笑了一聲, “口口聲聲怕我拿捏你, 可你與我之間, 如今被拿捏的到底是誰,難道還不清楚嗎?”
“……”
“你以為我叫來她們做什麽?我是叫她們來伺候你, 我怕你吃不飽、穿不暖,晚上連覺都睡不好,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麽?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麽?”
“沒必要,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阮青黛起身就要離開,卻被晏聞昭一把扣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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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而嶙峋的觸感,叫她一驚,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她下意識要往回收手,卻被晏聞昭牢牢扣住。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如今的臉色,再看看自己這雙手?阮青黛,你當真覺得自己現在過得好嗎?”
阮青黛抿唇,好一會兒沒說話,半晌才忍不住笑了,只是這笑容裏卻帶着些許嘲意。
“晏聞昭,難道你覺得我瘦了憔悴了,是因為沒人伺候我,是因為我要洗衣做飯、照顧自己嗎?”
晏聞昭定定地看着阮青黛,眸光微閃。
阮青黛啓唇,一字一句道,“罪魁禍首分明就是你啊……”
她用力掙脫了晏聞昭的桎梏,“只要你放過我,我便能吃好睡好,賺足夠多的銀子,不用再日夜擔心回到上京城那個噩夢之地。所以與其給我丫鬟,不如你早日回京,給我個清靜……”
晏聞昭神色沉沉,臉上僅有的一絲血色也消失殆盡,他似乎想要反駁什麽,可剛一開口,卻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阮青黛臉色微變,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一聲不吭地轉頭離開。
“還讓她看看自己的臉色,你不如看看你自己的臉色呢?”
陸嘯耳力好,雖站得遠了些,但還是将二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于是待阮青黛走後,便靠過來埋怨,“白得跟鬼一樣,以前還能靠美色惑人,現在連副好皮囊都沒咯。”
聞言,晏聞昭自然是怒從心中起,可卻連反駁的氣力也沒有。
“你們兩個,真是孽緣。”
沒聽到晏聞昭的呵斥,陸嘯更加有恃無恐,感慨道,“她在你身邊會死,可你離了她就不能活……你倆這不是注定只能活一個?”
晏聞昭沉默半晌,卻忽然糾正道,“她從未說過,寧死不會留在我身邊,她說的是……絕不會再回上京城。”
聽得晏聞昭忽然來了這麽一句,陸嘯想也沒想,說道,“她不願回上京城,不就是因為你在上京城麽?否則還能是因為什麽?”
馬車內靜了片刻,忽然擲出一個藥瓶,正好丢進陸嘯的懷裏。
陸嘯愣住,“這是什麽?”
“能把你毒啞的藥。”
晏聞昭沙啞的嗓音從車內傳來。
“……”
阮青黛神色沉沉地回到了馬車邊,碧蘿和蘭苕不明所以,都懷疑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所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見狀,阮青黛心中又生出些不忍,緩和了口吻,勸道,“你們二人不必跟着我,回去吧……”
碧蘿和蘭苕面面相觑,都變了臉色。
“若不願回上京城,那就随便去哪兒,去哪兒都可以……”
“姑娘,你不要我們了嗎?”
蘭苕的眼眶瞬間又紅了。
“姑娘是不是在怪我們……”
碧蘿咬着唇,歉疚道,“奴婢當真不是故意暴露你的計劃……當初姑娘假死出逃連我們二人都瞞着,我們那時真的以為你已經葬身火海,直到奴婢得知那火海裏的女屍竟懷着身孕,才意識到不是你……”
阮青黛愣住。
“可奴婢也只是一時忘形,很快就猜出這是金蟬脫殼的計策……奴婢真是沒想到,就是那一瞬間的反應,竟會被皇上和陸大人看出端倪……”
碧蘿忽然說不下去,就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蘭苕連忙擦擦眼淚,接話道,“姑娘您別怪碧蘿。皇上和陸大人是已經查出了蛛絲馬跡,所以才故意試探她,她原本是死都不肯說出您假孕的事,所以受了不少苦……”
阮青黛眼睫顫了顫,握住了碧蘿的手。
沉默半晌,她才再次看向眼眶通紅的碧蘿和蘭苕,“罷了,你們若想留下,便留下吧。”
兩輛馬車再次從驿站出發。
阮青黛主仆三人的馬車在t前頭,晏聞昭一行人則不遠不近地跟着。
馬車上,碧蘿和蘭苕圍在阮青黛身邊,一個替阮青黛診脈,一個則盯着貓籠裏的綿綿,時不時伸手逗弄它。
“姑娘的身子骨其實比從前在上京城時還要好些,只是這些日子又憂思過重,才是這樣的氣色……”
替阮青黛診過脈後,碧蘿總算稍稍安心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
蘭苕撥着綿綿的胡須,見它龇牙咧嘴的模樣,她忍不住一邊笑,一邊有口無心地搭話,“還好姑娘沒像那位,留下什麽病根……”
阮青黛面色微變。
“……”
蘭苕忽地意識到自己心直口快說錯了話,下意識看了碧蘿一眼,不敢吭聲。
半晌,阮青黛才問道,“他留下什麽病根了?”
碧蘿猶豫片刻,一邊收拾着随身帶的藥箱,一邊說道,“姑娘離開之後,皇上自己在九宸殿放了把火。那場火雖沒要了他的命,可卻留下了後遺症,不僅患了咳喘之疾,身子也虛弱了不少,一直靠湯藥吊着……”
難怪,難怪剛剛見晏聞昭是那副鬼樣子。
阮青黛垂眼不語。
她原本還以為他又是像從前一樣,故意作出這幅模樣,故意示弱,想要讓她心軟,讓她動搖……
不過依照晏聞昭的脾氣秉性,五分的病裝出八九分,也并非不可能。
阮青黛咬咬牙,甩開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靠着車壁開始休息。許是有蘭苕和碧蘿在身邊,她到底是安心不少,于是在車身輕微的颠簸下,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已是天黑。
阮青黛睡眼迷蒙地掀開車簾,卻見馬車停在了樹林空地上,一旁就是晏聞昭的馬車,而陸嘯等人則在不遠處燃着篝火。
“姑娘。”
碧蘿迎過來,攙扶阮青黛下車,“您下來吃點東西嗎?或者在火邊坐一會兒,身上也暖和。”
阮青黛清醒過來,“今日到不了山陽了?”
“車夫說趕不到了,而且這附近常有山匪出沒,大晚上不宜再趕路了。”
阮青黛無奈地掃視了一圈四周,也只能點點頭。
樹林的空地上,燃了兩簇篝火。阮青黛等人在西邊,陸嘯帶着那些螭虎衛在東邊。阮青黛在篝火邊坐定後,便看見晏聞昭也下了馬車。
秋夜寒涼,晏聞昭披了件藏青色狐圍大氅,臉色在圍領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蒼白。
阮青黛只往那邊看了一眼,便飛快地收回視線,一聲不吭地盯着眼前竄動的火焰。
蘭苕拿着一串烤好的魚在阮青黛身邊坐下,殷勤地遞過來,“姑娘,給。”
阮青黛先是伸手接了,然後才頓住,“這是哪兒來的?”
蘭苕支吾了一下,往陸嘯那頭瞟了一眼。
阮青黛果斷将烤魚塞回了蘭苕手裏,“送回去。”
“啊?”
“你也不許吃,若要吃他們的東西,就別跟着我。”
阮青黛斬釘截鐵地。
聞言,蘭苕立刻蹭地站起來,小跑着将吃的用的全都還給了陸嘯。
碧蘿端了碗燒熱的水過來,有些擔心,“姑娘,您一天沒吃東西了,若再不用一些,身子受不了……”
“誰說我不吃?”
阮青黛轉身,從自己的包袱裏拿出了準備好的幹糧。
當着碧蘿和蘭苕的面,阮青黛熟稔地學着武夷平日裏的手法,将樹枝分叉掰掉,擦幹淨,又将那幹巴巴的馕餅串在了樹枝上,夾在篝火上烤起來。
兩個丫頭看着阮青黛的動作,都愣住了,心裏一時不是個滋味。
阮青黛将那馕餅烤了一會兒,直到外殼都烤脆了,才收手,遞給蘭苕,“嘗嘗?”
蘭苕試探地撕了一小塊,塞進嘴裏,表情有些驚喜,“比奴婢想的好吃多了。”
聞言,碧蘿也湊上來,和蘭苕分食那塊馕餅。
兩人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總之吃得津津有味。
阮青黛陰了多日的心情難得見了晴,唇角也忍不住上揚,“慢點吃,別噎着。”
主仆三人在這一頭其樂融融,另一邊,陸嘯轉頭去看靜坐在一旁的晏聞昭。
晏聞昭的目光果然一直落在阮青黛身上,火光在他蒼白的面頰上添了些血色,也映在他漆黑的瞳仁裏,讓他整個人都多了生氣。
甚至,他唇邊還勾着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
不是平素裏那種陰恻恻、動辄要殺人的冷笑,而是正常的,同他們這些普通人一樣,發自內心的輕松、高興。
陸嘯撕着手裏的魚肉,“我去幫你搶一串?”
晏聞昭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不改行去做強盜土匪?”
陸嘯忍不住說道,“強扭的瓜最甜,不是你以前的人生信條嗎?”
晏聞昭原本略有些上揚的唇角轉瞬間又壓了下去。
面前的篝火發出噼啪聲,那雙漆黑的眸子裏閃過稍縱即逝的火星後,便又恢複暗沉。
沉默半晌,晏聞昭才問道,“若是你,陷入如今的處境,會怎麽做?”
陸嘯皺皺眉,實在是覺得這個假設有些不吉利,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若我與茹娘當真鬧到這個份上,我定離她遠遠的……只要她能過得好,就算不在我身邊,那也沒什麽。”
“你當真這麽想?”
晏聞昭靜靜地看着他,又追問了一句。
陸嘯只覺得有些莫名,“除了你,尋常人怕是都會這麽想。”
晏聞昭将手裏轉動的枝桠丢入火中,不再說話。
夜深人靜,只有林間時不時傳來蟲鳴和溪水流動的聲音。
阮青黛靠坐在馬車裏,與蘭苕和碧蘿挨在一起,陷入熟睡。只是到了半夜,她卻忽然覺得有些冷,瑟縮着肩幽幽醒轉。
可一睜眼,她身邊的蘭苕和碧蘿卻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張蒼白的臉。
有那麽一瞬間,阮青黛險些以為自己又在做夢,直到晏聞昭伸手過來,将他那身狐圍大氅蓋在了她身上……
熟悉的氣息和暖意瞬間将阮青黛包裹,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驀地朝角落裏退去。
後背“咚”地一聲撞上了車壁。
晏聞昭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才俯身去拾滑落在地上的氅袍,“就這麽怕我?旁人見了厲鬼索命,也不過就是你這幅模樣。”
“你在這兒做什麽?”
阮青黛略微鎮定了些。
她轉頭就要叫人,卻被晏聞昭單手拉住,帶了回去。
阮青黛被迫栽倒在晏聞昭懷裏,臉頰也被扣住,竟是沒有掙脫的氣力。
她眉頭緊蹙,有些懊惱地瞪着晏聞昭,忽然懷疑碧蘿和蘭苕說的什麽後遺症、身子虛也是假的,這力氣哪裏像個重病不愈的病秧子?
“怎麽?裝了這麽久,如今終于裝不下去,又要暴露本性了?”
阮青黛蹙眉,“若你真要強行将我帶回上京城,那最好每時每刻都看好我,否則當年那場火,還會再來第二次、第三次……”
這一次,晏聞昭甚至都沒有氣惱,只是垂眼,目光流連地落在阮青黛面上,半晌才淡聲道,“其實也不必如此麻煩。我有一劑秘藥,服下便能叫人前塵盡忘……”
阮青黛一驚,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若你将一切都忘了,還會再想着離開我嗎?”
晏聞昭望着她,若有所思。
阮青黛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她将指尖狠狠蜷進掌心,咬牙道,“晏聞昭,若真有這樣能叫人失憶的藥,你不該給我,而是該自己服下……只有你忘了,才是真的一了百了……”
晏聞昭默然片刻,“放心,那藥傷身,我舍不得用在你身上……今夜我過來,只是為了與你告別,所以你不必這麽視死如歸地看着我。”
阮青黛愣住,眼裏明晃晃地閃過一絲錯愕,“你說……什麽?”
晏聞昭扶在她頰邊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輕聲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放過你了,眉眉。”
阮青黛的瞳孔微微一縮。
然而一瞬間的驚訝過後,她就恢複鎮定,皺眉打量着晏聞昭,“這算什麽,以退為進?”
阮青黛擡眸對上晏聞昭的視線,見那雙眸子裏沒有往日的陰鸷狠戾,唯餘溫柔和無奈。
她心裏一咯噔,竟也生出些莫名的恐懼。
這種恐懼,與從前擔心晏聞昭發瘋的恐懼是截然不同的。
晏聞昭不應該是這樣的……可偏偏此刻他正常得讓阮青黛害怕。
“我要帶你走,你不肯。如今想放過你了,你也不信……”
晏聞昭勉強扯出一抹笑,“眉眉,你還要我怎麽做?”
阮青黛沉默着別開臉,躲過了晏聞昭的觸碰。
“你用自己的性命要挾我,我還能t怎麽做?我已經無路可走。”
晏聞昭的手指順勢撫過她的鬓邊,替她整理着那些碎發,“你懷疑我,不過是因為你還不知道那場火對于我來說意味着什麽……”
“……”
“最初見到诏獄失火時,我第一反應便是你在利用這場火逃離我。”
晏聞昭的聲音愈發低啞,“所以我尋來了那令人失憶的藥,想着把你抓回來後,就給你灌下那藥,好叫你乖乖待在我身邊,不做他想……”
阮青黛咬唇。
然而下一刻,晏聞昭就轉了話鋒。
“直到我得知那葬身火海的女子裏有一位懷着身孕……眉眉,你是最心軟的人,怎麽可能讓一個懷胎數月的女子給自己做替死鬼?所以我開始相信,你真的死在了那場火裏。”
晏聞昭眼裏掠過一抹暗色,“之後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若再叫你重生一次,你定是會離我遠遠的,讓我在那年初春就死在太學院的池塘裏……我不甘心,我也想回去,想重新開始。都說事不過三,我已經失去了你一次,兩次,總不會再有第三次……”
阮青黛眼睫微顫,咬着唇不說話。
晏聞昭嘆氣,“那樣的滋味,我此生不願再回味了……比起你死了、從這個世上消失了,那你不在我身邊,卻好好活着,似乎也沒有那麽不能忍受……”
阮青黛一怔。
“往後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無需再東躲西藏,更不必埋沒了你的那手畫技。若能拜公孫頤為師,那就最好不過。師父他惜才如命,晚年若能得你這樣一個關門弟子,也算彌補了從前的遺憾。”
晏聞昭的眼神飄忽了一瞬,像是回想起什麽,神色變得愈發平和,竟還隐隐露出些笑意。
“不出一年,你便會成為整個南靖最受追捧的畫師。就算我見不到你的人,卻能見到你的畫,就算我不派人跟着你,也會不斷有人在市井街坊提及你的名號、你的近況……如此一想,好像也沒有那麽糟糕……”
二人都陷入長久的沉默。
阮青黛神色怔忪,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從晏聞昭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盡管心中仍存着一絲疑慮,可她望着晏聞昭,卻也覺得他演戲不至于做到這麽一步。
“其實你我之間,無論是什麽恩怨糾葛,都已是上一輩子的事。這一世,你我算不上仇敵,若能一別兩寬,定是好過怨憎糾纏……”
阮青黛輕聲說着,“既如此,那就松手吧。”
她垂眼,遮掩了眸中一閃而過的濕意,晏聞昭的目光也順勢落在自己扣着她肩膀的手上,點了點頭。
可就在阮青黛以為他要松手時,肩上的力道竟是一重,她一下朝前撲了過去,唇上猝不及防地落下一吻。
晏聞昭一手橫在她腰後,一手托住她的臉,埋頭深吻着她的唇。
阮青黛雙手抵着他的肩,嗚咽着承受落下來的吻,想要掙脫卻反被攬得更緊。
晏聞昭一邊桎梏着阮青黛,一邊死死盯着她,眸光幽邃。先是強勢而不甘心的掠奪,緊接着卻慢慢壓抑下來,最終卸了力道,變成了纏綿缱绻的厮磨,甚至帶着些苦澀的意味……
就在阮青黛幾乎快要窒息的時候,晏聞昭才眼睫一垂,驀地松開她。
還不等人發作,他已經整個人朝後撤去,淡淡地笑道,“明日就走了,給我留點念想。”
語畢,晏聞昭便轉身下了馬車。
車簾晃動,阮青黛坐在原位,面色緋紅,撐在裙裳上的纖細十指也不自覺攥緊。
忽地察覺到頰邊隐隐傳來些許濕意,她僵硬地擡手,指尖在頰邊輕輕一抹,竟是有一滴微熱的淚珠在指腹洇開。
阮青黛怔怔地盯着那轉瞬就了無痕跡的淚漬,眸光顫動。
她并沒有哭,那落淚的又是誰……
阮青黛擡眼,視線越過曳動的車簾,卻已再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