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晏聞昭擺了擺手, 将殿內其他人都逐了出去,随即在阮青黛身邊坐下。
“為什麽突然讓我喝這些藥……”
阮青黛臉色微冷。
晏聞昭低眼,握住了她垂在膝上的手, “陸嘯的夫人有喜了。”
阮青黛一愣, “陸夫人?”
“你是沒看見陸嘯今日在宮中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晏聞昭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 只是下一刻看向阮青黛,眉宇間的那絲嘲意就不複蹤跡,又變得和緩,“眉眉, 若是我們也有個孩子……”
“不行!”
阮青黛忽然反應極大地站起了身,脫口而出道。
晏聞昭的掌心一空,在半空中頓滞了片刻, 眸光也略微冷了下來, “為什麽?”
“……”
阮青黛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晏聞昭。
為什麽……
他竟然還要問她為什麽?
他到底為什麽會覺得,他們二人這樣的狀況, 可以養育一個孩子, 可以為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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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問幾乎要從她的那雙眼眸裏迸濺而出,讓晏聞昭再也無法裝作看不見。
然而他卻也沒有發作,只是起身, 将阮青黛拉入懷中, 手臂環在她身側, 溫柔又強硬地桎梏着她。
“眉眉,你別忘了答應過我什麽……你要與我做尋常夫妻, 尋常夫妻本來就該兒孫繞膝, 不是嗎?”
前世落到那步田地, 晏聞昭從未想過子嗣一事。不過他原本對血脈親情也涼薄至極,并不十分願意養育一個孩子。
直到今日, 看見陸嘯那副模樣,他的心裏才生出些動搖。
若是有一個孩子,一個長得既像他又像阮青黛的孩子,會喚他父皇,喚阮青黛娘親,時時刻刻提醒她,他們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只要稍稍一想,晏聞昭便覺得心裏被填塞得滿滿當當,于是他下意識環緊了阮青黛,在她耳邊低聲喃喃,“若是我們有了孩子,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阮青黛眸光微顫,死死咬住了下唇。
“陛下。”
不歸在門外忐忑地喚了一聲。
“進來。”
不歸又端了一碗湯藥進來,呈給晏聞昭之後,立刻就退了下去,全程低眉順眼,連頭也不敢擡。
晏聞昭終于松開了阮青黛,端着藥碗低頭看她,“你是自己喝,還是要我……”
不等他說完,阮青黛已經白着臉,直接将藥碗奪了過來,略一停頓,便仰頭喝完了那碗補藥。
方才聽晏聞昭說完那些,她反倒平複了心緒,不似最初那般慌亂。
一切都還只是晏聞昭的暢想罷了……
就算他想,就算他叫來這些太醫,配制這些湯藥,又有什麽用?
即便他是帝王,這世上也有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
阮青黛放下藥碗,目光落在自己腰間墜系的熏球上,心中稍定。
“夠了嗎?”
她擡眼看向晏聞昭。
晏聞昭臉色放晴,“太醫說了,你身子不好,這補藥要日日喝,喝上好一陣子才能見效。不過也好,待這個年節過去,來年春日,應是就調理得差不多了……”
他自顧自地說着,甚至并不介意阮青黛究竟有沒有聽進去,“到了那時,立後也該提上日程,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就該是最尊貴的中宮之子……”
阮青黛低垂着眼,只覺得嘴裏一陣陣地發苦。
那苦味十分綿長,竟然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苦,越來越苦……
她終于難以忍受,有些突兀地打斷了晏聞昭的構想,“好苦。”
晏聞昭一愣,“什麽?”
“好苦……”
阮青黛喃喃着重複了好幾遍,才問道,“有……梨膏糖嗎?”
晏聞昭表情頓滞了片刻,下意識将手探入袖中,可卻撲了個空。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再受傀儡散的後遺症煩擾,也不再随身攜帶梨膏糖的糖盒……
晏聞昭又喚了不歸進來,叫他去尋蜜餞點心。
蜜餞很快被送到了阮青黛面前,阮青黛一聲不吭,将那些蜜餞接二連三地送入口中。
晏聞昭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會兒,又陪着她用完午膳,才離開九宸殿,回禦書房處理政事。
他離開後不久,禦膳房的宮人就端呈着各種各樣的蜜餞甜點,流水一樣地送來了九宸殿,足足有數十個食盒。
“陛下吩咐了,絕不能讓郡主吃苦……”
阮青黛無言地掃視了一圈五花八門的食盒,嘆氣,“那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這麽多。”
她最終只挑選了幾盒自己愛吃的,剩下都退了回去。
這些果脯蜜餞,在之後的日子裏倒是真的派上了大用場。
補藥一日三次,一頓不落地送入九宸殿,不歸每每都要盯着阮青黛将藥喝盡,才退下去。
久而久之,阮青黛覺着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一股揮之不去的藥香氣。
除此以外,她的氣色好轉,瘦下去的臉頰豐潤了回來,就連身段也有所變化。原本穿在裏面的單衣竟都變得緊了,只能重新量身裁制。
這些轉變叫阮青黛又忍不住心慌了起來。
即便碧蘿已經再三保證,熏球裏的香藥不會因為這些補藥失去效用,阮青黛還是讓碧蘿加重了熏球裏香藥的分量。
冬日越來越冷,年節将至,盡管今年不能大操大辦,但宮務還是比尋常繁重了不少。
聽碧蘿和蘭苕說,九宸殿還新調來了十數個宮人。
不歸早就将阮青黛視作九宸殿的女主人,所以原本是要将這些宮人一一帶到她面前,可阮青黛卻不願以娘娘自居,沒有見那些宮人。
直到初雪那一日。
初雪在一個夜晚無聲無息地降臨,晏聞昭起身上朝時,一推開殿門才發現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将漆黑的夜色都照得微微發亮。
廊檐下懸垂的宮燈在冷風中曳動,映襯着洋洋灑灑落下的飛雪。
晏聞昭不由地身形一頓,竟是又折返回了殿中,走到床榻邊掀開了帷帳。
挾裹着寒意的氅袍帶起一陣風,阮青黛尚在睡夢中,只察覺到頰邊傳來冰涼的觸感,頓時被凍得一個激靈,瑟縮着朝裏側躲去。
“下雪了……”
晏聞昭俯身,食指在她臉側輕輕刮了兩下,聲音低沉。
半夢半醒間,阮青黛并未聽清他的話,只覺得被人攪擾,煩躁地皺着眉頭,含糊不清地抱怨,“別吵。”
“你不是喜歡下雪嗎?”
晏聞昭又将手掌朝她臉頰上貼了過去。
前世的記憶逐漸混沌,可與阮青黛有關的卻始終清晰如初。
他還記得阮青黛被他囚困在九宸殿的第一年冬日,也是一場初雪,他破天荒允t準她踏出殿門。
上朝回來時,他看見終日郁郁寡歡的女子裹着一身白色狐裘站在雪地裏,望着打雪仗的宮女們,竟然難得露出了笑容。
不知是哪個宮女不小心,手裏的雪團砸偏了方向,徑直朝她擲了過去。
白色雪團不輕不重地,正好砸在了女子的額角,瞬間碎落開,沾在她鬓發、眼角和臉頰上。
雪水化開,露出女子錯愕的表情,可那雙眼眸裏卻沒有分毫惱意,反倒變得生動鮮活。
失手的宮女吓了一跳,連忙跪下請罪,女子愣了好一會兒,複又笑起來,也攥了一團雪,朝宮女輕輕砸了過去……
“啪。”
手背上忽然挨了一下。
晏聞昭這才回過神,低頭只見阮青黛将他的手拍開,昏昏沉沉地翻過身,背對着他。
隐隐約約的,阮青黛聽見殿門開合的聲響,此後再沒了擾人的動靜,她重新睡了過去,待再睜開眼時,已是天光徹亮。
“姑娘,昨夜下了初雪,天氣更冷了。”
蘭苕為阮青黛披上裘袍,細致地為她整理着毛絨絨的圍領。
“初雪?”
阮青黛一愣,隐約記起似乎有人同她說下雪了,只是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披着裘袍走出殿外,果然地面和枝桠上都堆滿了層層積雪,而臺階下,正有宮人拿着些木板,正圍着什麽打轉。
阮青黛忍不住提着裙擺走過去,只見宮人們将木板插在雪裏,插了一圈,而被圍在最中央的,竟然是三個堆起來的小雪人。
兩個高一些的雪人,中間夾着一個圓滾滾的……
宮人們将那三個雪人圍護起來,轉頭看見阮青黛,連忙行禮道,“郡主,這是陛下上朝前堆的雪人。”
阮青黛颔首。
便是他們不說,她也能猜到。
這整座九宸殿,還有誰堆的雪人值得他們這麽精心地圍起來?
阮青黛邁步走過去,蹲下身,目光在那兩大一小的三個雪人身上來回打轉,神色有些恍惚。
“這是一家三口?瞧着倒是栩栩如生,其樂融融。”
蘭苕在阮青黛身邊小聲嘀咕。
阮青黛沉默片刻,才啓唇道,“再和樂也只是雪人,太陽出來,過不了多久便會化了……就算是用圍欄圈起來,也保不住。”
說着,她伸手越過了那圍在外面的木板。
有那麽一瞬,蘭苕覺得她是想要将那些雪人推倒的,可再一轉眼,那絲預感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阮青黛的手指落下去,卻只是拂去了那落在雪人頭頂的碎屑。
“将地上的積雪都清掃幹淨……”
一道略沙啞的女聲傳來,聽着有些耳熟,卻又不像在九宸殿裏聽過。
阮青黛愣了愣,站起身,轉頭朝說話的人看了過去。
不遠處,一女史正囑咐着灑掃宮人清理積雪。
蘭苕順着阮青黛的視線望去,介紹道,“那是新來的秦姑姑。”
阮青黛點了點頭,目光仍然定在那秦姑姑的背影上,不知為何,心裏隐約有些不安。
灑掃宮人們拿着掃帚散開,秦姑姑察覺到什麽,轉過身來。
日光正好投下來,阮青黛未能看清她的面容,不過她顯然是看見阮青黛了,匆匆朝這邊走了過來。
随着她疾步靠近,刺目的日光終于被擋住,她的五官輪廓也逐漸清晰……
阮青黛越來越不安,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快。
終于,看清那人面容的一瞬間,她眸光驟縮,心跳猝然停止了一拍——
“陛下口谕,阮氏行刺聖躬,罪無可恕,念及侍奉太後有功,賜自盡,保其全屍。”
昏暗的诏獄地牢,回蕩着威嚴而沙啞的女聲。
白绫繞頸,鸩酒入喉。
阮青黛甚至連抵抗的氣力都沒有,壓制着她的獄卒手一松,她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一口一口地嘔着血。
她拼命将自己蜷縮起來,卻還是抵擋不了腹中的絞痛。與此同時,頸間的白绫也一下收緊,兩個獄卒死死攥着白绫的末端,向兩旁拉扯。
臉上僅剩的一點血色褪盡,意識盡失的最後一刻,阮青黛強撐着擡起眼,望向那宣讀诏書的女史。
诏獄裏的燭火晃動,那張冷漠的臉龐在明暗交錯中若隐若現,她似乎動了動唇,正說着什麽——
“奴婢參見郡主。”
記憶中那張臉與此刻眼前這幅面容完全重合。
阮青黛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秦姑姑恭敬地低身向她行禮,她卻只覺得被自己要被恐懼淹溺,腹中又隐隐泛起絞痛,頸間也像被扼住,幾欲窒息……
“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蘭苕察覺出不對,連忙喚了一聲。
阮青黛置若罔聞,踉跄着往後退去,一步一步。
只聽得咔嚓一聲,她的腳後跟撞上了圍在雪人四周的木板。
下一刻,她竟是被絆倒,整個人重重地跌坐在了那圍板中央。
頭暈目眩之際,阮青黛只覺得身下傳來不一樣的觸感,一垂眼,她竟是剛好摔在了晏聞昭堆砌的雪人身上……
整只胳膊都陷在冰冷的雪裏,渾身的血液仿佛都随之凝結。
寒冷和恐懼翻湧而來,叫她止不住地顫抖着,嘴裏不自覺喃喃,“別過來……”
見狀,周圍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行禮的秦姑姑。
“郡主,您這是……”
秦姑姑面露錯愕,剛要上前一步攙扶阮青黛。
“別過來!”
阮青黛驀地提高了音量,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素日溫軟的嗓音也變得尖刻。
秦姑姑定在原地,尚未反應過來,身邊便襲來一陣迅疾的冷風。
一道颀長的人影突然出現在視野內,驀地将跌坐在地上的永嘉郡主攬進懷中,全然擋住了她的視線。
氅袍上的刺金紋路昭示着此人的身份。
秦姑姑慌忙後退了幾步,跪拜下去,“陛下……”
“來人,将她押下去!”
晏聞昭攬緊了懷裏的阮青黛,驀地轉頭,眼神陰鸷而淩厲地刺向她。
秦姑姑面上閃過一絲不解和慌亂,“陛下……陛下恕罪,郡主恕罪……”
晏聞昭的侍從們卻沒有再給她告饒的機會,直接塞住她的嘴,就将人拖了下去。
晏聞昭眉頭緊蹙,直到收回視線,看向懷裏驚魂未定的阮青黛,才和緩了口吻,“怎麽了?可是她沖撞了你?”
阮青黛臉色慘白,緊抿着唇一聲不吭。
晏聞昭将她冰冷的手攥進掌心,試圖用自己溫暖她,“外面冷,我們先進殿……”
阮青黛遲緩地回過神,被晏聞昭半扶半攬着又回到了九宸殿。
殿中的熏爐中還燃着炭火,阮青黛渾渾噩噩踏進來的一瞬間,衣裳上沾着的碎雪就融化了,身體裏的血液也逐漸回溫。
“眉眉,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晏聞昭将她扶坐在軟榻上,低身與她平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阮青黛微微放大的瞳孔終于恢複原狀,裏頭盛着的驚懼和忐忑也被一片冷沉沉的霧氣蒙蓋。
她終于動了動唇,嗓音微啞,“那位秦姑姑……”
晏聞昭愣了一下,“誰?你是說剛剛沖撞你的那個女史?”
阮青黛沉默片刻,擡眼對上晏聞昭的視線,口吻裏帶了一絲嘲諷,“她是你宮裏的人,你卻反倒來問我?”
晏聞昭蹙眉,對阮青黛突如其來的發難有些莫名,但還是耐下性子說道,“這批宮人是剛調來的九宸殿,況且,不過是個下人,難道我還都能叫出姓名不成?”
“但她不一樣……”
阮青黛低聲道,“往後,她會親自替你傳一道诏書……”
晏聞昭察覺出什麽,扣在她肩側的手微微收緊,聲音也不自覺沉了沉,“……什麽诏書?”
“賜死我的诏書。”
蘭苕着急地在殿外候着,恨不得整個人都要貼在門板上,想要探聽裏面的動靜。
碧蘿匆匆趕來,詢問蘭苕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蘭苕嘗試着解釋,卻也解釋不清楚。
正當二人一頭霧水時,九宸殿的殿門卻被從內推開,晏聞昭冷沉着臉走了出來。
碧蘿和蘭苕立刻噤聲,低眉順眼地退到一側。
此刻,外頭的雪已經停了。
可晏聞昭站在廊檐下,卻只覺得撲面而來的風比他上早朝時還要更冷些。
他垂眼,目光不經意掃過臺階下,忽然頓滞住。
早晨上朝前堆砌的雪人,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偏偏還是最高的那一個。而另外兩個,都被方才阮青黛那一摔,重新與地上的積雪融為一體……
晏聞昭攥了攥手,眸光愈發幽黯。
他緩步走下臺階,在那孑然一身的雪人跟前停下。
“前世,就是那位秦姑姑拿着賜死诏書來了诏獄……她灌了我t一杯鸩酒,還讓那些獄卒勒斷了我的脖頸……”
阮青黛發顫的聲音猶在耳畔。
“召蘇妄進宮。”
晏聞昭冷冷丢下這麽一句,随後從那雪人身上踏了過去。
最後一個雪人也被踏平,消失在雪地中。
待晏聞昭離開,蘭苕和碧蘿才匆忙進了九宸殿,只見阮青黛正支着額坐在軟榻上,似是十分傷神的模樣。
“姑娘?姑娘你究竟怎麽了?”
蘭苕飛快地跑了過去,“那個秦姑姑……你從前認識嗎?”
阮青黛搖了搖頭,不願多解釋,只是敷衍道,“她與我的一個仇敵長得有些相似,我乍一眼看見她,有些被吓着了……”
“仇敵?”
蘭苕有些發懵,小聲嘀咕着,“那秦姑姑看着倒也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長相……”
阮青黛苦笑了一聲。
“不過她今日被押了下去,應當是不會再回到九宸殿,出現在姑娘您面前了。”
阮青黛低垂了眼睫,“或許吧。”
正如蘭苕所說,那位秦姓女史的确不會再回到九宸殿。此時此刻,她已經被押入诏獄,甚至是由蘇妄親自審訊。
蘇妄是冷肅刻板之人,脾氣硬得像塊石頭,手段卻狠辣無比。朝堂上,他是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而在诏獄中,則是叫囚犯們聞風喪膽的酷吏。
今日,诏獄的獄卒們都紛紛猜測,究竟是什麽樣的犯人,竟要勞動大理寺卿蘇大人親自審訊……
約莫過了大半日,蘇妄才離開诏獄,去禦書房複命。
“陛下,那女史什麽都招了。”
晏聞昭在宮人通傳的那一刻,就已經擱下筆,合上了奏章,定定地看着蘇妄走進來。
前世,一場大火将诏獄裏發生過的一切都抹去了痕跡。所以他對賜死诏書的事全然不知情,更不知是何人所為。
此次調入九宸殿的宮人,他已經命人謹慎地查過,卻也未曾發現端倪。
今日若非阮青黛認出,他還不知要到哪一日才能将此人捉出來……
前世,他從未下令賜死阮青黛,所以,這假傳诏書的女使一定是受旁人指使。
指使她接近自己、潛入九宸殿的幕後黑手,與當初指使她假傳诏書的,定然是同一人。
只要查出她身後的人,只要證明她的主子另有其人,那是不是就能讓阮青黛相信,前世他并沒有要殺她?
他跟阮青黛之間,若是沒了這層芥蒂,或許光景就大不相同,往後說不定真的能鹣鲽情深、白頭偕老也未可知……
想到這兒,晏聞昭心口微微發燙,竟是難得有些坐不住。
他站起身,朝蘇妄迎了過去,“她受何人指使?”
蘇妄的表情不大自然,停頓片刻才啓唇答道,“是……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