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暗道內漆黑一片,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的腳步停了下來。寧桓的眼前忽得一亮,女子已經将手上的銀票放在了桌上,端着一旁燭臺,獨身走向了最內裏的那扇大門中。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內,“肅大人,您在嗎?”寧桓小聲地喊道。
“噓。”恍惚間寧桓覺得身體一重,待緩過神來身體已經好端端地站在了暗道裏。
燭光下,寧桓才看清了眼前這條窄窄的暗道。正中央紅木雕花的八仙桌上擺着一尊石刻巫鬼神像,成箱的銀票、金器還有珠寶倒像是不值錢的玩意兒,被随意扔在了一旁。肅冼打量着桌上的巫鬼神像,顯然,苗女的身份和他猜的八九不離十。
“我們跟上去嗎?”寧桓問道。
肅冼點了點頭:“跟緊我。”
随着大門的開啓,空氣中傳來了一陣濃烈的臭味,像是血腥味混合着屍體腐爛後的味道,令人作嘔。寧桓皺了皺鼻子,低頭跟着肅冼走了進去。
大門背後的房間比寧桓想象中的要大上許多,“滴答滴答”不知從哪兒傳來了水聲。正走在前邊肅冼忽然停下了腳步,“怎麽了?”肅冼沒作聲,蹙着眉,目光緊縮在房梁上。寧桓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眼前的場景讓他忘了呼吸。
一排排血紅色的人形怪物,像是發臭了的陳年臘肉,挂滿了房梁。長長的鐵鏈自頂上挂了下來,尾端尖銳的鈎鎖穿透了它們的血肉。
“滴答滴答”黃色的膿液混着暗紅色的血水自它們身上流下,落入了底下的凹槽之中,血紅色的血水順着早已設計好的路線慢慢地彙入了正中央的水池中。
寧桓幹嘔了一聲,他小聲地罵道:“都是些什麽東西?”
肅冼捂着鼻子,顯然也受不了這裏的味兒,他指了指離他們不遠的角落。那裏堆滿了各式各樣女子的衣物還有一團團黑發。
寧桓頭皮一陣發麻,半天說不出話。肅冼道:“都是城南失蹤了的女子,扒了皮被吊在這裏。”
“扒……扒皮?”寧桓看着一屋子的沒了人皮的血屍,腦子一片混沌。
肅冼揚了揚下巴,血屍底下正攤着一張張透明的白皮,背裏還殘留着未處理幹淨的黃色脂肪。這人皮剝落地幹脆利落,甚至都沒有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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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冼冷笑了一聲:“城南宣紙鋪子賣的‘美人皮’可真是貨真價實的美人皮。”
血池表面突然蕩起了一陣漣漪,水裏似乎還有東西。水池中央慢慢出現了一個漩渦,只見一只半丈高的蟲子爬出了血池。它行動緩慢,身軀白得幾乎透明,一上來,仰頭便吞下了房梁上的一排血屍,巨大的圓形口器中露出了一排排尖刺的牙齒,血屍的骨肉在它嘴裏嘎嘣作響。
“沒事,它看不見我們。”盡管如此,肅冼還是将寧桓拉到了附近的角落。隔着寧桓幾尺高的地方就是一具血屍,她頭朝下,大張着嘴,即便沒有了人皮,臉上的猙獰表情依稀可見。
血屍在這個巨型蠕蟲嘴裏嚼了幾下,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半炷香過後,這個進食完成後的巨蟲卧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怎麽了?”
肅冼搖了搖頭。正當他們打算過去一探究竟的時候,蠕蟲的身體爆裂開了,濺了一地黃漿。它腹部的地方裂開了一道口子,裏面多出了一個人影,渾身赤裸,附在一層透明的粘膜下。她擡起了頭,正是那個苗女。“她……她從那蟲子的身體裏出來了。”
寧桓想要靠近,肅冼拉住了他:“來不及了,禪定只有一炷香時間。”
“她……”寧桓看了眼地上的苗女。
“你現在也殺不了她。”肅冼回道。寧桓想了想,只好做罷:“那咱們怎麽回去?”
肅冼不知在想什麽。“大人?”寧桓小聲地喊道。肅冼的思緒被打斷了,他回過神,“你先閉眼。”說完,擡手捂上了寧桓的眼。
被捂上眼的那一刻,寧桓似乎又看到了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又是她?紅衣女子目光直直得看着寧桓,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摸樣。她看得見我,寧桓心想,她為什麽能看得見我?
寧桓胸中一沉,那抹紅色的身影消失了,一股熟悉的檀香味萦繞在了鼻邊。回來了嗎?
寧桓睜開雙目,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方才的客棧中。面前擺着一柱正好燃盡的香。寧桓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瞧見肅冼正靠在窗棂前懶懶地打着哈欠。
寧桓下了床走到桌前端起杯子大口的幹完了一杯水後問道:“那個苗女到底是什麽東西?”
“聽說過雙生蠱?”寧桓搖了搖頭。
肅冼坐回了床上,整個人了斜靠在床沿上。他眯着眸朝寧桓揚了揚下巴,示意把茶端過來。寧桓撇了撇嘴,重新換了杯子倒了杯涼茶,就給肅冼端過去。
“其實我也沒見過,只是早些年的時候聽我同門一師叔提起過。我那師叔雖不正經,但奇聞怪事知道不少,其中有一件就是關于雙生蠱的。”
“說東吳地有個雷姓的人家,主人家猜忌心重,為了防止家奴對他有二心,就從苗疆買來了一種名做雙生蠱的蠱蟲,逼着家奴們吃下去。這種蠱蟲分為子蠱和母蠱,子蠱種在家奴身體裏面,蠱母則藏在了主人家的密室裏,蠱母死了子蠱也活不了,主人掌握了家奴們的命。有一個婢女知曉了這件事就像悄悄潛進密室偷出蠱母,沒曾想被進暗室的主人發現,情急下就将蠱母一起吞進了肚子。”
“吞進腹中蠱母難道不會死,可是蠱母死了她不是也照樣會死嗎?”寧桓好奇地問道。
“按理說是這樣的,婢女吞下了蠱母就沒命。主人家為了不讓這件事讓其他家奴知道,就封閉了密室。誰知有一天有個家仆聽到了密室的響動,于是打開了密室,發現裏面躺着一條一人長的白色長蟲。家仆來不及逃脫就被那蟲子撲上來一口吞下,幾日後從它的腹腔中爬出了一名女子,正是那名婢女。”
“你是說宣紙鋪子的老板是因為被人下了子蠱,然後又吞了蠱母才變成這樣?”寧桓皺着眉,“那後來呢?那個女奴被殺了嗎?”
肅冼搖頭道:“我不清楚,那女奴最後似乎逃進了山裏,因為她變回人後的體型并不穩定,好幾次在衆人面前又變成長蟲,很快就暴露了。不過似乎吃了活人之後能緩和一段時間。至于是如何殺她,具體我還得問問我師叔。”
寧桓抿着嘴:“也就是說宣紙鋪的老板還會繼續害人?”
“大概吧。”肅冼面無表情地注視着窗外,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能夠看見不遠處的那家宣紙鋪子。此時一夥大漢正圍在了店鋪前面,穿衣打扮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不過京城這種地方,有這麽些異族人倒也正常。店內的幾個夥計出來似乎想同他們講理,被一把推搡開了。為首的壯漢大聲囔囔着:“把東西交出來。”
“紅藍兩家的人都來了,這下可熱鬧了。”肅冼冷笑了一聲,收回了視線,“等會我得去一趟三清山找我師叔,你先回去,有消息我會通知你。”肅冼想了想繼續道,“回去後盡量別提及此事,錢冕近幾日一直在京城活動,我怕打草驚蛇。”
寧桓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