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從前晏聞昭斷了一只手時, 阮青黛在他的桎梏下尚且掙脫不得，遑論此刻他雙手健全，她掙紮的力道便更如蚍蜉撼樹。就連咬緊的牙關也被輕而易舉頂開, 舌尖亦被掠奪糾纏……
晏聞昭這一次的吻格外蠻橫強勢, 全然不同于那日在偃月閣的定情之吻, 甚至比前世在九宸殿時還要更兇狠些，與他平日裏那副清雅端正的做派更是格格不入。
阮青黛承受着晏聞昭的怒意和欲求，只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抛進了風浪不定的海裏，既溺在水中, 又随波逐流。
她口中的呼吸被一寸一寸卷走吞沒，一時間竟是連氣都喘不上來，心口劇烈地起伏着, 原本慘白如紙的面頰也像是被潑了胭脂似的, 暈開豔麗的酡色紅暈。
發間的珠釵步搖全都墜在了軟墊上，雲鬓松散, 一頭青絲淩亂着鋪下來。
晏聞昭一手扣着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則是嚴絲合縫地插入她的發間，指尖摩挲着她的發絲，掌心卻用力地将她按向自己, 那腕上的紅色念珠也垂在阮青黛鬓邊。
阮青黛難以招架, 近乎窒息, 張口便在晏聞昭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
晏聞昭的動作頓住。
下一刻，他睜開眼, 可那深寒暗沉的目光只是自她面上一掠而過, 眸底深處便又燃起一團熾燙的火, 緊接着就是更兇戾更纏綿的厮磨吮吻。
被咬破的唇瓣沁出血珠，轉眼間就被舔吻抹去, 将阮青黛蒼白的唇染得如同上了口脂一般。
直到手掌下掙紮的力道逐漸消失，晏聞昭才微微退開，額頭卻仍抵在阮青黛的肩上，氣息略有些不穩。
阮青黛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纖細的玉頸緊緊繃直。
馬車內，唯餘二人喘息的聲響。
“你是……何時變成的他？”
不知過了多久，阮青黛才聽見自己虛弱沙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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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聞昭側頭，那張素來清冷的那張玉面染着欲色，眉宇間還帶着難以消解的沉怒。
他喉頭微滾，聲音裏帶着些諷意，“落水之後。”
“……”
阮青黛閉了閉眼，一滴淚珠自眼角滑落。
昏昏沉沉中，她的腦子裏竟只剩下對自己的嘲諷——
原來，從來沒有什麽命運軌跡的轉變，也根本沒有什麽前世今生兩個截然不同的晏聞昭。那個令她動過心，叫她許以白首之約的書生，從來都不存在，從來都是黃粱一夢，是是惡鬼披上畫皮的僞裝……
那滴淚沿着她的眼尾，悄無聲息地落至耳廓，觸上了晏聞昭的唇瓣。
他下意識抿唇，一絲若有似無的鹹澀便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哭什麽？”
晏聞昭眸光晦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卻終于松開了桎梏着她的手，轉而撫上她纖細的脖頸。
“是失望嗎？”
他湊到她耳邊，手指在她頸邊一下一下地擡起落下，“失望你的晏郎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眸色越來越冷，聲音卻也逐漸溫和缱绻，好似情人之間的呢喃，“眉眉，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好歹也做了那麽些年的夫妻，如今得以重逢，你便只顧着惋惜那個窮酸古板、道貌岸然的書呆子麽？你可知道，在你死後的這些年，為夫又是怎麽熬過那些被傀儡散折磨的漫漫長夜？”
聽得“傀儡散”三字，阮青黛身子驟然一僵。
“還是說，除了失望你的晏郎，你還在失望些別的？”
晏聞昭話鋒一轉，一字一句地問道，“今日秋圍，那支毒箭沒能射進我的心口，你是不是也很失望？”
熾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阮青黛打了個激靈，混沌暈沉的腦子裏驟然閃過一絲清明。
晏聞昭如今已經識破她擁有前世記憶，所以他是以為，自己将這件事告訴了姜嶼，還與姜嶼設計好了，要将他推出去代行射鹿禮……
阮青黛咬唇，半晌才喃喃出聲，嗓音艱澀難聞，“我從未想過……要利用今日行刺一事借刀殺人……”
“為何沒想過？你那麽想擺脫我，那麽想跟姜嶼雙宿雙飛，從前連傀儡散這種陰毒的東西都能用得上，今日借刀殺人不是更妙？”
阮青黛驀地擡眼，對上晏聞昭的視線，咬牙道，“我說過，我從不知道那鼻煙壺裏藏着傀儡散！”
晏聞昭撫在她頸間的手指頓時收攏往裏扣，眉宇間的陰鸷無所遁形，“那你告訴我，是誰給了你那粒赤霞珠！”
“……”
阮青黛仿佛被浸泡在了冰冷的井水裏，只能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和無力。
前世在那诏獄之中，她已對晏聞昭解釋過，赤霞珠裏的傀儡散，不是她做的，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曾聽說過這種毒藥。
可每當晏聞昭問起假赤霞珠的由來，她便啞口無言，怎麽也不敢将心中猜測告知于他……
此刻亦是如此。
馬車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阮青黛終是阖上眼，任由晏聞昭扼住自己脆弱的脖頸，“你既不信，那便殺了我。”
晏聞昭怒極反笑，扣着她脖頸的手指又加重了幾分力道，“阮青黛，你以為我不敢嗎？！”
阮青黛扯了扯唇角，低不可聞地喃喃道，“你有何不敢？總歸也不是第一次了……”
晏聞昭動作頓住，眉峰一低，浮起些許惑色，“什麽？”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外傳來芸袖t的喚聲，“太子殿下，大姑娘。”
車內二人臉色皆是一變。
芸袖走到馬車近前，又喚了一聲，遲遲得不到回應。想起方才跟随在車架邊，隐約聽到的異常響動，她心中愈發不安，也再顧不得裏頭那位太子殿下的吩咐，徑直伸手掀開了車簾——
馬車內，太子衣冠整齊地端坐在一旁，手裏執着一盞茶，掩在唇邊，雖又恢複了那身清正矜貴的氣度，可臉色卻透着些陰沉。
而另一邊，大姑娘卻是背對着她靠在車壁上，發間的珠釵不知所蹤，一頭烏發被松松地挽在一側，垂落在瑟縮着的肩上，背影纖弱而無力。
“何事？”
見芸袖一直盯着阮青黛，晏聞昭本就陰沉的臉色更加駭人，冷聲吐出二字。
芸袖一驚，這才收回視線，“回太子殿下，已經到停雲苑了。”
“停雲苑？”
晏聞昭蹙眉。
“陛下和娘娘的意思是，這一路趕回宮怕是不安全，不若暫且在停雲苑歇一夜，待明日钤山的逆賊被剿滅，再起駕回宮……”
晏聞昭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旁邊的阮青黛，“知道了。”
他率先起身，走下馬車。
芸袖望着遲遲沒有動作的阮青黛，“大姑娘？”
阮青黛這才緩緩起身轉了過來，她已經重新戴上了那被揉皺的侍女面紗，遮掩了那緋紅的面頰和沾了血色的唇瓣，連帶着頸間的紅痕也被覆蓋。只是眉眼間仍是殘留了些紅暈，眼角還有一道若隐若現的淚痕。
芸袖心口一跳，剛想看得更仔細些，卻見阮青黛已經微微側身，避開了她的目光，将面容隐在了車內陰影中，“我沒事……姑姑帶路吧。”
嗓音輕柔，卻沙啞得不像話。
芸袖不敢再細想，垂眼退到一旁，扶着阮青黛下了車。
聖駕來得突然，停雲苑內的宮人們頓時驚惶地出來迎駕。
帝後二人在從前常居的寝室慎德堂安置下來，晏聞昭則在緊挨着慎德堂的清晖臺，阮青黛還是一如既往去了偃月閣。
半路上，她終于想起自己遺漏了什麽，問起芸袖知不知道姜嶼的下落。
“晏大人身為太子詹事，此刻還在钤山收拾殘局。大姑娘放心，他安全無虞，并未受傷。”
阮青黛這才松了口氣，邁步進了偃月閣。
盡管阮青黛如今已經不是魏國公府的大姑娘，可在停雲苑在偃月閣，下人們仍将她當做主子。一見芸袖領了她過來，立刻便像從前一樣，奉茶端水，焚香熏衣。
阮青黛卻屏退了侍奉的下人，直到寝屋內只剩她一人，才敢摘下面紗，匆匆梳洗一番，換了衣裳。
若按規矩，今日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她梳洗完理應去帝後跟前，向他們請安。可她今日受了驚吓，先是差點死在刺客的弩箭之下，又是被晏聞昭揭穿，得知他那副軀殼裏也裝着前世游魂……
雙重刺激下，阮青黛身心俱疲，竟也不再顧忌規矩體統，直接躺上了床榻，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天光微暗，停雲苑內起了風。
素來冷清的園子裏今日卻到處都是禁軍，個個神色凝重、不敢懈怠，俨然有草木皆兵之感。
秋圍遇刺之事尚有一大堆爛攤子需要收尾，慎德堂和清晖臺都不得安寧，時不時便有朝臣和将士來往出入。
陸嘯趁着無人時進了清晖臺，彼時晏聞昭正沐浴完，從浴池走出來。
他換下了那身在行圍中沾了髒污的玄色勁裝，此刻一襲白衣寬袍，衣襟松散，墨發披垂，之前在馬車上那副狼狽陰鸷之态也似是被浴池裏的流水沖刷了個幹淨，又是十足的光風霁月、道貌岸然。
“事情辦得如何？”
晏聞昭冷冷地觑了陸嘯一眼。
陸嘯欲言又止，最終只能讪讪地跪地請罪，“殿下恕罪……”
晏聞昭垂眼，神色莫測地望着他，“讓柳隐跑了？”
“是，屬下帶着螭虎衛一直守在頹山館外，并未見到他離開。可一看到钤山發出的信號，再闖進頹山館拿人時，竟已是人去樓空。”
說着，陸嘯面上不免有些心虛，“屬下至今仍不知柳隐是如何從頹山館脫身的……”
本以為辦砸了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晏聞昭這個瘋子定是要将自己扒層皮才解恨，誰料他聽完竟只是冷哼了一聲，就拂袖轉身。
“知道了。”
僅僅三個字，再無多餘一句話。
陸嘯詫異地掀起眼看向晏聞昭，見他雖然面無表情，周身的氣壓卻低得可怕，于是也不敢再多嘴。
晏聞昭在桌邊坐下，将那串擱在一旁的紅色念珠重新套回腕上，眸色沉沉。
再怎麽說，柳隐也是前世最令他頭疼的反賊頭子，在上京城潛藏多年，又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被他連根拔除……
“告訴蘇妄，好好查一查長公主府。”
晏聞昭思忖片刻，才沉聲吩咐。
姜清璃與頹山館過從甚密，誰知道她究竟是真的放浪形骸、縱情聲色的姜清璃，還是以招攬小倌幕僚為幌子，暗地裏庇護着平陽之亂的餘孽呢？
“……是。”
陸嘯應了一聲，起身退了下去。
晏聞昭收回視線，目光再次落回腕上的紅色念珠，五官不自覺蒙上一層陰影。
夜色将至，秋風瑟瑟。
停雲苑內風聲鶴唳，唯有偃月閣寂靜安穩。
阮青黛在寝屋內一覺睡到了天黑，竟是難得又做起了前世之夢。
夢裏，晏聞昭已是帝王，姑母成了太後，而她則被困在九宸殿，甚至不被允準踏出殿門一步。
那日趁着晏聞昭出宮，姑母到底還是找到了機會，讓芸袖喬裝打扮，悄悄潛進了九宸殿。
“姑娘近日可還好？娘娘十分挂心你，只是礙于陛下……”
芸袖姑姑對她噓寒問暖，問了許多她與晏聞昭的事。
她不願讓他們因為自己母子失和，便說自己一切都好。
可芸袖姑姑仍是看出她的臉色有異，親自為她診了脈，說她是憂思過重，疲乏勞累，告訴她平日裏定要讓自己想開些，好好休養。
“只是這幾日沒休息好……”
她只能拿起桌上沒畫完的鼻煙壺，向芸袖姑姑解釋，“陛下的生辰快到了，我需得在他生辰前，完成這鼻煙壺的內畫。”
芸袖盯着那鼻煙壺看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姑娘身子弱，不宜辛勞，且這內畫壺實在傷眼，不如你交給奴婢帶回去，奴婢在坤寧宮尋個人替你畫完，明日再送回來？”
“……”
她猶豫了一會兒，便将完成了一半的內畫壺交給了芸袖。
第二日，芸袖果然托人将畫好的鼻煙壺送進了九宸殿，除了內壁上的畫，鼻煙壺上還多了不少裝飾，壺頂的珠串、相思結和流蘇，以及……
壺蓋裏鑲嵌的赤霞珠。
畫面最後落在那晶瑩剔透的赤霞珠上，阮青黛也随之從夢裏醒來。
屋內沒有點燈，光線一片昏黑。阮青黛盯着帳頂，微微發怔。
其實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夢起這樁舊事，皆是因為白日裏晏聞昭又提起傀儡散的緣故……
前世在诏獄的那幾日，她就一直在想，那藏着傀儡散的假赤霞珠究竟是何人所為。
最有可能的自然是芸袖。
可芸袖是姑母的人，若做了什麽，定是受姑母指使。姑母有何理由要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如此毒手？
況且，那鼻煙壺從坤寧宮到九宸殿，經手的也不止芸袖一人，或許是其他環節出了差錯也不一定。
雖是這麽想，可阮青黛心裏卻還是存着個疑影，不敢對晏聞昭坦誠以告。
晏聞昭此人，本就罔顧人倫，瘋得徹底，若叫他知道，給他下傀儡散的有可能是芸袖，是姑母，那他根本不會顧忌什麽母子情分。
割肉剜骨的琵琶刑，怕是會落在姑母身上也說不定……
阮青黛擁着薄衾坐起身，一雙翦若秋水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堅定。
前世之事不知還有沒有機會找到真相，但在真相大白之前，她寧願讓晏聞昭一直誤會自己，仇恨自己，也絕不願牽連姑母。
想到這兒，阮青黛的手腳又是隐隐發寒。
今日她與晏聞昭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看清彼此的真實面目，往後晏聞昭在她面前便沒了顧忌，還不知要如何磋磨她……
前世的她聽天由命，卻也沒落得一個好結果。
這輩子，她絕不會再坐以待斃。
阮青黛咬唇，起身出了屋子。
“大姑娘醒了？”
偃月閣的侍女領着一位太醫迎了上來，“您睡下後，陛下和娘娘擔心您受了驚吓，特意派太醫過來為您診脈。”
阮青黛看了一眼那拎着藥箱t的太醫，“我已經沒事了，有勞大人跑這一趟。”
頓了頓，她又說道，“我與您一同去慎德堂複命。”
聞言，一旁的侍女立刻去提了燈，親自帶着阮青黛和太醫出了偃月閣，循着園子裏禁軍把守的小徑朝慎德堂走去。
慎德堂內，帝後二人剛用過晚膳。
皇帝靠坐在圈椅中，阮皇後在一旁端着碗溫熱的湯藥，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他。
芸袖進來通傳，太醫和阮青黛都等在外頭。
皇帝立刻将最後一口湯藥咽下，咳嗽兩聲，傳召了阮青黛。
“參見陛下，娘娘。”
阮青黛走入殿中，垂首行禮。
皇帝像尋常那般叫着免禮平身，卻又額外補充了一句，“賜座。”
此話一出，阮青黛面上閃過一絲愕然。
“民女如何擔得起陛下賜座……”
皇帝望向她，“若非你今日識出那刺客的破綻，不顧性命地攔在朕與皇後的身前，朕和皇後怕是早就遭了那刺客的毒手。你如今有救駕之功，自然坐得起。”
宮人搬來了圓凳，阮青黛卻仍是猶豫，直到阮皇後看過來，笑道，“陛下讓你坐，你便坐吧，這麽謹小慎微地做什麽。”
“……是。多謝陛下，多謝娘娘。”
阮青黛低低地應了一聲，在圓凳上坐下。
“不過青黛，朕有一事仍是沒想明白。你是如何看出，那虞卒心懷不軌，意欲行刺的？”
與晏聞昭如出一轍的問話，可口吻卻大不相同。
有馬車上的對峙在先，如今阮青黛已經想好了說辭，低垂着眼，溫聲答道，“或許是天意，那虞卒靠近時，民女無意中窺見了他袖中的一道寒光，民女雖不知是什麽，但第一反應便是他私藏了兵器……您與娘娘是龍體鳳軀，絲毫馬虎也容不得。所以民女才鬥膽，揚言那人是刺客。”
“眉眉素來心細如發，今日是多虧她了。”
阮皇後看向皇帝，“眉眉立了這麽大的功，陛下打算如何賞賜她？”
阮青黛心裏一咯噔，下意識擡頭和阮皇後對了一眼。
她深夜來此，為的便是這件事。
“的确該好好嘉賞。”
皇帝開口道。
阮青黛收回視線，起身伏拜，輕聲說道，“民女能識認出刺客，純屬僥幸。況且民女承沐陛下和娘娘的恩澤久矣，今日便是拼上性命，護衛陛下和娘娘的安全，那也是理所應當，怎敢借此居功？”
皇帝啞然，與阮皇後相視一眼，才無奈地笑起來，“一碼歸一碼，你對朕與皇後有一片孝心，朕是知道的。可你今日救的不僅是姑父姑母，更是一國君後，賞賜是少不了的。”
阮青黛刻意沉默了一會兒，“若陛下和娘娘一定要賞，能不能不要賞賜民女那些金錢俗物？”
“那說說看，你想要什麽？”
阮青黛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緊，掌心隐約出了些汗。她再次将手墊在額下，叩拜了下去，輕柔的嗓音擲地有聲。
“朝碧海而暮蒼梧，是民女如今的志向。民女想做畫師，想走遍名山大川，繪制成冊，叫世人都能居一隅而觀天下……所以今日，民女鬥膽懇請陛下，賜民女一個名號！”
一番話果斷流暢，卻将帝後二人都說愣了。
“你一弱質女流，竟有此志向？”
皇帝面露詫異，看向阮皇後，“這丫頭竟要效仿從前的弘霞散人，你可知曉？”
阮皇後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卻強顏歡笑，“臣妾竟也從未聽聞……”
她看向阮青黛，神色莫測地，“眉眉，游歷山水不是你想象中那般悠閑輕易，遇上狂風驟雨，山匪劫道，都是常有的事！稍有不慎，便性命難保，你可明白？”
“……民女明白，但民女仍願一試。”
阮青黛維持着叩首的姿勢，不敢擡眼看阮皇後。
她知道阮皇後擔心自己的安危，可出京游歷，既是她的志向，也是她逃避晏聞昭的一條路。
向皇帝求的名號，與一道許她自由、護她離京的聖旨無異。只要皇帝允準，那晏聞昭便再難困住她，就連有朝一日他繼承大統，想要推翻先帝聖意，也要仔細掂量掂量……
阮青黛自幼養在阮皇後的膝下，阮皇後知道她性子執拗，既已說出了這樣的話，那便是勸說不動了。
她皺眉，看了皇帝一眼，搖頭。
皇帝面露難色，陷入沉默。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時，屋外突然穿到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
“救駕有功之人，卻被驅逐離京，做徒步山水的苦行者。這是恩賞還是罪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