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寧桓吸了吸鼻子,指着懸挂在洞壁周圍那些僥幸還尚存的白蛹,有些遲疑地道:“那這些白蛹該如何處置?”
“燒了。”肅冼從袖口中掏出了一道符,“你去把這個幫我貼在洞壁上。”他将黃符遞給了寧桓。
寧桓接過肅冼手中的符,就近找了一個地方貼上。肅冼口中念着決,只見一道幽藍色的火焰瞬間從黃符上竄出,無數道藍光朝着周圍飛去,瞬間點燃了上邊的蛛絲,火勢順着白色的蛛線蔓延到了殘餘的白蛹身上……
“這……這是什麽?”盡管身處火源周身,寧桓此時卻絲毫感受不到烈火的炙熱。
“借火符,藍火是從地府借來的幽冥火,專燒邪魅。”肅冼半阖着眸靠在牆上,寧桓崇拜地看着他。雖然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小白臉摸樣,可在寧桓心中,他的形象已然高大了不少。
寧桓坐到了肅冼的身邊,拖着下颚,看着燃燒的藍色火焰,他眨巴一下眼,好奇地問道:“你方才說這東西專燒邪魅,若是常人要是碰到了會怎樣?”
“你可以試試。”肅冼恹恹地打了一個哈欠,頭也沒擡,靠着洞壁閉目養神。
盡管肅冼一副敷衍的摸樣,可寧桓還是忍不住地将手伸向了火焰,“碰一下應該沒事”,寧桓小聲得嘀咕道。幽藍色的火苗直直的穿透了他的手掌,像是觸及一塊極地的寒冰,一下子帶走了身上所有的溫度,寧桓“嘶”得一聲,猛地将手抽了回來。
“噗”,寧桓回過頭,發現肅冼哪裏還在閉目養神,斜睨着雙眸正一臉“傻子”的表情戲谑地瞅着他。
哼,這人果然不安好心!寧桓回瞪了一眼,哼哼唧唧得背過身了,不去理睬他。
“喂,咱們接下來要去哪兒,回頭還是繼續朝前?”眼見着肅冼已經把他的兩把刀正正反反擦拭了第五十六遍了,寧桓終于耐不住性子開口了。生氣是小,當務之急還是趕緊回家,寧桓可不想繼續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肅冼聞言,擡起了頭,不情願得将刀插回了刀鞘。他看了看不遠處,道:“前邊有路,朝前走吧。”
正當寧桓與肅冼起身準備出發,一陣悠揚的樂聲自遠處傳來,聲音空靈回蕩仿佛出自碧霄之上,又似來于九泉之下。肅冼的右手壓着刀鞘,警惕得望着周圍。只見黑暗中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提着燈籠正朝二人緩步走來,八個小厮樣的白面紙人擡着玉辂轎辇跟在後頭,他們腳步飄然,走得飛快,最後停在了二人的面前。
紙人?
為首的丫鬟屈膝朝寧桓行了一個禮:“公子,我們家主子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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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桓轉頭看向肅冼,肅冼正對上寧桓疑惑的目光,他搖了搖頭:“不是我。”
經歷過這兩天的歷練,寧桓的膽子倒也變得大許多。不就是突然冒出幾個紙人,要用轎子擡你去做客嗎!寧桓拱了拱手,朝紙人丫鬟作了一個揖:“嗯,這位姑娘,有勞告訴你家主人,他的好意心在下領了,只是實在着急趕路,就不上門叨饒了。”說完,拉起肅冼就要離開。
“公子,我們家主子有請。”紙人丫鬟擋住了寧桓的去路,又将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寧桓壓低了聲音,在肅冼身側耳語道:“怎麽回事?”
“這些紙人只會遵照主人家的命令,你不去他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肅冼倒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寧桓蹙了蹙眉,問道:“那到底是誰要我上門做客?”
肅冼想了想,回道:“許是這宋墓真正的主人吧。”
“真正的主人?”寧桓有些訝然。
“你方才不是都見到過了嗎?”肅冼不以為然地道。
寧桓回想起了水晶棺內的華服女子:“是她?”
肅冼和人面蛛王纏鬥的時候,就發現了它身下的水晶棺,他難得耐下性子向寧桓解釋道:“這裏南面為立,北面為朝,風水不錯,根本不像是個滋陰之地,墓裏的人面蛛應該是借了這宋墓主人的的格局才成了精。”
“它将水晶棺藏在身下,就是為了接氣運?”寧桓順着肅冼的話,接下去猜測道。
肅冼點了點頭:“只是沒沒料到這裏會出現濕屍,先不說這裏非大陰之地,這種宿主竟能控制住蠱蟲的情況我也前所未聞。不過她既然生前被做成了人彘,大抵能明白身上的怨氣為何會如此重了。”
“那我們去嗎?”寧桓指着玉辂轎辇小聲問道。
“看看也無妨。”寧桓如夜色般純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肅冼那抹玩味的笑意。
轎內的裝飾無比華麗,周邊鑲滿了各種珍珠寶玉。坐榻上鋪上了軟枕,寧桓躺在上面感概道:“我方才還以為這些紙人是你派來的。心想可終于可不用走路了。”
“為什麽?”肅冼問道。
“我想你不是慣用紙人嗎?銀川姑娘,還有方才進耳室見你時那幾個紙人,就想着這幾個紙人會不會也是你找來的。”
“派紙人做事,要消耗施法者的精力的。”肅冼望着寧桓,一臉“我畫這麽多紙人來臺轎子,你是瘋了嗎”,寧桓哼哼了一聲,扭過了頭。
這時轎辇停了下來,丫鬟引着他們來到一座大殿,殿內寬敞明亮,成排的大紅蠟燭燃燒着。
正上方的寶座上坐着一位身着華貴的錦繡長袍的美貌女子,形容豔麗,頭頂的鳳冠上鑲着顆顆明珠,朱唇皓齒不似凡間女子。女子見了二人,起身行了禮:“恩公來了,快請就座。”她揮了揮衣袖,一個丫鬟走了出來,捧着一個錦匣遞到了寧桓面前:“奴家備了一份小小的薄禮,望恩公能不嫌棄。”
寧桓看着丫鬟手中的錦盒,他遲疑了片刻,擡眸謹慎地望着肅冼,在肅冼的點頭默許之下,寧桓打開了匣子。只見裏面躺着一顆光澤璀璨的明珠,通體閃着碧藍色的光芒,一看就非凡物:“此物喚作南海人魚珠,聽聞銜着此珠可在水下呼吸。”
寧桓一聽這東西竟如此貴重,他連忙放下錦匣推辭道:“這禮物太貴重了,收不得。”
只見那女子笑了笑:“和恩公方才為了救小女子招來的紅蓮業火比起來,确實算不了什麽。”
寧桓見女子執意要送便也不再推辭:“那……那我可收下了。”
仙樂飄飄,舞姬在殿內翩翩起舞,桌上擺滿了各種美酒佳肴。女子沒有再說話了,只是自顧自的欣賞着舞蹈。墓穴之內處處透露着古怪,寧桓入座還不到半柱香,便借着離家已久,急于趕路的借口向女子告辭。
女子沒有留他,只道:“出了這殿門,便是外邊的世界了。”
“不知姑娘可認識青芷娘娘?”方才進來後一直保持沉默的肅冼此時突然問道。
女子聞言臉色一變,她沉下臉道:“小女子并不認識什麽青芷娘娘。”說罷,擺了擺手示意丫鬟們送客,一刻也不挽留了。
寧桓踢着石子跟在肅冼的身後,方才他們一出殿門便又回到了這個早前分別的義莊前。
“你方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青芷娘娘是誰?”寧桓好奇的問道。方才寧桓見那女子臉色不善,便知曉肅冼的話中大有深意,可他與那宋墓的女主人又有什麽關系?
肅冼停下了腳步,轉身望着寧桓,解釋道:“聽聞宋明宗時期的一位絕世美人,據說她貌比西施,舞技高超。被宋明宗選入了宮內,封為貴妃。可據說當朝皇後李氏是個善妒之人,無法忍受青芷受寵。于是在青芷懷了龍胎後,設計誣陷說她腹中的胎兒并非龍子。宋光宗聞言後大怒,遂将其打入冷宮,此生不複相見。”他頓了頓,看向寧桓,“可民間流傳着一種說法,說青芷後來被皇後給做成了人彘。”
“你的意思是……”寧桓驚愕地瞪圓一雙黑溜溜的眼眸,半晌他蹙眉道,“可那也不能說明這墓主人就是皇後李氏,那濕屍就是青芷。”
肅冼回道:“嗯,開始我也沒有證據。可是直到方才我進殿內,發現大殿四柱的長明燈皆已燃盡。改朝換代,氣運衰落也是常事,可這‘借來的氣運’不足以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養成一具濕屍和蛛王。可若他們本就具有皇格,生前身份顯貴,卻因遭奸人所害,于是怨氣滔天,那便可解釋非大陰之地為什麽會出現濕屍了。”
“那喜子娘娘就是青芷嗎?”寧桓想到了最初那女娃口中的“喜子娘娘”,于是問道。
“錯,‘兇屍養墓以成仙’,養屍是要活人血去獻祭,你體質特殊,碰上的鬼打牆大概就是她早前設下得局,為了養屍,可以騙更多活人進墓。這些年來附近官府一直有上報獵戶失蹤,只是數量不多尚未引起重視。這個皇後娘娘最後沒有想到她的風水格局竟被幾個土夫子給破壞,自身糟了反噬,反被兇屍困住。”
寧桓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他抿着嘴道:“這……這麽說來我還幫了她?”
肅冼搖了搖頭:“世事無常,人各有命。即便是如此,蛛王和濕屍也是必須要除的。前塵孽緣被你放的那把火焚盡了,主殿長明燈已竭,皇後墓氣運将盡了,放心她害不了人了。再說了,得了人魚珠我們也不虧。”
天色将暗,今晚他們又要在外邊過夜了。寧桓托着下颚,望着肅冼生火:“可是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貴為皇後為什麽沒有和宋光宗一起葬在皇陵呢?”
肅冼把打來的一只野雞放在了火堆上烤:“帝王家的事誰說得清楚二三。”
“哎。”寧桓想到方才之事,小聲地埋怨道,“不過你也太唐突了,就這麽直接問了,要是那皇後娘娘一生氣,不放我們出來該如何是好。”
肅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望向寧桓,問道:“那該如何問?”
寧桓本想直言你就不能憋在心裏嗎,可一想要是自己知道這麽一個驚天大秘密,急于求證,自己也憋不住。于是直起了腰,挺了挺胸膛,想了想回道:“那以後你和我說,我幫你去問!”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