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等不了多久了。”蔣寧站在大堂的內側,正對着屋外,他擡起頭看了眼外頭昏沉沉的天空,嘴裏喃喃低語。說着,便擡步朝着屋外頭走去,只是在經過肅冼身旁時,腳步微微頓了頓,卻又在衆人察覺之前,很快離開了。
“哼!”毒寡婦冷哼了一聲,刻薄的眼神掃過肅冼和寧桓二人,緊随着蔣寧身後離開了。
“毒寡婦,蔣師爺,你們……”瘦猴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跺了跺腳,急沖沖地追了上去。
此時,那三人都已離開了,空曠的大堂內只剩下肅冼和寧桓還有兩具形狀詭谲的屍體。寧桓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他湊到肅冼身邊,小聲地問道:“你方才問了他什麽?”蔣寧經過時,寧桓明顯看到肅冼的唇動了動。雖不真切,但就蔣寧後來的反應,他定是聽到了什麽。
“我沒問。”肅冼的目光從地上顧老頭兒的屍體撇過,落在了寧桓身上,他薄唇輕啓,淡淡地道,“只說了三字,‘七人局’。”
寧桓一愣,想到了方才毒寡婦的話,他擰了擰眉問道:“所以這七人局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不過這些個人看來是被十年前的幌子給騙了進來的。李運說得沒錯,‘小心有鬼’。不過這‘鬼’究竟是人是鬼還說不準。”肅冼撇過臉,瞧着一臉茫然的寧桓,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這三人都不對勁,一定還隐瞞着什麽。一會兒進了小樓你一定要跟緊我,若是他們要動手腳,也別心軟。”
寧桓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曉得的。”
“那個瘦猴”,肅冼的目光卻徒然飄向了堂外,“不是善茬,別瞧他現在唯唯諾諾的摸樣,腰帶裏全藏着刀。還有那個毒寡婦,知道什麽樣的人指甲會是黑色的嗎?”寧桓吶吶得搖了搖頭,肅冼輕哼了一聲,“常年用毒的人。”
“接下來你自己也要小心。”肅冼蹙着眉,像是喃喃自語般得低聲道,“也不知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師伯竟會和這般人糾纏在了一起。”
南側的小樓離這兒并不遠,說起來只有百步的距離,在一片蒙蒙霧色中,如今只剩下了一個若隐若現的黑色輪廓。陰風襲來,帶走了空氣中最後一絲溫度,雖沒有方才吹得雕花木窗“劈裏啪啦”作響時般猛烈,可肅冼手中的燈籠仍被帶着四處搖曳,燭火忽明忽暗得閃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路,寧桓搓了搓手,四周冷得如浸入冰窖。
待二人走近了才發現眼前的黑影比遠處看的還要高上十幾尺,上頭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牌匾的提示,紅漆柱子立在兩側,紅漆木門虛掩着,簡陋的錦方格窗下只有裙板上雕飾着幾朵牡丹,摸樣甚是樸素。
毒寡婦三人早已經候在了外邊,見肅冼寧桓二人到來,皆擡起了頭。“進去?”毒寡婦掃了一眼二人問道。肅冼點了點頭。
“奇怪。”瘦猴皺着眉,盯着眼前虛掩的兩扇門突然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嘆息,“我上回同金鐵屍來時,這門明明是關着的,難道真是昨晚上顧老頭來過了?”他不安地轉向衆人,“這樓裏鐵定有鬼,咱們還是回去吧。”
毒寡婦冷笑一聲,“要回去你自個兒一個人回去,這裏可沒人攔着你。”說着,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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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拂來一陣黴味,寧桓皺了皺鼻子,看來這裏長久時沒有人住過了。肅冼瞥了眼屋外頭的二人,掌着燈籠也走了進去。燭光照亮了屋內的擺設,一張花梨大理石桌案上面擺着幾張宣紙,被翡翠雕花的鎮紙牢牢地壓着,案上磊滿了各種名人發帖,十方寶硯俱全。案後是面大漆六扇圍屏,擺滿書籍的架子立于兩側,看來這是一間書樓。
寧桓草草翻了翻兩側書架上的書籍,擰起了眉:“《沖虛真經》、《周易參同契》怎麽都盡是道家的經書?”寧桓方想回頭找肅冼,卻見他正舉着燈籠,盯着牆上的畫愣愣出神。
“這是什麽?”寧桓走了過去問道。畫布上的主角是一對新人,新郎身着大紅新郎喜袍,新娘蓋着大紅蓋頭,看不清容貌,底下是賓客滿堂一片歡騰的場面。
“他們是誰?這小樓的主人嗎?”寧桓打量着牆上的畫布,蹙眉問道。說起來,這幅畫總給人一種莫名詭異之感。明明繪的是大婚喜慶的場面,可新郎和衆賓客的臉上卻是冷冰得見不着一絲笑。
肅冼盯着畫布,搖了搖頭:“不知道。只是瞧見這個新郎有一些眼熟。”肅冼有些不确定,“我應該是在哪裏見過他。”
瘦猴三人這時也圍了上來。只是當他們看清楚畫布的內容後,三人頓時驚地臉色大變。毒寡婦直接沖上前,猛地推開了肅冼和寧桓,一臉驚魂未定得撕下了牆上的畫布,畫布被撕成了幾半,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碎布飄到了瘦猴的腳下,他往後踉跄了幾步,失魂落魄般的搖了頭,嘴裏不停低語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什麽不可能?”這三人的反應太古怪了,寧桓轉頭問道,“莫不是你認識上邊那兩個人?”
“我……我……”不知是驚地還是懼地,瘦猴結巴地一時間道不出話來了。
毒寡婦緊抿着嘴唇,轉頭看向瘦猴,咬着牙語氣堅決得地道:“這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可是,李運、王家的兒子死了、姜鐵屍都死了,就連顧老頭兒也沒了……他、他是不是回來了?他是不是回來了?”瘦猴雙目無神地瞪大了眼睛,頓時癱坐在地上,抓着毒寡婦的褲腿死死不放,“他、他是來尋仇來的!”
毒寡婦盯着地上被踩得已經辨不出全貌的畫布冷笑了一聲,她慢慢蹲下了身,染黑的指甲一點一點扒開了拽着她褲腿的手指,語氣透着一股癫狂:“你我親眼看見了,他已經死了,全屍都沒留下。”她冷哼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戾,“就算化作了鬼,找我們尋仇來,那咱們就讓他再死一次,好死個灰飛煙滅。”
“對!對!讓他死個魂飛魄散。”瘦猴顫抖着手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乞憐般的看向了身旁的蔣寧。
蔣寧臉上的驚懼在看到畫布的片刻便很快恢複了過來,如局外人般退到了人群的最外側,他
并沒有回應瘦猴的乞怋,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肅冼身上,一臉的若有所思。
“他”是誰?寧桓看着眼前的三人,終究是百思不得其解。
寧桓略略得撇過身側,從方才起肅冼就沒有說話了。
“咱們要不要去樓上看看?”寧桓在肅冼耳邊低聲耳語道。肅冼低垂着眼眸,卻未作聲。寧桓以為他沒聽見,便輕輕推了推他。肅冼擡起了頭,眸子有一瞬間的滞楞,仿佛被劈頭蓋臉澆了盆冷水般,面色變了變,連身體都微微發顫。
“肅冼?”寧桓擰了擰眉有些擔憂,小聲得又喊了他一遍。
肅冼的目光緊鎖在底下的那張畫布身上。畫布被從中撕成了兩半,幾個腳印還留在上面,此時已經辨不清新郎和新娘的臉了。“我沒事。”肅冼沉默了數秒,緩緩地掀起了眼簾,眸底一閃而過的戾氣令寧桓猛然怔了怔,他睨過眼看向了樓上,“不是說要去樓上看一看嗎?”
古舊的木制階梯發出了一陣沉重的“吱呀吱呀”聲,寧桓心事重重得走在肅冼身側,低聲問道:“你方才怎麽了?”氣氛過于沉悶,寧桓幹巴巴得笑了笑,“不會畫布上的那個新郎真是你的熟人?”
肅冼兀然停下了腳步,他擡眸認真地看向了寧桓,耀石般的黑眸中倒影中寧桓滿是擔憂的面龐,他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揉寧桓的腦袋,眼底卻不着一絲笑意。他扭頭看向了樓下的三人,漆黑的眼裏漸漸蒙上了一層恨意:“是的,我認識他。”
寧桓心中猛然一怔,等等,除了師兄,肅冼認識,還能出現在這裏的只能是……
青山道長?
寧桓的眼睛頓時瞪得如銅鈴一般大,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如失聲般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