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近處的水深還較淺,待二人向前游了一陣後,整條暗河已完全深不見底。
肅冼突然停了下來,“怎麽了?”寧桓問道。
肅冼蹙着眉,道:“水底有東西,我下去看看。”說完往水裏一紮,直接潛了下去。
寧桓泡在水面等了片刻,卻一直不見肅冼的蹤影。四周靜悄悄的,寧桓低聲喘着氣,喚了幾聲“肅冼?肅冼?”,未聽見有人回應。寧桓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銜住了人魚珠,跟着潛入了水下。
外邊的時令已是暮冬,暗河內的水比外邊雖會暖一些,不至于結冰,可也熬不住這刺骨的寒冷,寧桓的手腳凍得已是僵硬。暗河的水已深達到兩丈,寧桓摸着身側的岩壁潛到了最底下。周遭漆黑一片,尋不見肅冼的蹤影。去哪了?寧桓心中有些焦急,他正準備回水面上看看,卻見遠處有一團若隐若現的綠光向他靠了過來。
寧桓心中猛地一顫,火光後漸漸露出了一張綠氣瑩瑩的人臉,寧桓呼吸一窒,轉身要跑。沒想到身後的“水鬼”竟游得奇快,抓住了他的腳踝要将他往水下拖去。寧桓咬牙,拔出了身側的短刀朝着“水鬼”的臉上劃去,“水鬼”堪堪地躲了開,桎住腳踝的手卻猛地一松。寧桓趁機朝“水鬼”的胸膛上蹬了一腳,轉身往水面上游去。
“肅冼!你在哪?救命啊,有水鬼!”寧桓大聲叫道。
“噗通”身後的水面上浮出了一個熟悉的人臉,“肅冼!”寧桓激動地大喊了一聲,“你終于回來了!”說着朝他游了過去。
可是很快寧桓發現肅冼的臉色并不是很好,“你沒事吧?”寧桓關切地問道。
肅冼轉向寧桓,皮笑肉不笑地幹笑了幾聲:“還成,就是差點被一刀捅死。”
“你也碰到那水鬼了?”寧桓起初疑惑得看了看肅冼,見他并無半點玩笑意思,心道奇怪,莫不是現在的水鬼都學會使刀了?心中不免感概連肅冼這樣的身手都不敵,看來此人生前大概武藝高強,而可惜死在了這裏。接着寧桓又慶幸了一陣,幸虧方才自己機智早拔出了刀,但他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勁。“方……方才那個人不會是你吧?”
肅冼冷哼了一聲表示默認。寧桓已經好久沒聽見他這麽哼哼唧唧了,心道不妙,看來是真氣急了。可這不能怪他啊,任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拔刀啊。
“那、那方……方才你找我有什麽事?”寧桓心中一緊,見肅冼仍一副面色不善的摸樣小心翼翼得出聲問道。
“下面有東西,方才我見你在水底,便想帶你去看看。”寧桓心道這下誤會大了,他還以為是哪個水鬼要拉他下去做替死鬼呢。他擠出一抹笑,道:“下面有什麽?”
肅冼蹙起眉,想了想:“還是你自己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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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邊閃過一個綠意盈盈的點,寧桓小心地撥了撥它,從方才起就覺得好奇,于是問道:“這是什麽?”
“路引符。”肅冼道,“水下的東西可以用這東西照清楚。”
寧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我們下去吧。”
二人潛了下水,路引符在前頭閃着幽幽的綠光,寧桓跟在肅冼身後,水底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明了起來。肅冼停下,朝寧桓指了指腳下。寧桓低頭,只見河底下密密麻麻擺滿了一層又一層幾近半人高的瓦罐。
寧桓面露疑惑的看着肅冼,肅冼打開了其中的一個陶罐,示意寧桓看裏面。寧桓微微探頭過去,只見一個灰白的骨骸正蜷縮在裏面,整副骨架呈現出萎縮變形的姿态,手腳完全錯位,看上去是被人硬塞進了這。肅冼又打開了旁邊一個陶罐,同樣,裏面躺着一具骨骸。周圍十幾個陶罐裏幾乎全是這樣的場景,寧桓看了一眼底下這個密密麻麻遠不及邊際的陶罐堆,只覺得背脊一涼。如此數量衆多的陶罐,這裏怕是個“千人坑”了。只是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古怪的陶罐?
路引符的綠光一閃,寧桓看見遠處一個黑影,他猛扯了扯肅冼的袖子,指了指遠處那個黑影。黑影未動,肅冼一人先游了過去。不久,肅冼回來,手裏帶着一塊帶着血跡的黑布,示意寧桓跟上來。那是一條能夠允許一人通過的裂痕,方才寧桓見到的黑影就是卡在這上邊的黑色布料,上面的血跡還很新鮮。想必是“王疤子”那群人留下的。肅冼和寧桓決定沿着這條裂痕往裏走,探探究竟。
裂痕呈斜坡狀,越往深處走水越淺,待到了盡頭,二人已完全離開了水面。眼前的場景在寧桓面前顯得真切了起來,這是一個破敗古老的村落,石匾上被用小篆刻寫上了“徐村”二字,只是紅漆掉了大半,只能隐隐約約看見個印子。
寧桓看向肅冼:“這裏會不會就是那個長生不老村?”
肅冼搖了搖頭,說道:“先進去看看。”在經歷了方才“千人坑”中的景象,二人誰都不敢放松警惕。在徐村內大約饒了一圈後,發現這裏根本沒有人跡。肅冼輕輕推開了其中的一扇門,主人家的碗筷還放置在桌上,像是剛離開不久。窩裏熱着菜,床上的被衾被好好地疊放着,床頭還擺着一副完成了一半的刺繡。只是村裏的那些人到底去哪了?這個徐村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長生不老村”?
肅冼推開了裏屋的門,屋內正中并排擺着五具黑棺。村內消失的那些人會不會在裏面?肅冼上前繞着棺材走了一圈,并無發現有任何奇怪,“很普通的棺材。”他打開了棺蓋,擡頭對寧桓道,“裏面是空的。”二人跑遍了所有的屋子,幾乎都是這樣,屋內的死物完好地保留着主人剛離開時的摸樣,裏屋內擺放着數量不同的黑棺。眼前詭谲的一幕幕令寧桓不寒而栗。
二人停在了徐村祠堂前,門匾上“徐家祠堂”四字的黑漆還沒有掉落,下邊貼着副對聯,“生老病死苦,陰陽殊同歸”。穿過青石板的磚,八扇雕花門扇大敞着,正對着大門的桌上擺着一百一十八個靈位。
“你還記得我們來時經過了多少戶住家嗎?”肅冼突然問道。
寧桓想了想,雖不懂肅冼為什麽突然這樣問,但還是如實答道:“有差不多有二十戶了。”
“這裏共一百一八個靈位,全是新漆。”肅冼轉過身,看着寧桓一字一頓道,“你覺得,這麽一個小小的村莊,會一次死這麽多人嗎?”
“可……”寧桓話還未說完,被肅冼壓着一把扯開了靈位桌下的黃布,躲了進去。這時,祠堂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透過黃布與桌角的縫隙,寧桓見一群白衣人擡着一具黑棺走了進來,黃色的紙錢撒了遍地,黑棺被放在了靈位前。
“生老病死苦,陰陽殊同歸。”
“生老病死苦,陰陽殊同歸。”
“生老病死苦,陰陽殊同歸。”
每個人都面無表情,白衣人念完這三句話,腳步“咚”“咚”一聲接着一聲離開了。黑色的棺材發出了一聲“吱啦”的聲音,棺材被推開了,裏面坐起一人,也是一身白衣,目光無神。他爬出了棺材,跟在那群白衣人的最後,走了。
寧桓結結實實打了個冷戰,不僅僅是因為黑棺內的屍體突然詐屍了,而是那張臉,那張明明已經葬身鲛人腹中“刀疤”男人的臉!
“跟上去。”寧桓聽肅冼說道。二人出了祠堂,可卻不見了那群白衣人的影子。
寧桓倒吸了口涼氣:“到底怎麽回事?方才棺材裏的那個人明明早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