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阮青黛腦子裏轟然一響, 整個人僵在原地,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就連蜷在袖中的手指都在輕微顫抖。
晏聞昭察覺到什麽, 唇畔噙着的笑意忽而消失, 眉心不着痕跡地蹙起。
他放下袖箭, 薄唇微啓,“過來。”
縱然已經察覺到他的動作裏沒有絲毫殺意,可阮青黛仍是後怕地出了一身冷汗,半晌才緩過來, 拖着沉重僵直的的步子,一點點挪到了晏聞昭面前。
晏聞昭盯着她看了片刻,擡起手探了過來。
阮青黛微微一驚, 下意識要往回縮, 卻還是被捉住手腕。
看出她的抵觸和抗拒,晏聞昭的眸光愈發幽邃陰冷。
他手指輕動, 将那袖箭調轉了個方向, 箭尖朝着自己,遞給阮青黛,“替孤戴上。”
阮青黛眼睫微顫, 伸手接過那袖箭, 低俯下身, 将袖箭縛在了他右手的護腕上。
晏聞昭垂眼,視線跟随着阮青黛的動作, 只見那纖細玉白的手指繞着系帶, 指腹不經意擦過他的手背, 觸感竟是冷如寒冰……
她竟然被他手裏的袖箭吓成了這幅樣子。
一陣惱火和不解竄上心頭,晏聞昭眸光沉沉, 驀地擡手,摘下阮青黛的面紗。
阮青黛知道晏聞昭早已認出自己,于是此刻被摘了面紗也并不意外,她抿唇,甚至連眼也未擡,繼續綁着袖箭。
“如今倒是不怕了?”
晏聞昭的目光在阮青黛面上逡巡,語調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冷淡,“那你方才,在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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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黛咬了咬唇,“殿下将袖箭對着我,竟還問我在怕什麽?”
語畢,她手中的袖箭也綁好在了晏聞昭的護腕上,阮青黛不願多做糾纏,起身便要離開。
可剛一動作,腰間卻是忽然一緊。
晏聞昭的手臂竟是一下箍住了她的腰,橫在她腰後微微用力,叫她半寸都不能退開。
與此同時,那雙沉黑的眼眸也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化作兩柄寒光凜凜的匕首,要将她看穿、刺透、拆骨剝皮一般。
阮青黛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脊骨也竄起一絲涼意。
“你怕我殺了你?”
晏聞昭盯着阮青黛再次發白的臉,微微放輕了聲音,用與此刻神色全然不符的溫柔語調問道,“眉眉,我對你那樣好,幾乎将一顆心都掏給了你……你怎麽會覺得,我舍得殺你?”
自恢複身份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心意不加掩飾,将話說得如此直白。
阮青黛瞳孔微震,只覺得箍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掌微微發燙,而眼前那張近在咫尺的玉面似乎也燒灼着熾火,叫她不敢細看。
“太子殿下。”
也不知門外守衛是如何攔的,原本在皇帝身邊的幾個朝臣竟是直接掀開帳簾,闖了進來。
阮青黛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晏聞昭橫在她腰後的手掌驀地向上一移,竟是直接将她按進了自己懷裏。
幾個朝臣進來便撞見太子與一個婢女姿勢暧昧地擁在一起,頓時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阮青黛背朝着他們,一想到自己若是暴露身份,還不知會被議論成什麽樣,她身子微微打顫,一咬牙,又将自己的臉往晏聞昭懷裏埋深了些。
晏聞昭眸底閃過些笑意,再掀起眼看向那些朝臣時,清雅端正的面容難得透出一絲風流的意味。
“各位大人,非禮勿視。”
他語氣溫和地說道。
朝臣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告罪。
退出營帳後,幾人才小聲議論起來,沒想到平日裏光風霁月的太子殿下也會做這種荒唐事,卻剛好被姜嶼聽了去。
待營帳內再無動靜,阮青黛的身體裏才忽然爆發出一股氣力,一下掙脫了晏聞昭的桎梏。
驟然失去平衡,她踉跄了幾步,重重地跌坐在身後的席墊上。
晏聞昭本不想這麽輕易放過她,可剛要探身過去,營帳外卻突然傳來姜嶼的沉冷嗓音。
“微臣求見太子殿下。”
晏聞昭動作頓住,眼裏紛雜熾熱的情緒霎時凝滞、褪去,複又現出一絲清明。
他看了看不安的阮青黛,又看向營帳外的人影,語調恢複平靜,卻暗藏惡劣,“晏大人稍候。孤與孤的侍女,還有私密話要說。”
“……”
阮青黛暗自咬牙,從地上拾起自己的面紗,迅速退回桌案前。
“倒是忘了問,晏夫人好端端地,裝作侍女混進孤的營帳,意欲為何?”
晏聞昭面無表情地看向阮青黛,“是晏嶼将你帶進來的?”
“擅闖秋圍是我一人所為,晏嶼他并不知情。”
阮青黛極力與姜嶼撇清關系,“是我聽說皇後娘娘會來行圍,所以費盡心思想來見她一面……”
“殿下。”
營帳外又傳來姜嶼的催促,“行圍即将開始,陛下與娘娘喚您前去禦營。”
晏聞昭眉宇間掠過一絲煩躁,只看着阮青黛道,“晏嶼是你的夫婿,又統領詹事府。今日之事,就算你再怎麽為他開脫,他也難逃責罰。待秋圍結束,孤自會與你們清算。”
語畢,他才起身,邁步朝營帳外走去,可從阮青黛身邊經過時,卻頓了頓。
“不是要見你的好姑母嗎?”
阮青黛一怔,不敢确定晏聞昭的意思,可見他已然走開,還是連忙戴上面紗,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走出營帳,就對上臉色不大好看的姜嶼。
“殿下。”
他的目光越過晏聞昭,落在阮青黛身上。
“她的茶藝不錯,孤帶她去母後跟前侍奉。”
晏聞昭步伐未停,直接越過姜嶼,朝天子禦營而去。
阮青黛垂眼避開了晏聞昭的視線,緊随其後,姜嶼皺着眉看了她一眼,也只能認命地跟了上去。
禦營周圍,裏三層外三層地把守着宮中禁衛,看起來便是整個钤山守衛最周密森嚴的地方。
“太子殿下到。”
宮人掀開禦營的帳幕,将晏聞昭、阮青黛和姜嶼一同迎了進去。
禦營內,朝中的武将重臣皆站在兩側,帝後二人則并肩坐在上座。
皇帝穿了身窄袖勁裝,手裏拿着弓箭,看起來比往日的氣色好了不少,阮皇後也一改往日繁複拖沓的宮裝,穿着一身利落的騎裝,烏發高高束起,俨然也是一副要下場打獵的架勢。
看見走進來的三人,帝後表情各異。
阮皇後自然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戴着面紗的阮青黛,而皇帝的目光則落在姜嶼身上,表情一時有些複雜。
而站在兩側的群臣認出姜嶼,也忍不住面面相觑,在心中又感慨了一次太子的格局氣度。
“父皇、母後。”
晏聞昭斂目喚了一聲,才将二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太子這次行圍安排得不錯。”
皇帝收回視線,誇贊了一句。
晏聞昭面色溫和,側身露出後面站着的姜嶼,“多虧有晏詹事傾力相助,否則兒臣初次接觸秋圍,定會亂了方寸。”
姜嶼低眉拱手,“微臣不敢居功。”
皇帝望着他們二人,神色微動,“好,好。你們二人互相扶持,如此朕就放心了……”
晏聞昭看向阮皇後,“兒臣宮中有一侍女極擅茶道,今日特意帶來,也讓母後嘗嘗她的手藝。”
聞言,阮青黛攥了攥手,上前福身行禮,“奴婢……”
阮皇後還未出聲,皇帝便直接打斷了她,“也難為太子帶你過來,皇後惦記這口茶估計也有段時日了……去吧,茶具都在那邊。”
阮青黛低低地應了一聲,便走向營帳另一側,挽起衣袖,親自動手烹起了茶t。
與此同時,禁軍統領走進營帳,“陛下,吉時将至,虞卒們都已準備好了。”
皇帝颔首,從主座上站起身,“那朕也該出去了……”
話音未落,他卻臉色一變,驟然嗆咳出聲,手裏的弓箭也砸落在地。
“陛下!”
阮皇後連忙起身扶住他。
皇帝掩着唇咳了半晌,那痛苦的咳聲直叫整個禦營裏的人都提心吊膽,甚至連氣都不敢喘。
阮青黛也急忙放下手中烹了一半的茶,斟了一碗溫水疾步走過去。
阮皇後瞥見她,頓了頓,才伸手接過那茶碗,“陛下,趕緊潤潤嗓子……”
皇帝放下手,衣袍上竟然沾滿了深色的血跡。
阮皇後和阮青黛皆是面露驚愕,二人相視一眼,立刻便有了默契。
“娘娘當心!”
阮青黛故作驚慌地喚了一聲,随即側身,擋住底下衆人的視線。
阮皇後則手一抖,茶碗砸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盡數濺上了皇帝染血的袍袖上。
阮青黛驀地跪拜下去,“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端來的茶水太燙……”
阮皇後也呵斥了一聲,“還不将陛下扶下去更衣?!”
甚至還不等衆人反應過來,阮皇後和阮青黛已經一左一右,将臉色慘白的皇帝攙去了主座屏風後,扶着他在卧榻上躺下。
晏聞昭也緊跟着從屏風後繞了進來,一眼便看見皇帝嘴角的咳血,眉頭微微一皺。
“陛下……”
阮皇後替皇帝擦拭幹淨唇邊的血跡,壓低聲音喚道。
皇帝仍神志清醒,虛弱道,“朕沒事,待休息片刻,便能去營帳外行獵……”
“不可。”
阮皇後皺眉,口吻難得帶了些強勢,“陛下應當顧惜自己的龍體,今日怎可再縱馬行獵?”
阮皇後看了阮青黛一眼,“看顧好陛下。”
“……是。”
阮青黛應了一聲。
阮皇後轉身離開,看了晏聞昭一眼,“太子也出來吧。”
屏風外,群臣竊竊私語,不知發生了什麽。唯有姜嶼神色平靜,若有所思。
阮皇後和晏聞昭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群臣們立刻噤聲。
阮皇後目光掃視了一圈,啓唇道,“陛下方才忽然龍體抱恙,今日怕是只能在營帳內等諸位的好消息了。”
營帳內倏然一靜,随後才有臣子反應過來,“按照祖制,陛下若不能行獵,那就得擇出一人,代替陛下進入虞卒的合圍圈,完成射鹿禮……”
屏風後,阮青黛神色一僵。
代替皇帝進入合圍圈……
那豈不就是代替皇帝成了逆賊的行刺對象?!
下一刻,屏風外便傳來了阮皇後柔和卻堅定的嗓音。
“若諸位沒有異議,本宮願替陛下走這一遭。”
此話一出,阮青黛眸光驟縮,猛地從榻邊站起身。她幾步邁到屏風邊,險些就要沖出去阻止,可想到此刻的處境場合,還是硬生生頓在原地。
屏風外,晏聞昭的眸底也閃過一絲異樣。
南靖祖制,皇帝的确可以在随行之人中擇一位代行射鹿禮。可通常情況,尤其是在儲君已定的情況下,都是由儲君代行。還從未有過皇後代行的先例……
唯有當初女帝秋圍時,讓皇夫代行過射鹿禮。
阮皇後此舉,雖合規矩,卻不尋常,然而營帳中竟也沒有朝臣站出來反駁。
皇帝這些年總是病着,不少朝政都是阮皇後在協理。長年累月下來,阮皇後在朝中也有了根基,朝臣們即便覺得不妥,卻不至于在這樣的“小事”上不給她顏面。
此情此景,倒是讓晏聞昭想起了前世。前世他雖坐上皇位,卻因斷手黥面,又染上了傀儡散,于是在朝中幾乎喪失所有話語權。但凡是重要的朝政,諸臣都會越過他,直接同阮太後商議。
可以說,他即位後的那些年,阮太後才是真正把持朝政的南靖之主。
晏聞昭斂目低笑,笑意卻透着些涼薄。
前世他受病痛折磨,未曾留意,如今重活一世,他才恍然發現阮昭芸溫柔和善的面容下藏着一顆怎樣的權欲野心。
“皇後代行射鹿禮,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今時不同往日,到底還是有臣子顧忌着晏聞昭,于是試探地出聲道。
晏聞昭垂眼,掩去了眸中思緒,拱手道,“那就有勞母後代行射鹿禮了。”
屏風後的阮青黛聽得這麽一句,心霎時間涼了半截,她搭在屏風邊緣的手指死死扣緊,指尖隐約露出青白之色。
“皇後娘娘三思。”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自營帳內響起。
衆人皆是一愣,循聲望去,卻見出聲的竟然是從前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太子詹事——晏嶼。
晏聞昭眸光微沉,看着姜嶼走上前。
“皇後娘娘,陛下身邊不能無人看顧,您還是留在營帳中坐鎮為好。”
阮青黛扣在屏風上的手指驟然一松。
是了,外面還有姜嶼。姜嶼知道合圍區會發生什麽,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不會讓姑母涉險……”
隔着屏風,她錯過了姜嶼直指晏聞昭的目光。
姜嶼頂着衆人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微臣以為,射鹿禮還是交給太子殿下代行更為妥當。”
“!”
阮青黛腦海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而屏風後,姜嶼也越過衆人,眸色深深地盯着阮青黛的方向。
眉眉還是太過心軟,只想着要保護誰、救下誰,卻從未生出過傷害別人的念頭。就連想要擺脫晏聞昭,也要繞那麽大一個圈,借助救駕之功,達成目的。
可實際上,分明有一條最簡單的捷徑擺在她面前——
讓晏聞昭去做那個秋圍遇刺的替死鬼。
從阮青黛告訴他秋圍之夢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在醞釀這個計劃。為此,他甚至暗中對皇帝的禦營略微動了些手腳,叫皇帝暫時抱恙,無法上場……
姜嶼略微有些愧疚地收回視線,一轉眼卻正好撞上晏聞昭犀利探究的目光。
姜嶼頓了頓,眉宇間又恢複了一片坦然。
阮皇後也望着姜嶼,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眉。
她唯獨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替太子籌謀的,竟然會是姜嶼。
随着姜嶼站出來,又有幾個東宮屬官也出聲應和,口口聲聲稱射鹿禮這等小事,由太子代勞即可,太子理應為帝後分憂雲雲。
自然也有朝臣站在阮皇後這一邊,稱皇後代行也無不可。
雙方僵持不下,還是阮皇後笑了笑,出聲緩和。
“本宮原是好意,沒想到竟惹得太子和諸位大人誤會……此事不如就交由陛下決定吧?問問陛下,究竟是要本宮代行,還是太子代行。”
這聽上去似乎是最可行的方式。
阮皇後看了一眼始終沉默不吭聲的晏聞昭,“太子的侍女就在裏面,便讓她向陛下請旨吧。”
差事竟猝不及防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阮青黛微愕。
她強自鎮定,應了一聲“是”,才轉身回到卧榻邊,“陛下?陛下……”
皇帝閉着眼,呼吸平穩,俨然昏睡不醒,無法給她答案。
阮青黛咬緊下唇,愈發心亂如麻。
而就在此刻,阮皇後的聲音又自屏風外傳來,“可問過陛下了?”
阮青黛定了定神,才下定決心地起身,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一回到帳前,她便察覺到數道目光齊刷刷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這其中最容易辨認出的便是阮皇後的視線。
阮青黛知道阮皇後想要一個怎樣的答案。自小到大,但凡是阮皇後的心願,她都盡可能地幫她達成。可這一次……
她絕不能遵從阮皇後的意願。
“陛下的意思是……”
阮青黛避開阮皇後的視線,轉而看向一直盯着她的晏聞昭,眸光不自覺顫了顫,“射鹿禮還是由太子代行。”
阮皇後面上閃過一絲錯愕。
晏聞昭眼裏也浮起一瞬的不可置信,可霎時間就隐去,從驚到喜,最後再變得晦暗複雜。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阮青黛,不願錯過她眉眼間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
她竟然在阮皇後和他之間選擇了他?
按理說,他的确應是喜不自勝才對。可想起這幾日姜嶼對虞卒的無故關心,還有方才又一反常态的為他出頭,晏聞昭便隐約覺得此事絕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
頂着晏聞昭暗藏鋒銳的目光,阮青黛心跳如鼓,只覺得似有什麽在胸口掙紮、扭曲、叫嚣,下一秒便要破膛而出。
她不知姜嶼是臨時起意,還是早就計劃好這麽做。可事到如今,為了确保姑母安全無虞,她只能淪為他的幫兇,将晏聞昭推上斷頭臺……
“吉時已到,既然陛下屬意于太子,那t便請太子下令虞卒入山合圍吧。”
姜嶼又适時地站了出來,徹底截斷了阮青黛與晏聞昭之間的視線糾纏。
晏聞昭終于斂目,扶了扶腕上的袖箭,唇畔扯起一些弧度,“母後,那今日這射鹿禮,便由兒臣為您和父皇分憂了。”
語畢,他又深深地看了阮青黛一眼,才頭也不回地轉身出了營帳。
“……”
阮青黛神色微變,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卻被姜嶼投過來的視線定在原地。
群臣們紛紛告退,跟着晏聞昭往外走,也就無人注意角落裏的姜嶼。
姜嶼不動聲色地朝阮青黛搖了搖頭,随即也離開了禦營。
轉眼間,禦營內只剩下阮皇後、阮青黛,還有屏風後躺在卧榻上的皇帝。
阮青黛仍怔怔地定在原地,面上情緒紛雜,直到身後的阮皇後忽然出聲喚她,她才恍然回神,驀地轉身,将一切猶疑和心軟抛諸腦後。
“眉眉,到姑母這兒來。”
阮皇後已從最初的愕然裏回過神,又恢複成了阮青黛熟悉的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她朝阮青黛招了招手。
阮青黛摘下面紗,快步上前,歉疚地伏拜,“姑母,方才是我假傳聖意……”
“噓。”
阮皇後神色一凜,立刻豎起手指擋在了阮青黛唇前,壓低聲音道,“這是死罪,你竟也敢說出來?”
阮青黛噤聲。
阮皇後望着她,無奈地,“女大不中留,眉眉如今竟寧願站在太子那頭。”
阮青黛一慌,急忙解釋,“姑母,我并非要幫太子……我是擔心合圍時萬一出了什麽差錯,會将您置于險境……”
她急得連說話都磕絆起來,眼眶也微微泛紅。
阮皇後神色一松,攙着她的手笑起來,“行了。不過是個小小的射鹿禮,交給太子也是情理之中。況且太子與我是親母子,我又怎會同他計較這些?”
說着,阮皇後拍了拍阮青黛的手,“你去外頭,讓芸袖進來為陛下把個脈。”
“……是。”
阮青黛剛走出禦營,就聽得震天的號角聲響起,以晏聞昭為首的射鹿隊伍已經浩浩蕩蕩地朝山林中疾馳而去。
阮青黛怔怔地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直到馬蹄揚起的塵煙模糊了那道玄黑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