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第3章
第 3 章
邶市是個很有名的城市,它的名氣不像海市來自于發達的經濟,或者像京市來自于悠久的歷史,它的名氣是來自一群人。随手翻開近代史書,那些着名人物的籍貫家鄉,大半都是西河省,而邶市正是西河省的省會。
吳蔚大一那年,班級的第一次集體出游地點就是邶市革命紀念館。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風衣男,倒把風衣男瞧得古怪。
”少年郎,再急也不能跳天橋啊,要是我沒接住,你就摔成殘廢了。”風衣男搖着頭,他劍眉斜飛,鼻梁高挺,眼睛泛着光彩,兩鬓霜白,只有發頂是黑的,而且說話咬字的強調也奇異,像極了閩南地區的口音,可字音又極标準。
少年郎……吳蔚伸手一推,雙腳穩穩落在地上:“我是女的。”
風衣男挑眉看她,見她一臉認真,方知不是開玩笑,略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姑娘,戒驕戒操莫沖動,我們雖然封了樓梯口,但你這跳天橋未免有些吓人。”
死人活着出現,到底是誰在吓誰?吳蔚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心裏一直想着他和照片的關系,就是血親也難長得一般模樣,難道真有長生不死之人?
見小姑娘不說話,風衣男才想起什麽來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證件:“我們正在追查一個搶劫犯,市警察局應該發布過通緝令。”他打開證件展示給吳蔚:“我是殷弛光,這次行動的負責人。”
吳蔚眯起眼睛,小藍本印着殷馳光略顯疲憊的臉,這張臉在眼中重合,果然是他。
“殷馳光,1881年至1911年,西河省邶市人,華國近代民主革命家。”盡管時隔多年,吳蔚仍然可以在記憶中看見黑白相片下的簡短介紹,“少習舊學,至成年交結志士,加入華國青年會。1898年赴海市,租桐巷民房,為革命黨人提供活動之地,遭清吏緝捕,出洋留學。1911年随洪複從英吉利返華國,組織機關,謀入海市發動起義……”
“4月27日,參加海市桐山起義,攻打督署。“吳蔚盯着殷馳光,一字一頓道,“壯烈犧牲。”
聽見小姑娘脫口而出自己的生平,殷馳光搖頭苦笑,又從兜裏拿出一個證件:“再介紹一下,特殊事故處理辦公室,上級單位是海市移民管理局,正在搜捕419大案的嫌疑人。”
吳蔚知道419大案,這樁案子因為離奇在網上沸沸揚揚過半個月,就連學不會用智能手機的孫老婆子都聽說了,在老家急急打電話給吳蔚,讓她在大城市小心些。
四月十九日清晨,市民趙先生照常去臨海公園散步,路過鍛煉的器材區域時,他看見草坪上有兩個白花花的長條東西,以為是哪個人不文明随意丢垃圾,便想走過去撿起來。等走到草坪邊上,趙先生就感覺不對,連忙報了警,草坪上的是兩只人的手臂。
警察趕到後立即封鎖了現場,派出警犬搜尋其餘屍塊,卻一丁點線索都沒發現,只好把目光轉移到海市其他地方。然而第二天清晨,公園的草坪上又出現了兩只腿,天眼監控系統什麽都沒有拍到。當晚警方加大封鎖力度,不僅安排人員巡邏值夜,還出動無人機徹夜航拍,可第三天依舊出現了有着□□的軀幹。
死的是誰?兇手是誰?分屍後為什麽要分幾天放到臨海公園,又是怎麽在重重包圍放到臨海公園的?一時間衆多紛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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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臨海公園外整夜站着長槍短炮的記者,幾乎所有網友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刷手機看新聞,大家都在等頭的出現,頭卻沒有出現。
吳蔚問道:“頭在哪裏?”
殷馳光沒回答她,只側頭對空氣喊了一句:“何異,你過來一下。”
不知道還是不能說?吳蔚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的空氣形成了暴風一樣的氣旋,風眼裏有刺眼的火光跳動,片刻之後閃出來個青年。他二十出頭的年紀,身上是紫荊花刺繡夾克,看起來比起衣着古板,彷佛停留在民國時期的殷弛光要更加貼近這個時代,但吳蔚仍然懷疑這個人的真實年齡,沒準又是個死而複生的老古董。
“老大,裏邊正忙着呢,你叫我過來幹什麽?”青年說着瞥了一眼吳蔚。
就像之前沒回答吳蔚的話一樣,殷弛光也沒理會青年的抱怨,只向吳蔚介紹道:“這是何異。”
未等她有所反應,殷馳光就直接對何澹說道:“九驚的散千溪你挺熟的,就留在天橋上陪着小姑娘吧,省得一會兒打起來誤傷,等結束後把小姑娘送回家,全須全尾的,別出岔子。”
“又讓我給祝九驚收拾爛攤子啊。”何澹低聲嘟囔了一句,見殷弛光雙眼瞪向他,立馬就噤了聲,雙指并攏一點太陽穴潇灑揮出,“保證完成任務,老大你放心。”
殷弛光點頭,看向吳蔚解釋道:“千溪散開,覆水難收,小姑娘稍等一會兒。”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問道:“對了,你是怎麽進來的?”
吳蔚的心猛然跳了一下,這才是殷馳光要說的重點。她想裝個傻,說當然是走上來的啊,可話到舌尖又咽了下去,如果這麽說就太假,謊言應該是真假參半,避重就輕。
吳蔚道:“我從西南樓梯口走上來的。”
殷弛光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只往後退了一步,就消失在空氣裏,留下略帶詫異的吳蔚在原地。
就這麽走了?吳蔚不禁心生疑窦,在試探自己嗎?
何異見老大離去,整個人都活泛起來,他竄到吳蔚面前,興致勃勃的問道:“你是說世界錨在東南那邊的樓梯上嗎?”
撲面一股濃重的火鍋味,熏得吳蔚屏住呼吸,退步拉開距離才問道:“世界錨?”
何異擡起胳膊到鼻子前,咧嘴笑道:“今兒晚上吃了火鍋,急着出來幹活沒來得及換衣服。世界錨就是用來定位的,解釋起來太長,我們先上天橋再說吧。”說着他揮手畫出一個火圈,将手伸進了火圈,火圈好像是有吸力一般将他拽進了去,消失在吳蔚的眼前。
“嗨!”何異在消失的同時出現在天橋上,火圈還留在原地,熊熊燃燒,有點像馬戲團給老虎跳的那種,他趴在欄杆上對吳蔚說道:“妹子,快上來。”
吳蔚往火圈裏望,內部不是她想象的黑洞洞一片,而是光怪陸離的,充滿了奇形怪狀的巨大物體,難以辨認全貌。
“妹子,快上來啊!”何異又喊了一次,“別害怕,沒事。”
吳蔚沒有再觀察,将手伸進了進去,她做好了準備忍受疼痛,就像她用手指戳進自己眼睛,可當她進入火圈卻什麽也沒有感受到,一瞬間她就出現在天橋上。
吳蔚看看自己的手,擡頭眼睛對上何異笑嘻嘻的臉:“我的名字是吳蔚,別妹子妹子了。”
“好的,吳蔚。”何異微微動了下手指,天橋下面的那團火焰就消失了,他指尖躍出火苗,“這個世界并不像一般人所見的那樣單純,它美麗而複雜。”
“你今天有幸窺得這位面紗美人的驚鴻一現。”何異把世界比作美人,但他的神态并不是癡迷,而是充滿了敬畏,“世界太過複雜,我們辦事時常常會出現連鎖反應,所以要進行割斷世界,通俗點的說法,就是弄個結界。我們現在就在散千溪裏面,所謂浪鎖千溪,影月不分。”
何異的話與吳蔚之前接觸過的人都不一樣,倒像是另一種體系,新奇感弄得她心生波瀾,不禁問道:“世界錨是鑰匙嗎?”
“差不多,散千溪隔斷世界,使一隅之地成為獨立空間,而身處空間內部的人再出來,就需要一個準确定位,一般世界錨不可與外人道,在說出的瞬間,它的位置就會暴露一次。”何異咧嘴一笑,伸了個懶腰,“可我們都必須将世界錨告訴老大,以防意外身亡後隊友們迷失在裏世界,你應該就是在祝九驚告訴老大時走上來的。”
怪不得殷馳光沒有追問,吳蔚舒了口氣。
“小帥哥,告訴我世界錨在哪裏好嗎?”嬌媚的女聲突然在吳蔚耳邊響起,像是異度空間而來。
吳蔚渾身戰栗,她感覺好像有人正用軟軟的胸脯貼在自己的後背,調情似的對着她耳朵吐氣,可惜她是個直女,只感到惡寒沿着脊椎骨爬上。
何異本來散漫的眼神驟變,手指躍出兩點火焰,一點飛向吳蔚,離弦般的沖進她的眉心,在不可言說之地奮不顧身的焚燒,轉眼灰燼落下。另一點則急速飛向西南口,在接觸到黑暗的瞬間炸開,砰地一聲,火焰形成了一堵牆,光芒萬丈長。
“要小心點了。”何異從夾克兜裏掏出盒火柴,劃了一根,火苗閃爍在他的眼睛裏。
吳蔚活動着手指,眯眼看向前方,419案的兇手要露出真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