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寧桓咬了咬牙,朝着蛛王那邊靠近,沿途之中挂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蛹,稍不留神便會碰到。透過周圍的這些白蛹,還能看到了裏邊蜷縮的屍身。身側傳來了一聲響動,寧桓一驚,猛地後退了幾步。只聽“嘩啦”一聲,一個白蛹從內側被咬開了一個大洞,一個帶着黃色粘液的巨大嬰兒腦袋從中鬼氣森森地探了出來。
寧桓的手握緊了手中的刀,他屏息盯着眼前的這只人面蛛。所幸的是,這個方從白蛹中孵化出的人面蛛似乎對他并不感興趣,只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八只步足便快速朝着蛛王的方向爬去。
寧桓緩了口氣,放輕了腳步繼續朝前走。而另一邊,蛛王的注意力已經被肅冼吸引過去了,顯然沒有注意到寧桓的靠近。水晶棺就藏在它的腹下,可寧桓要靠近,必須穿過它四對鋒利的步足,那步足周圍爬滿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人面蛛,嬰頭蛛身,數以百計,每一個都能輕易要了寧桓的性命。
寧桓想了想,從胸口處摸索出了一個紅色錦囊,從中倒出了一片紅葉。那葉片的脈絡與莖葉皆是透明的鮮紅,在這詭谲的山洞中竟閃着妖冶的紅。這是寧府的傳家之寶,相傳是地藏法王身下蓮花臺中的一瓣。
至于為什麽家傳之寶會在寧桓身上?這可能就要從寧桓出生時開始說起。寧桓剛出生時被南山寺的道士算出他命中帶劫。寧桓的爺爺為保孫兒平安,便把祖宗留下來的寶物從祠堂裏請了出來,用錦囊套上,日夜挂在寧桓的脖子上,連洗澡也不能摘,就望能保佑他避過劫難。
寧桓舔了舔幹澀的唇,掂量着手中的蓮花瓣,這不是他第一次琢磨這片紅葉了,只是較一般的蓮花顏色更為鮮豔之外,其餘也看不出什麽不同。寧桓平日裏顧及母親的念叨,除了當尋常之物戴在身上,怎并沒有怎麽在意過。只是當下生死攸關,寧桓突然想到這個保命符。
蓮花瓣并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寧桓嘆了一口氣:“哎,若真能夠驅邪,早前我可不會被那人面蛛咬了。”
卻邪刀堪堪擋住了蛛王鋒利的螯爪,卻被濕屍口裏吐出的蛛絲纏上,刀身被甩向了一邊。肅冼如今已經被濕屍快逼到了絕境,他喘着粗氣,右手邊的傷口處竟冒着黑氣,周圍的蛛群如潮水般湧上,根本初不完斬不盡。
紙人銀川擋在了肅冼的身前,可也抵不住濕屍身上傳來的怨氣。人彘成了精,死後的滔天怨氣如何能擋。
“銀川,你帶着寧桓先離開。”肅冼沉聲道。
“不行!若是大人有任何閃失,我該如何向松山道人交代。”
肅冼打斷了她:“銀川,三百年的修行已抵過了你的罪孽,待此事了結,你上三清山找師父,他自會送你入輪回。”
卻邪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寧桓的腳邊,蛛王的巨螯眼見着就要往肅冼身上刺去,可是他被滿身的蛛絲束縛着,來不及躲開了。寧桓顧不得思索,下意識地拾起了腳邊的長刀用力地往濕屍身上擲去。
蛛王停下了動作,寧桓舒了一口氣,卻邪刀掉落在了濕屍的腳邊。她猛一扭頭,注意到了寧桓的存在,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寧桓轉移了濕屍的注意,可卻将自己陷入了一片危險的境地中。那道視線使寧桓渾身一顫,雙腿如千斤重,令他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喜子娘娘厭火,不讓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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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子娘娘厭火,不讓點燈。”
“喜子娘娘厭火,不讓點燈。”
那童子的聲音在耳畔邊萦繞。火!點火!寧桓來不及猶豫,他脫下了衣服,拿出了火折子想引燃,幾次三番卻沒有點着。他索性摘下了錦囊,錦囊是用棉制的,寧桓想讓它做火引。
一道疾風擦過耳邊,寧桓被一股大力撞到了三尺之外。他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未熄滅的火折與錦囊掉落在不遠處。
等他再擡頭時,濕屍已經離開了蛛王,離他只有幾步遠了。她趴伏在地上,上半身微微弓起,漆黑的瞳孔正好與寧桓對視。
寧桓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完了。
預想中的死亡并沒有如期而至。寧桓睜開雙目,只見火折子引燃了錦囊,連同裏面的紅葉一起燒了起來。
先是一點零星的火苗在燃燒,随後妖冶深紅的火焰逐彙聚成了一片火海,業火燃燒連成一朵巨大紅蓮。瑜伽論四曰:“紅蓮那落迦,與此差別,過此青已,色變紅赤。皮膚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紅蓮。”
熊熊的烈焰瞬間困住了濕屍,正好隔斷了寧桓與濕屍,濕屍在火焰中痛苦地嘶吼着。寧桓瞪大了雙眸瞧着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沒想到啊,原來他家的祖傳寶貝有這麽大的威力。寧桓第十三脈單傳看來是不會毀在他手裏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幽冥之火瞬間延伸至了人面蛛王身上,蛛王在地上不停地翻滾,露出了身腹之下的水晶棺。
濕屍此時已無暇顧及寧桓,寧桓瞥見蛛王底下的水晶棺,人面蛛群已經散去,其中一些死在這片火海之中,寧桓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只見裏面躺着一個頭頂鳳冠的華服女子,她面容安詳,皮膚緊致不見衰敗,整個人宛如生人一般雙手交握于腹前靜躺在那裏。寧桓沒有猶豫,直接将刀割開了棺身周圍的蛛絲,撬起了棺蓋。
“感謝公子救命之恩。”耳邊又是那個女子的聲音,只是話音才落棺內的女屍已經不見了蹤影。眼前一道白影閃過,銀川背着受傷的肅冼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寧桓面前。寧桓沖上前,接過肅冼,擔憂道:“你們沒事吧?”
銀川搖了搖頭,她方才被濕屍的怨氣傷及元神,所幸一魂二魄藏在了鎮魂鈴裏,暫時沒有大礙:“大人中了屍毒,不過一會兒就能醒來。”
聞言,寧桓松了一口氣。
紅蓮業火,焚盡世間魑魅魍魉。濕屍撕心裂肺的吼着,一股黑氣懸浮于火焰的周圍,她妄圖用陰邪之氣熄滅掉身上的火焰。可十八層阿鼻地獄的烈火又豈是凡火,烈焰很快吞噬掉了一切,焚盡後地上只留下一捧灰。
肅冼睜開眼的時候,寧桓正皺着臉,懷抱着他那一長一短兩把刀正愣愣發愁。
回去該如何和爹娘解釋自己親手燒了傳家之寶這件事呢?要是如是照說,他爹爹多半會以為是自己丢了,找了一個借口随意胡謅的,不行,得讓肅冼陪着自己一起去解釋。錦衣衛鎮場子,量他爹也不敢當面揍他。
“咳咳!”肅冼在一旁清咳了一聲。
“你醒啦!”寧桓回頭,驚喜地道。
“嗯,濕屍和人面蛛王呢?”他艱難地撐着身子半坐了起來,盡管額頭冒着虛汗,可臉色較方才已經紅潤了多。
寧桓道:“全被火燒了。”
肅冼先一愣:“火?你放的火?”
寧桓點了點頭:“對,我錦囊裏的紅蓮花被我歪打正着地點着了,沒想到那東西還有點用。”
“紅蓮花?”肅冼看着燃燒後的灰燼愣了愣神,須臾後才算是明白過來了,整個人也放松了,他長舒了一口氣,“紅蓮業火,那可是寶貝。救我一條命,啧,你虧大了。”
寧桓忙擺了擺手:“不不不,一路上多虧大人照顧,我才能活在現在。什麽紅蓮業火算不了什麽。”寧桓心中的小算盤打得直響,還得和肅冼先搞好關系了,不然等回了家,他怎麽求着人一同回家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