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寧桓向前探了探身,眼前這個密道口長寬約三尺,一條碗口粗細的繩索系在洞口的邊緣處,內裏一片漆黑不知通往何處。
“順着這根繩子往下,底下應該有出去的路。這裏人面蛛的數量太多,不宜久留。”肅冼說道。蟲潮般的人面蛛就蟄伏在十步開外的地方,陰冷的眼神盯着寧桓手中的長刀,尖利的螯爪不斷摩擦着地面時不時地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響聲。
寧桓不安地回頭望了一眼,點了點頭道:“那我在下邊等你。”
見寧桓的整個身子都已鑽入了密道,肅冼才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蛛群,嘴角慢慢勾起了一絲弧度,笑意卻不達冰冷的眸底。
“天地混沌初開,陰陽二氣衍生萬物。陰生魔,欲吞萬靈。故女娲采昆吾山聖石,以鑄成二神兵。一名為卻邪,有妖魅者見之則伏;二名為滅魂,魑魅魍魉者皆可誅。你我師徒一場,今日我贈你這兩件神兵,今後你雖身處官家,為朝廷效命,可為師仍希望你能夠不忘初心,斬盡妖邪。”
肅冼十四歲時出師下山,在錦衣衛內做了一名七品小旗,靠着“卻邪”“滅魂”一路闖蕩,如今四年有餘,官至從四品鎮撫史,除了天資與能力外,這兩件利器可以說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手中的彎刀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肅冼站起身朝着蛛群深處走去……
這條密道在上頭看時并不長,垂直向下,上窄下寬。洞口處最為狹窄只能容納一人通過,待寧桓落地的時候,卻已寬敞的如山洞般大小了。
寧桓拿下口裏銜着的火折子,呸呸地吐了兩口唾沫。轉身時胳膊肘不知碰到了什麽地方,只聽到“嘩啦”一聲有東西應聲而倒。寧桓點起了火折子往那方向一探,待看請眼前的事物時,頓時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貼着他腳邊的是一具幹屍,身體因為失水已經完全萎縮,只剩下了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他面色猙獰,嘴巴不可思議的大張着。
屍體背靠着一具古棺,寧桓覺得這棺身上的花紋甚是眼熟,仔細回憶起來才發現自己原來見過,這不是昨晚差點要了他命的“鬧屍棺”嗎。
寧桓握緊了手中的刀,屏氣凝神地盯着古棺。棺身上不見封條,看來棺椁已經被人打開了,裏面的東西會不會已經出來了?
“棺材裏頭是空的。”消失良久的肅冼從寧桓身後的密道裏跳了下來,黑色的披風上沾滿了綠漿,他蹙了蹙眉,滿是嫌惡地将其解了下來,扔到了一旁。
“你怎麽知道?”雖是這般疑惑着,寧桓還是放下了護在胸前的短刀,他望着肅冼沾滿了人面蛛綠色血跡的官袍道,“您這是以一敵百把它們全殺了?那咱們現在能不能原路返回了?”畢竟一具幹屍就躺在眼前,寧桓覺得瘆得慌。
“殺了一半,跑了一半。”肅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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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傷了?”寧桓瞧見肅冼受傷的手掌,順勢拉起,掌心的血肉因為失血微微泛白。肅冼回過頭“嗯”了一聲,默默地受傷的手掌以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扯回來藏在了背後:“自己劃的,沒事。”
自己劃的?寧桓聽着一臉懵,但見肅冼自顧自地包紮傷口,一副不願回答的摸樣,便也只好作罷了。
肅冼包紮完傷口後便盯着棺身緘默着,寧桓閑得無事便也壯起膽子走到了棺材旁打量起來,裏面果然空空如也:“你怎麽知道裏頭沒東西?”
“裏頭要是有東西,還能等你好好地下來?”寧桓撇了撇嘴,哼哼了兩聲。
思及昨日義莊內的遭遇,寧桓不解地問道:“可我怎麽也想不通,既然這棺材裏的人面蛛是被用來守靈,會是誰将它放到了義莊裏?”
肅冼看着一旁的猙獰的幹屍,微挑了挑眉問道:“知道摸金嗎?”
“你是說那些賊啊?”
肅冼微微有些詫異:“這你也知道。”
寧桓嘿嘿了兩聲,誰讓他平時不愛八股,偏愛這些野志話本呢。
肅冼方才他下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這條密道很像是他從前在襄陽辦案時見到過的盜洞,還有洞口處那條長繩特殊的打結方式。如今到了下面見着那具幹屍的穿着,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十有八九對了。
“幾個不要命的賊,以為這黑金棺值不少錢,把它們從墓穴裏面弄了出來。估計路上死了人,才覺察到了不對勁,直接将棺材扔在了這裏。”為了證明這一點,肅冼将幹屍翻了個身,屍體的腹部已經被掏空了只留下了大洞。
“這底下有伏流,前些日又接連暴雨,義莊裏的黑金棺估計就是從這裏沖出去的。被人發現了,直接擡進了義莊。”
寧桓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現在我們是繼續往前走還是回去?”
“往前走。墓穴出現這麽多只人面蛛,想必是真出了蛛王,不除掉必後患無窮。”餘光瞥到了身旁呆若木雞的寧桓,肅冼突發善心地寬慰道,“此等利國利民之事,寧侍郎要是知道公子能一同前往必也是很欣慰。”
我爹才不會呢!寧桓腹诽道。不過戴着這麽一頂高帽,寧桓鼓着腮幫子,也只能點頭跟上。
順着這條密道繼續朝前走,果然見到了肅冼所說的伏流,只是這些日子一直為下雨,水流并不大。密道越往裏走越寬敞,逐漸沒有了人工打造的痕跡,最後與一個天然的岩洞相連接。洞頂上有不少裂縫,冷白色的月光順着這些空隙照了進來,正好照亮了他們腳下的路。沿途的路上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一些大型動物居多,越往深處屍體越密集。無一例外這些屍身上都被覆蓋上了一層白色的薄膜。
寧桓踩到了一只死猴子,全身包裹在粘稠的白色薄膜中,屍身已經開始腐爛,白蛆從它的眼眶裏鑽了出來。他全身幹癟,只有腹部的位置鼓起了一大塊,腹腔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不斷地蠕動,呼之欲出。
寧桓趕忙挪開腳,往邊上繞了兩部。這時,肅冼停下了腳步,沉聲道:“到了。”
寧桓呼吸一窒,白色的蛛絲遍布了整個洞穴,巨大的白蛹密密麻麻地從山洞的頂端挂了下來。肅冼走上前劈開了其中一個白蛹,一具猙獰的屍體從裏面掉了下來。
他面色青白,皮膚蠟黃,四肢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蜷曲着。肅冼皺了皺眉,用刀撥開了他護着腹部的手臂。屍體的腹腔處已經被完全打開了,層層疊疊的白色蟲卵覆蓋在裏面,寧桓腿腳一軟,頓時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這……這是什麽?”
“人面蛛的蟲卵,蛛王有了繁殖的能力,但仍需要借助人類的腹腔孵化出來。”說完,肅冼用刀又劈開了幾個靠近他們的白蛹,從裏面掉出了幾具屍體,其中一個穿着黑色飛魚服,身份昭然若揭。
肅冼的動作一頓,纖長的睫羽微微顫了顫,半晌過來,身側傳來了他的一聲嘆息:“看來先前派來的人都死了。”屍身的上下包裹了一層惡心的粘液,肅冼直接動手在屍體上翻找,終于在前襟的位置上掏出了一塊紅色綢緞綁着的牙牌,上書“錦衣衛小旗 張泉德”。肅冼望着那面目猙獰的屍身,輕嘆了口氣,這也是他能帶回去的唯一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