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不t可能。”
晏聞昭斬釘截鐵地。
阮青黛也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于是停頓片刻，才緩和了語調，輕言慢語地解釋道, “你先聽我說完。這件事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複雜……之前你缺席早朝那一日, 我已經向姑母透露過你是因為頭疾發作, 接下來這段時日，你只要稍稍在人前露出傀儡散發作的跡象，姑母便會深信不疑。之後，我們再重演一出赤霞珠暴露、你将我打入诏獄的戲碼……”
晏聞昭抿唇, 眼眸再次幽沉如深潭，“阮青黛，你要帶着我的孩子再進一次诏獄？”
見晏聞昭周身的氣壓明顯低了下來。
阮青黛嘆了口氣, 放下手裏的肚兜, “不過是做戲。如何将戲做得更真，更叫姑母信服, 自然是要你動些腦筋, 難不成還要我這個身懷六甲的婦人費心傷神麽？”
晏聞昭臉色略微好轉，只是唇角仍壓得很平。
“你所說的這些事都只流于表面，即便再上演一次, 阮昭芸也未必就會重蹈覆轍。”
阮青黛垂眼, “傀儡散是姑母早就布好的暗棋, 她應是早就做好了暴露後的準備。還有……前世你中了傀儡散，與姑母之争處處落于下風, 這一世你卻已經讓姑母吃了好幾個悶虧, 讓她的勢頭大不如前, 這樣的處境下，她對你的殺心會比前世更重, 行事也會更謹慎。”
說着，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若前世她會為了大局，假傳聖旨賜死我，那麽這一世，她更會這麽做。”
“……”
晏聞昭蹙着眉，沉默不語。
阮青黛朝他靠近，握緊了他的手，眼神裏滿是期盼和渴求，“晏郎……這些時日，朝堂之事雖傳不進雪霁苑，我卻還是能猜到，你與姑母的争鬥愈發激烈。我知道最後的贏家一定會是你，姑母她是鬥不過你的……”
晏聞昭眸光微動。
阮青黛的聲音越來越輕，“我只是想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再給姑母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個确定的答案……這是我唯一的心願，你幫幫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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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聞昭對上阮青黛那雙秋水盈盈的眸子，态度到底還是有所松動，再開口時，語調雖沉，但已經比之前軟和了不少。
“一定要現在？你如今懷有身孕，多思多想本就對孩子不好。”
“若是死心了，也就不會想了。況且……我能等到孩子出生，可你與姑母，當真還能等嗎？”
晏聞昭啞然。
以如今他與阮昭芸的争鬥之勢，的确不出一年便會你死我活。一旦大局已定，阮青黛想要求證的路就會被徹底堵死了。
見晏聞昭還在猶豫，阮青黛低身拉過晏聞昭的手，将他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腹部，溫聲道，“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晏聞昭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片刻，擡手将阮青黛抱坐在自己膝上，頭一低，抵在她的肩上，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清甜香氣，鬼使神差地應聲道，“……我答應你。”
***
“黃河上游的雨勢已經有所衰頹，但還要持續一段時日，沿河的州縣已經為汛情做好準備，百姓們也都被疏散……”
太極殿內，朝臣們正在奏報黃河水患的災情。
只是與平日裏不一樣，皇帝竟是全程緘默。就連他們奏報完，皇帝也遲遲沒有反應。
朝臣們終于察覺出不對勁，紛紛擡眼朝上座望去，卻見皇帝倚靠在龍椅上，一手支着額頭，在青筋微凸的太陽穴上打着圈，動作越來越煩躁。
鎏珠下，那張溫和清隽的面容竟是一片慘白，像是沒了生氣似的。
衆人微微一驚。
“陛下？”
蘇妄上前一步，喚了兩聲。
皇帝揉着太陽穴的手驀地放下，難以承受似的起身，拂袖離開，“今日就到這兒，退朝！”
太極殿內倏然一靜，直到皇帝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殿側，階下才傳來陣陣喧嚷聲。
“陛下這是怎麽了？自登基以來，他還從未提前下過早朝……”
“我瞧方才陛下那個臉色，可是難看得很。是不是龍體抱恙？”
“許是前幾日太過辛勞，傷了身子……”
起初，群臣們都只以為皇帝是前段時間疲累，才發作了頭疾。
直到接下來半個月，皇帝在禦書房召見官員時，仍然發作了數次，竟還有兩回疼得承受不住，當着一衆人的面砸擲筆墨紙硯和熏爐。
一時間，宮裏宮外傳言紛紛，都說皇帝得了藥石難醫的頑症，頭疾發作得越來越頻繁，就連太醫令也束手無策。
風聲自然也傳到了太後的耳朵裏。
禦花園內，芸袖快步走進涼亭裏時，阮昭芸正在棋桌邊與自己對弈。
“娘娘。”
芸袖走過來，低聲道，“禦書房那邊傳來消息，陛下今日又犯病了。”
阮昭芸雙指拈着一枚黑子，啪嗒一聲落在天元，淡淡道，“等了這麽多日，總算見效了。”
“據禦書房的宮人說，陛下今日不止是頭疾發作，似乎還像犯了癔症，見了誰都露出暴躁驚惶之色……”
芸袖篤定道，“娘娘，這是傀儡散的毒性侵至百會穴的症狀。如今，陛下已是強弩之末，便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阮昭芸望着桌上的棋局，若有所思，“還有多少時日？”
“最多不過半年。”
阮昭芸微微皺眉，又在棋盤上落下一白子，“還是太長了些。”
***
夜色深濃，晏聞昭一臉慘白地回了雪霁苑，将裏裏外外侍奉的宮人都吓了一跳，就連碧蘿看了也暗自心驚。
外頭的風聲她已經有所耳聞，連太醫都治不好的頭疾，她隐約覺得會是什麽奇毒。
“陛下，您的臉色不大好。奴婢也略通岐黃之術，不知能否替您請個脈？”
晏聞昭看了她一眼，卻沒有應聲，徑直進了飛絮臺。
“好端端的，你突然要替他把脈做什麽？”
蘭苕湊過來，小聲埋怨道，“那位喜怒不定，你千萬別給自己惹禍上身……”
碧蘿嘆了口氣，轉身作罷。
飛絮臺內，晏聞昭站在盆架前，将臉上白煞煞的妝粉洗去，随即才直起身，轉頭接過阮青黛遞來的巾布。
那張清遠的臉褪去了病恹恹的蒼白之色，平添了幾分血色，将那本就無可挑剔的五官襯得愈發好看。
而那雙墨畫似的眉眼還氤氲着濕氣，額前的碎發和長睫上也沾着水珠，沿着容長瘦削的面頰淌下，落在微敞淩亂的衣領下，雖落拓卻沒有半分狼狽。
“陛下辛苦了。”
阮青黛輕聲說了一句。
晏聞昭掀起眼看她，似笑非笑，“的确辛苦。我只知傀儡散發作時折磨人，卻沒想到連做戲也如此耗費心神。”
阮青黛雖未曾目睹他“發作”時的模樣，可最近從那些宮人的只言片語裏，卻也聽得驚心動魄。
她眼裏閃過一絲愧疚，忍不住又将那巾布拿了回來，親自替他拭着下颚沾着的水珠。
晏聞昭唇畔的笑意更甚，俯身低頭，湊着阮青黛伸手就能碰到的高度定住。
阮青黛愣了愣，踮起的腳又落了下來，心無旁骛地将巾布輕輕按壓在晏聞昭的眉眼間。
晏聞昭垂眸，目光落在阮青黛的指尖、手腕還有袖口下露出的那一截玉白。
時近春末，她只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薄紗寝衣，紗衣下隐隐襯着如玉的膚色，溫柔得有些勾人。
晏聞昭眸色漸深，喉結暗暗滾動了一下，直接握住阮青黛的手腕，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阮青黛低呼一聲，手裏的巾布砸落在了地上。
晏聞昭卻看也沒看一眼，徑直将她抱到床榻上，身子一低，薄唇貼着她微微泛紅的耳根，“這出戲演到今日，你既知辛苦，又打算如何慰勞我？”
阮青黛繃緊了脖頸，臉上的紅暈迅速蔓延開。她下意識伸手，護在了自己的腹部，“孩子……”
晏聞昭動作一滞，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一邊吻着她的頰側，一邊與阮青黛十指相扣，覆罩在她的腹部，嗓音沉啞，“……我記得。”
他的吻一路向下，微涼的薄唇最終隔着紗衣貼在了她的腹部，一下一下地啄吻着。
阮青黛漲紅了臉，只覺得被親過的地方又酥又癢，扶在晏聞昭發間的手不自覺收緊，将他拉開。
晏聞昭擡頭，只看了她一眼，就低笑一聲，再次覆壓了上來，堵住了她的唇 。
飛絮臺內的窗并未全部阖上，有兩扇半開着，微涼的夜風吹進來，吹得殿內燭火曳動、紗幔翻飛，遮住了床榻上二人的身影。
阮青黛畢竟懷着身孕，且月份還小，不能動了胎氣，所以晏聞昭到底沒有胡鬧得太過分，只是與她t耳鬓厮磨地癡纏了好一會兒，才狠狠地揉了一下她的後腰，将人松開，起身離去。
阮青黛面容酡紅，躺在榻上平複着呼吸，很快就聽見殿側一門之隔的浴池裏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不多時，晏聞昭才換了寝衣，挾着一身冰涼的濕氣回到殿內。
阮青黛已經從榻上起身，坐在妝臺前等着他，手裏正把玩着那枚鼻煙壺。
晏聞昭的步伐一頓，忽地意識到什麽，面上的春意轉瞬間蕩然無存。
“這出戲唱了這麽久，也該演到這一幕了……”
阮青黛回過身，将鼻煙壺遞向晏聞昭。
晏聞昭沉着臉走過來，“一定要是今日？”
阮青黛垂眼，“擇日不如撞日。”
“……”
“早些将這件事了了，我這顆心也就徹底放下，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
晏聞昭臉色沉凝，五官蒙上了一層陰影。
夜黑人靜，碧蘿和蘭苕就守在飛絮臺外，忽然聽得殿內傳來一聲重物砸碎在地的轟然巨響。
二人相視一眼，瞬間都變了臉色。
“糟了，不會是陛下頭疾發作，對着姑娘都摔起了東西吧？”
蘭苕慌忙朝殿門口跑去，碧蘿也緊随其後。
二人還未走到近前，卻見殿門“砰”地一聲從內彈開。
晏聞昭一身玄黑寝衣，披頭散發地從殿內走出來，臉色陰鸷得駭人，薄唇微啓，冷冷地吐出兩字，“來人……”
碧蘿和蘭苕一驚，不敢再上前，只能撲通一聲跪下，目光越過晏聞昭朝殿內張望，只見裏面燭影憧憧，帳簾重重，依稀看見華貴的妝臺側倒在地，上面的妝奁、銅鏡還有鼻煙壺摔得四分五裂，卻唯獨不見阮青黛的身影。
伴随着一陣急促齊整的腳步聲，雪霁苑的侍衛們從九曲回廊上蜂擁而至，身上的盔甲在夜色中泛着凜凜寒光。
“阮氏私藏秘藥，意欲行刺……”
晏聞昭閉了閉眼，目光順勢落在了碧蘿和蘭苕兩人地身上，“将阮氏，連同她的兩個婢女……一同押進诏獄！”
話音一落，衆人皆面露愕然。
就連侍衛們也被這口谕驚得回不過神，面面相觑，竟沒有一人敢上前，直到晏聞昭刀子似的餘光直接甩到了他們身上。
“還要朕再說一遍嗎？！”
嗓音凜冽如霜刃，再無半分情意。
侍衛們終于意識到皇帝動了真格的，連忙上前，扣押了碧蘿和蘭苕，然後才闖進了往常一步都不能踏入的飛絮臺。
晏聞昭側頭，死死盯着那些侍衛的背影，寒聲道，“雪霁苑上下，所有宮人，一律禁足。在此案沒有徹查清楚之前，不得離開雪霁苑半步！”
“是！”
一夜之間，備受恩寵的雪霁苑突然遭了難。
永嘉郡主下獄，所有宮人被禁足，雪霁苑的正門封鎖，把守着重重禁衛，連只蚊子都進出不得。
大理寺卿蘇妄也被連夜叫進了宮，從禦書房一出來，就臉色冷峻地直奔诏獄而去。
宮廷內外雖不清楚這一夜的雪霁苑發生了什麽，可見這架勢，又見着皇帝早晨在朝堂上的鐵青臉色，便也能猜到一二。
坤寧宮內，芸袖一早得了消息，臉色驟變。
甚至都等不及阮昭芸醒來，她破例進了寝殿，隔帳将阮昭芸喚醒。
“娘娘，娘娘……雪霁苑出事了！”
帳內，阮昭芸驚醒，驀地睜開眼，掀開帳簾望向芸袖。
芸袖臉色發白，“大姑娘被打入诏獄，蘭苕和碧蘿也被一同關押。怕是傀儡散的事敗露了，娘娘！”
阮昭芸的神色也慌了一瞬，但轉眼就恢複鎮定，皺着眉叱了一聲，“慌什麽。這不是早就料到的事麽？”
芸袖啞然，“您當真要……”
阮昭芸思忖片刻，颔首，沉聲道，“盡快安排。”
***
夜色濃沉，陸宅。
陸夫人親自捧着被褥走進燭火明晃的客房，“畢夫人，只能委屈你在此暫住幾日了。”
立在屏風邊的素衣女子轉過身來，峨眉淡掃，容色溫婉，赫然是此刻應當被關押在诏獄中的阮青黛。
見陸夫人進來，阮青黛迎了過去，接過她手中的衾枕，輕聲道，“是我叨擾您和陸大人才是……”
二人一同走向床榻，陸夫人剛将被褥放下，阮青黛就一眼瞥見了她衣裳下凸起的小腹，連忙攔住了還想要鋪床疊被的她。
“陸夫人，我自己來吧，您還懷着身孕……”
陸夫人一愣，随即笑起來，“我們不是一樣嗎？聽陸嘯說，你這身子也快三個月了。”
阮青黛動作頓了頓，才背過身，一邊整理被褥，一邊低聲道，“還是不同的，畢竟夫人的月份比我大，更得當心。”
聞言，陸夫人也沒再堅持，撐着腰後退兩步，看着阮青黛整理完了，才與她一同往外走。
“你這三個月的身子，倒是瞧不太出來。”
陸夫人的目光不自覺落在阮青黛腰間，面上露出些困惑之色，“我記得我三個月時，已經有些顯懷了。”
阮青黛垂眼，伸手撫向自己的小腹，寬大的袖袍落下，也自然地遮擋了陸夫人的視線，“大夫說我身子弱，所以胎兒也比尋常孩子小……
陸夫人皺皺眉，“那得好好補一補。我知道你胃口小，可為了孩子，什麽藥膳補品還是得多用一些……”
頓了頓，她嘆氣，“婦人生産是鬼門關，最是要小心照顧。畢大人怎麽偏巧在這個時候被外派出京？”
阮青黛笑了笑，沒有應聲。
為了将這出戲演得更真，不叫宮裏宮外的人瞧出破綻，她不能再待在雪霁苑，更不能回宮。
可晏聞昭也不放心将她安置在驿站，或是其他園子裏，思來想去，唯一信得過的只有陸嘯。
陸夫人與阮青黛見過，二人還算投緣，又都是孕婦，可以幫忙照應。
且陸宅離诏獄又挨得十分近，若诏獄裏有了什麽風聲，陸嘯可以帶着阮青黛及時趕過去。
再三權衡，晏聞昭只能将阮青黛送進陸宅，托付了陸嘯夫婦……
陸夫人又陪着阮青黛說了一會兒話，見她神色倦怠，沒什麽精神，才告辭離開。
陸夫人剛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聽得外面一陣喧嚷，然後便有下人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說陸嘯回來了，陸夫人往屋外一瞧，卻見他是被人擡回來的。
“這，這是怎麽了？”
陸夫人心裏一咯噔。
陸嘯被下人們攙着，趴在了床榻上，疼得龇牙咧嘴，“這還看不出來嗎？被宮裏那位打了板子。”
“好端端的，皇上打你做什麽？”
隔着衣裳，陸夫人看不出陸嘯的傷勢，只是聽得他鬼哭狼嚎的，就有些亂了方寸，“都說伴君如伴虎，你說話做事就不能小心些？！”
待屋子裏的下人都走了，陸嘯才咬牙切齒地，“我不過是向他告個假，說家裏有兩個懷孕的婦人要照顧，他便叫人打了我二十板子……”
陸夫人皺眉，“就算不準你的假，也用不着打板子吧？”
陸嘯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跟自家夫人解釋。
宮裏那個瘋子哪裏是不準他的假，而是生怕阮青黛和她腹中的孩子有半點閃失，所以巴不得他告假留在家中，時時刻刻盯着。
可他又是晏聞昭身邊最得力的，若無要緊的事，晏聞昭斷斷不會放他在家裏閑着。顧忌着太後那邊會看出端倪，打草驚蛇，晏聞昭竟是直接裝作發病，賞了他一頓板子，叫他想要上朝都上不了……
見陸夫人面露心疼之色，陸嘯安撫道，“放心，打板子的是我的部下，下手有分寸。明日就能好。那位畢夫人，可安置好了？”
陸夫人點頭。
陸嘯又事無巨細地問了一堆，包括阮青黛白日裏用了什麽，是否喝了安胎藥，還有榻上墊了幾層褥子，聽得陸夫人都有些酸了。
“平日裏也沒見你對我這麽噓寒問暖的……”
陸嘯一個頭兩個大，攥緊了陸夫人的手，一言難盡地，“茹娘，實話告訴你，若那位畢夫人出了什麽差池，咱們一家三口，還有這陸宅的上上下下，就不知道是個什麽死法了……”
陸夫人原以為陸嘯是危言聳聽，可連着兩天見陸嘯緊張地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她才信了幾分。于是白日裏與阮青黛坐在一起做繡活消遣的時候，陸夫人還是忍不住開玩笑似的試探。
“陸嘯這幾日可沒少同我說，若你在陸宅出了岔子，他怕是只能以死謝罪。”
阮青黛正捧着陸夫人繡好的虎頭帽發怔，聞言眼睫微微顫了一下，“陸大人說笑了……”
沉默半晌，阮青黛才放下那頂可愛的虎頭帽，從自己手腕上褪下了那串t紅玉念珠，小心翼翼地放在陸夫人面前，斟酌着開口。
“夫人，這串念珠是我曾經從靈霞寺求來的，雖不是什麽貴重的物件，但卻有祈福的好意頭……”
陸夫人一愣，“既是從靈霞寺求來的寶物，怎麽不貴重，你該自己留着。”
阮青黛抿唇，還是執意将那念珠放在了陸夫人手中，“這念珠，我如今留着已沒什麽用處，不如留給夫人腹中的孩子……”
陸夫人心中莫名覺得有些不安，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阮青黛握緊了手。
阮青黛小聲道，“夫人莫要再推辭了，這念珠往後怕是會有大用處……這也是我唯一能答謝你和陸大人的物件了。”
陸夫人終是收下了那串念珠，不過作為交換，她也将自己繡好的虎頭帽送給了阮青黛腹中的孩子。
阮青黛摩挲着那針腳細密、精致可愛的虎頭帽，唇角牽了牽，笑容卻是有些發澀。
在陸宅住了四日後，诏獄裏終于還是有了動靜。
這日夜裏，阮青黛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怎麽都入睡不了，正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就聽得房門竟是被敲響，随即便是陸嘯低低的喚聲。
“郡主……”
阮青黛心下一沉，端着茶盅的手都略微顫了顫。
片刻後，她才深吸了一口氣，取下一旁挂着的外衣和黑色鬥篷，穿戴整齊後又将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轉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陸嘯穿着一身夜行衣，神色莫測。
他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阮青黛卻已經了然地走出房門，聲音輕飄飄的，沒什麽溫度。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