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肅冼的眸光一沉,越過寧桓朝着他的身後看了過去。木制臺階發出了“吱呀吱呀”的響聲,那三人也跟了上來。
“小兄弟,可發現了什麽?”蔣寧并無注意到肅冼的異樣,仍同方才一般問着話。寧桓抿着嘴緊張得瞥了一眼肅冼。
肅冼垂着眸,墨色的眼眸如霧色籠着湖面一時見不着底,他微微勾勒起了唇角,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笑:“您不是都看見了?”
小樓的二層是一片空空蕩蕩的平臺,只有一扇糊着牆紙的雕花木窗和邊上一間挂着鎖的屋子,鎖半開着,看來這裏已經有人來過了。
“你上回來是有進去過嗎?”蔣寧回頭對着瘦猴問道。
瘦猴撓了撓頭,道:“是進去過,這門上的鎖還是金鐵屍撬開的,不過在裏面也未發現什麽異樣,就同尋常人家的屋子一般。”
肅冼斂着眉,沒有說話,徑直走上前推開了房門。随着“嘎吱”一聲響,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了。滿目的鮮紅印在了衆人的眼前,成排的喜燭将室內暈染成一片旖旎的大紅,在開門的瞬間被點燃。四壁與窗紙上接貼滿了紅綢裁剪的大紅“喜喜”字,紫檀板雕花的床上暈紅的帳幔下露出了裏面的大紅的喜被,連黃花梨螭龍紋燈挂椅背後都被鮮豔的喜色所點綴,顯然這是間新房。
衆人皆是一臉困頓得看向了瘦猴,瘦猴也是猛地一楞,急忙辯解道:“我、我上次來時,可沒、沒見着有這些東西啊!”燭光雀躍,襯托在一片大紅的裝飾之下,幾乎讓人有些暈眩。
楠木小桌上正一字擺開七封信函,寧桓好奇地拿起了其中一封。這像是喜帖,大紅的封面上畫着“喜喜”字,寧桓翻開了內裏,卻發現是一片空白。
“這是什麽?”毒寡婦看着寧桓手中那封像是喜帖的小紙問道。
寧桓翻過了這張小紙的背面,見後面還有着幾個黑色的小字:“李運”寧桓蹙了蹙眉,又拿過了另一張小紙,上面寫着“王子期”。寧桓的心中漸漸湧起了一股異樣之感,他不甘心的又拿過了一張紙,“姜靖”。
“姜靖是誰?”寧桓擡起頭問道。
“那是姜鐵屍的名字。”瘦猴顯得魂不守舍,“上面還有誰的名字。”
寧桓挨個得将桌上的信函打開,接下來的名字分別是“顧三”、“張景”、“齊三娘”還有“蔣寧”。寧桓放下了手中的信封,心下暗自思忖。七封信正巧是七個人的名字,這七人局難道真的是為他們七人準備的?
瘦猴的目光怔忪,聽到了自己名字後如聞死期般的癱倒在了地上。半響,他跌跌撞撞得爬了起來,嘴裏喘着粗氣,如瀕死的老牛般大叫着朝寧桓沖了過來,寧桓被撞得一個趔趄,幸得被身旁的肅冼拖住了胳膊才沒有摔倒。瘦猴搶過了寧桓手中那張寫着“張景”名字的信函,他眼眶血紅,似乎将那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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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死了,他回來了,他一定是回來找我們報仇了。”瘦猴踉跄得往後退了一步,嘴裏不斷地喃喃道,“不行,不能讓他抓到我!”他雙目透着絕望,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函,狠力得将它撕成了碎片,最後将那片帶着他名字的碎紙直接吞入了腹中。
“瘦猴……你冷靜一點。”毒寡婦擰着眉,帶着一絲愠怒警告道。
“李運騙了我們,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寶貝!”他癫狂的眼神掃向了衆人,最後他指着蔣寧,“還想指望他讓我們活下來”他狂笑了一聲,“恐怕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說着他掏出了腰帶中藏着的一排短刀朝着屋內的衆人飛了去。
肅冼的左手将寧桓往身後一推,右手在瘦猴掏出武器的瞬間已經拔出了刀,随着幾聲脆響,飛來的短刀皆落在了地上。
瘦猴見無人中招,縮着身慢慢往後退了一步,他慌張得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路,奪過了肅冼放在角落邊上的燈燭,朝屋外沖了出去……
毒寡婦方正想追出去,卻兀得被身側的蔣寧給攔下。她不解地看向蔣寧,卻見他搖了搖頭,徑直走向了屋外,打開了那扇緊閉的窗。
“他跑出去了,跑到了古宅的外頭。”蔣寧斷言道。
寧桓從肅冼探出了半個腦袋,問道:“這裏出得去嗎?”
蔣寧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瘦猴已經瘋了,起先攔着你無非是想讓他單獨先靜靜。不過,”蔣寧明明和毒寡婦說話,目光卻落向一旁的肅冼,“他一個人在外頭不安全,多一人多一份保障,咱們必須得把他先找回來。”
寧桓本以為肅冼不會答應,沒想到最後他竟然點了頭:“可以,去把他找回來。”他下巴輕點着前邊的路,“我的燈被搶了,你們在前邊引路吧。”
木制的階梯再次發出了“吱呀吱呀”的沉悶響聲,二人跟在蔣寧和毒寡婦的身後,寧桓抿了抿嘴,湊在肅冼耳畔邊低聲說道:“咱們真要聽他們的去找瘦猴。如果他們真的是……”寧桓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得斟酌着措辭,“那讓他死了豈不是更好。”
肅冼看着寧桓沉默了片刻後道:“我懷疑,這設局人就是我師伯。”二人走完了最後一節臺階,下了樓。肅冼微微撇過了臉,望向遠處的那面牆。方才這上頭還挂着一卷畫布,主人公還是他失蹤了十年的師伯。師兄廢了小半生的周折,生生死死這麽些年,尋找師伯的蹤跡,沒想到結果竟是這般。肅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道:“師兄遲遲未現身,師伯又為何會出現在這卷畫布上,我想跟着他們,看看他們究竟還想耍什麽花招。”
寧桓點了點頭道:“好。”
二人走着,身旁肅冼的腳步忽然緩了下,寧桓愣愣地回望着他,一臉不解。肅冼從懷中掏出了一疊折好的黃符,單手點了一遍,然後塞進了寧桓胸前的衣襟裏,肅冼低垂着眼眸幫着寧桓整理好衣領,溫熱的呼吸直掃在寧桓的臉頰上,他眸光黑亮,此時盈滿了溫柔的水色:“這裏是我所有的符,你拿好。”
“為什麽?”寧桓讷讷地問道,眸中卻帶着一絲慌亂。
肅冼搖了搖頭,像是輕哄般地低聲道:“我只是怕若是我護不了你,有這些黃符在你至少可以防身。”
“那你是打算不管我了嗎?”
“我沒有。”肅冼耐心地道。他只是忽然突然想到,就連他師伯這般厲害的人物都會遭此境遇被人枉害,若是有一天他也……而寧桓又這麽弱,愛遭鬼惦記,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他能護的了自己嗎?
“沒有就沒有,那你為什麽還要托孤?”
“托孤?”肅冼臉上的表情一時間變得晦澀難懂,他沒聽懂,給了寧桓一沓保命符怎麽就成托孤了?
“你沒看過話本子?”寧桓被肅冼方才交代遺言般的一番話語弄得一慌,此時眸底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他氣惱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問道。
“什麽話本子?”肅冼問道,他瞧見寧桓拿袖子無聲地抹着淚,心裏也是納悶。
寧桓鼓着腮幫:“這話本子裏,将軍若是說等打贏了勝仗就回來娶親,那鐵定後來戰死沙場回不來了;大俠若是說行俠仗義完這最後一回就決心歸隐山林,那鐵定就會被奸人害死了。 ”
“都是些什麽話本子,俗不俗。”肅冼的眉頭跳了跳,按下耐心解釋道,“沒有托孤,我只是瞧着你實在太弱了,萬一有人趁我不留神把你弄死了什麽辦?”
寧桓哼哼了一聲:“那你說的這麽壯烈幹嘛,怕我拖你後腿就直說!”他想了想還是把懷裏的黃符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得将它們分成了兩疊,他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又從其中的一疊裏面抽了幾張放進了另一疊裏,将少的那一疊遞還給了肅冼,“說好了,給我了的東西就是我的了,這些都是我借你的。”
肅冼笑了笑,他本是想拒絕的,身側的兩把“滅魂”“卻邪”刀已屬世上專克邪崇的至寶,符咒與他也僅僅是錦上添花罷了,只是擡眸瞧見寧桓一臉認真的臉,肅冼還是接了下,看着那疊明顯分配不均的黃符和寧桓一臉心虛的表情,肅冼有些哭笑不得,他勾起了嘴角,輕聲笑罵了聲:“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