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少爺,這是燕府,不好吧?”寧順有些遲疑地回道。
寧桓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趕緊的,哪來這麽多的廢話。”
寧家的四個小厮面面相觑,搞不懂這少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最後還是寧順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寧桓站在牆下,扯着嗓子喊道:“看到了什麽?裏面可有人?”
“奇怪,少爺,燕府裏什麽人也沒有,燕老爺一家不會已經搬家了吧!”寧順疑惑地回道。
沒人?寧桓皺了皺眉,若不是之前父親有交代過,寧桓此時可能早已經轉身離開,派人去打聽燕老爺的去向。
“你先把門給打開。”寧桓吩咐道。
“哐當”門從內側被解了鎖,寧桓推開門,庭院裏空無一人。空氣中似有似無地彌漫着一股淡香,寧桓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人都去哪了?”
燕府上下一共有三間正房,東西兩側各四間廂房。寧桓環顧了一圈周圍:“分開找找,看看府裏還有沒有其他人。燕府上下幾百號人不可能就這麽憑空消失了,就算是連夜搬走也一定會留下痕跡。”
寧桓帶來的四個小厮去了正房和東邊的廂房,寧桓一人往西廂房走去。
西苑的中央種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樹,枝葉繁盛,蓋住了整個庭院的陽光。雖說冬雪已化,可苑內的溫度仍舊凍得人直打哆嗦。
“有人在嗎?”他推開了一間廂房,大聲喊道。
屋內光線昏暗,但看的出是小姐的閨房。大理石的書案上擺放着尚未完成的女工,梳妝臺上的胭脂水粉被撒了一地,枕頭和錦被被扔到了地上,玫紅色的紗幔被扯成了碎片,不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滴答,滴答。”附近有水聲?寧桓順着聲,直直地穿過了一個雕花長廊,沿着青石板鋪成的臺階一直走到了盡頭,此時一扇緊閉的朱漆大門出現在了眼前。
“滴答,滴答。”水聲滴滴仿佛是從那裏面傳來的。
此時已是日暮時分,西苑裏又愈添了幾分陰森駭人。“有人在嗎?”寧桓輕輕叩了叩門無人回應,“吱呀”門開了一道縫,上邊倒是沒鎖。寧桓推開門,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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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桓捂着鼻,猛退了兩步。待他看清屋內的景象時,一身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一排排的人頭被整整齊齊地懸吊在了房梁之上,猙獰的面目齊齊地朝着寧桓的方向。
“滴答滴答”切口處流下的血液還在不停地敲擊着底下的木板。寧桓面色蒼白直愣愣地盯着最前面的那顆血淋淋人頭。如是他沒有記錯,那應該是燕家老爺燕子言的頭顱,七竅流血,雙目緊閉,天靈蓋頂上被釘入了三根食指粗細的鐵釘。
“你來了?”緊閉的雙目突然睜開,嘶啞的嗓音在寧桓耳邊響起。寧桓吓得一個趔趄,只聽那人頭道:“我已經死了。”
眼前詭異的一幕讓寧桓不知所措。一時間他不知道是該糾結于人頭竟會說話還是該思考是誰屠了燕伯父一家。“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寧桓的聲音打着顫,問道。
“他騙了我。”燕老爺的人頭發出一聲哀嘆,房梁上所有懸挂着的人頭都睜開了眼,恸哭聲嗚嗚地響起,“是我害死了燕家上下一百零七口人啊。”
“是誰?誰殺了你?”寧桓追問道。
燕老爺身後的那些人頭突然躁動了起來,仿佛被人扼住咽喉般發出絕望的尖叫。寧老爺的人頭臉色一變,面露驚恐:“它……它來了,你快跑,快跑。東西都在信封裏頭。”
“它來了!”
“救……救救我!”
“跑,快跑!”
寧桓的腳步遲疑了片刻,轉身竄進了長廊一側的樹叢中。身後的雕花長廊內竄出了一道黑影,巨大的身型撞破了盡頭處的那扇朱漆大門。
“啊—啊—!”身後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寧桓屏着呼吸,不敢喘大氣,他聽到了一陣“咯嘣咯嘣”像是咀嚼的聲音。寧桓不敢回頭看,站起身後一個勁地往前跑……
“寧順!寧喜!”
“寧財!寧貴!”寧桓回到出發時的那個庭院,發現來時的小厮們都不見了蹤影。
“去哪了?”寧桓驚慌地在東廂房與主屋的房間內挨個尋找:“你怎麽在這?”一個熟悉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寧桓轉身,只見一身着黑色飛魚服的纖長男子站在眼前,正蹙眉望向自己,身後幽幽蕩着一個素白紙人:“你……你……大人,救命啊!”
肅冼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見寧桓飛身朝自己撲了過來,扯着他的腰帶死活不肯撒手:“有妖怪!救命啊!”
肅冼扶額,用力地推了推寧桓。卻發現那雙手好似一個鐵箍,緊緊地鎖在了自己的腰側。最終他無奈地放下手,瞧了眼着銀川,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大門。
白色紙人發出了一聲嗤笑,慢慢幽幽地飄了過去,“砰”地一聲門開了。
肅冼拍了拍寧桓的臉:“咱們先出去,然後你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寧桓一聽連忙搖了搖頭:“我現在不能出去,我的四個小厮還在裏面。”
“你還帶了小厮過來?”肅冼微微一擰眉。
寧桓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點頭道:“父親派我來看望燕伯父。我敲了半天門沒有人應,覺得很不對勁,便和小厮們翻牆進來看看。”
“那你方才看見了什麽東西這麽驚慌?”肅冼問道。
寧桓咽了一口唾沫,視線落向了西廂房的方向,他回道:“西邊盡頭處有一間紅漆門屋子,房頂上挂滿了燕家上下一百零七口的人頭。”
肅冼臉上的表情甚是嚴肅,連銀川也頓時斂起了笑。“帶我去看看。”肅冼沉聲道。
寧桓忙拉住了肅冼的袖子:“你先別去!那裏有一個怪物在。我雖沒有親眼看到,但是聽見了聲音。它似乎把那一屋子的人頭全嚼碎咽了下去了。”思及此,寧桓又不安地環顧了一眼周圍。
“銀川,你幫他找找那四個小厮。這裏到處是龍綖香的味道,應該是暈在哪兒了。”肅冼轉身,垂眸盯着寧桓,“你和我一起去西廂房。”
寧桓瞪圓了眼:“我?你瘋了!那裏有怪物,我可不去!”
肅冼拽着寧桓的衣領一個勁地拖着往後帶,哼聲道:“我方才就覺得奇怪了,這裏四處是龍綖香,你帶來的幾個小厮都暈了,怎麽就你沒事?”肅冼不顧寧桓的掙紮,将他帶到了西廂房的庭院內,他停下了腳步,抱着胸道:“你若是不說實話,我可是就把你扔這裏了。”
“你要我說什麽實話?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我爹就讓我看看燕伯父。”寧桓小聲地嚷道,黑黝黝的眼珠子不安地左右轉了轉,整個人扒在了肅冼身上。
“行,那你先解釋清楚為什麽你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什麽?”寧桓困惑地擡起了眸。
“你真不知道?”見寧桓一臉茫然之色,肅冼的語氣中也帶着一絲不确定。
“知道什麽?”寧桓一臉疑惑。
肅冼見寧桓看上去确實不知情,松開了扯着他衣領的右手,“那你身上沒帶解藥?”
“什麽解藥?”
肅冼抽了抽嘴角,無語地看着眼前一問三不知的寧桓,沒好氣地道:“你既然什麽都不知道還來這裏做什麽!”
寧桓被問得急了,回怼道:“我是來探親的,倒是你一個錦衣衛大白天的私闖民宅做什麽!”
“查案。”
“查案?”寧桓忽地想到紅漆門後懸挂的那一百零七個血淋淋的人頭,一時謹慎了起來:“什麽案子?”
“錦衣衛辦案,閑人別管這麽多。”肅冼不耐煩地推開了擋在身前的寧桓,往前走。
“你瞧瞧你,又打官腔!咱們好歹又是有過命的交情吧。”寧桓追在肅冼的身後,喋喋不休,“那你總能告訴我什麽是龍綖香吧?”
“肅兄?肅大人?”
肅線終于停下了腳步,轉回身,指着角落裏一株不起眼的草,道:“看見了沒?這是龍綖草,它的香是世上最厲害的迷藥,無味,但凡吸入者都會陷入昏迷,少則一天醒則三至五天醒。所以,”肅冼微微垂眸,纖長細密的眼睫帶着卷翹的弧度在眼睑留下了一片淺淺的陰影,他黝黑的眼眸深不見底,與寧桓的視線正對上,“你為什麽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面對肅冼的質詢,寧桓舔了舔幹澀的唇,那龍綖草的香味他是半點沒有聞見。不過,寧桓偷偷地吸了一口氣,周身萦繞着的那股肅冼身上傳來的冷香倒是更為的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