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午睡
050 午睡
“我覺得,這個适應不是很有必要。”
夏昭又在面前的魚丸粉裏加了一勺辣椒,看着漂浮的紅色在湯中蔓延得越來越大:“物理競賽決賽和期中考試時間差不多吧。”
說不準她剛考回1班,他就已經進國集拿到保送資格了。
秦述默默看了她一眼:“我感覺你對我的學霸濾鏡有點太厚了。”
雖然說他一直有堅持做物理競賽題,但系統訓練還沒經歷過。和部分省市相比,江城市的競賽成績也并不算出挑,可昭昭卻覺得他一定能通過競賽保送。
夏昭用筷子叉起一只魚丸,疑惑反問:“難道你不是學霸嗎?”
秦述:“……我盡力吧。”
他們現在在市圖書館附近的一家面館吃午飯。市圖書館離江城一中不遠,同樣也離名府小區不遠,是個自習的好去處。
一中的物理競賽培訓安排在下午和晚上,秦述上午正好陪夏昭一起在圖書館寫暑假作業,夏昭自己再在圖書館待上一下午複習前兩年的筆記本,晚飯前才回家去。
魚丸粉又辣又燙,夏昭吃出了一點薄汗,放下筷子和秦述閑聊:“我這次把清北人大外國語等的高校圖書館都看了一遍,雖然說有的還沒我們學校圖書館大,但氛圍還是不一樣的。”
暑假圖書館裏都沒有幾個人,能有什麽氛圍?昭昭的名校濾鏡同樣厚得可怕。秦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不過并沒有拆她的臺,只是問:“那你最喜歡哪個?”
夏昭很小聲:“……那還用問,當然還是最頂尖的那兩個。”
秦述看了眼時間,拿出濕紙巾擦了擦手,背上了自己的書包。
“那就繼續努力。”他站在夏昭身側,揉了揉她的發頂,“實在琢磨不透的題目記得圈出來,明天上午我再教你。”
夏昭很乖巧地仰着腦袋讓他摸:“你也要努力,既然都參加培訓了那就争取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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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我來追逐你。”夏昭的臉貼了貼他的掌心,“可你也要站得足夠高才讓我有追逐的動力。”
秦述感覺自己手心裏落了一朵柔軟的雲,忍不住把另一只手也貼上去。
她的唇本來就因為吃辣變得鮮紅,此刻因為被他捧着臉不自覺地嘟起來,像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瓣。秦述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我走了。”
夏昭把自己的臉從他的手裏拯救出來:“走吧走吧。”
全身心投入學習時身邊人是誰着實影響不大,過了幾天夏昭就把雜七雜八的顧慮盡數抛之腦後,覺得這樣的暑假比以前拖延到最後十幾天才寫作業還要自如很多。
可能是因為作息比以前的假期規律一些,她在往年總會胖上一點的季節掉了幾斤秤。
江月華心疼壞了,總覺得她是午飯在外面吃得不好:“回家吃不行嗎?又離得不遠。”
夏昭試圖用真誠的眼神來掩蓋自己的心虛:“我想和同學們在一起吃嘛,他們臉皮薄,也不會和我一起回家來吃的。”
她在家只說和同學們一起約在圖書館自習,江月華夏鳳延以為李琪琪他們都在,并不知道只有秦述一個。
江月華無奈,只好囑咐夏鳳延每天給女兒準備鮮果切,并耳提面命夏昭多吃面食和家常炒菜少吃炸雞燒烤。
秦述聽說後,幹脆中午直接把夏昭拐回家裏做飯吃,兩人回小區還要特意走側門和小道,生怕撞上家長。
秦述做的飯比夏鳳延做的更有兒時奶奶家的風味,而且還不會以對身體好之名做她不喜歡的菜。夏昭喜歡得不得了,覺得小秦老師真是上得學堂下得廚房能文能武,嘴上卻很可憐:“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時間呀?”
耽誤時間倒不至于,膽戰心驚卻有一些——今天他就很怕昭昭在鮮榨果汁裏嘗出她不喜歡的胡蘿蔔的味道,好在并沒有。
秦述想了想,問她:“要不然以後上午在我這裏寫作業?這樣就不用在小區和圖書館之間再跑個來回了。”
夏昭打量了一下書桌,确定能夠容下他們兩個人才點頭:“好呀,這樣你也可以直接給我講題了,不用只寫紙條。”
在圖書館他們可是不能講話的。
這麽輕而易舉就把她哄來了,秦述心滿意足,繼續和她商量:“下午我去學校的時候把你送去圖書館?或者……”
他循循善誘:“你下午也可以繼續待在這裏。”
夏昭瘋狂搖頭:“我不可能待在家裏長時間學習的!尤其是午飯後,我能不小心睡個天昏地暗。”
在學校和在圖書館的時候,即便犯困小睡一會兒也能清醒過來。可家這種地方實在太腐蝕人的意志,有人盯着她還能學進去,沒人盯着她就不知道怎麽樣了。
下午還是去圖書館吧。
秦述喉結微微滾了滾:“困了也不能強撐,你要是想睡就睡一會兒,怕醒不了我可以偷偷打電話叫醒你。”
“反正指紋鎖裏錄了你的指紋。”秦述善解人意道,“你自己安排去哪兒就好。”
夏昭嘟哝:“偷偷打電話還是算了……我自己會定好鬧鐘的。”
這就是要午睡的意思了。秦述打開衣櫃:“剛好這裏有一床新的夏涼被,稍微有點小,不過你午睡蓋應該還可以……昭昭?”
夏昭捏着衣角站在床邊看着他收拾,耳朵有點泛紅:“……我,我在沙發上睡一會兒就行。”
秦述表現得極為自然,似乎沒有看出她的不自在:“沙發比較小,不會睡着不舒服嗎?”
他沒留給夏昭說下一句話的時間,目光掃過桌上的鬧鐘:“我要去學校了,你走的時候記得鎖好門。”
在秦述走後,夏昭試着在沙發上躺了一下——脖子不舒服,而且稍微一翻身就容易掉到地上去。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還是走進卧室拉上了窗簾。
上次都躺過他的床了,現在還在乎什麽……小時候又不是沒睡過一張床。而且,休息好了下午才能更好學習嘛。
夏昭側了側枕頭,在躺下的那一刻,萬般思緒盡數退去。
唯剩酣眠。
*
晚上秦述回到家,先掃了一眼客廳裏的沙發——或者說,沒有被放平的沙發床。
似乎沒有被躺過的痕跡。
他走進卧室,看到中午拿出來的天藍色夏涼被疊得端端正正放在一旁。枕頭卻放得有些歪斜,似乎是躺在這裏的人習慣斜着睡覺。
也是,昭昭從小睡覺就不老實。記得小時候奶奶說過有一次她半夜醒來,發現昭昭從豎着睡變成了橫着睡,直接轉了90度。
心跳得有些快,秦述長長舒出一口氣,決定去沖個澡冷靜一下。
睡前他盯着床上兩條被子掙紮了好久,最終還是維持着搖搖欲墜的良心把夏昭的被子放回了櫃子裏。
秦述躺下,想到幾個小時前躺在這裏的另一個人,感覺連呼吸都在顫栗,拉扯出一股痛苦又綿長的思念來。
好想昭昭。
昭昭為什麽現在不能在他身邊呢?
明明現在已經是半年前做夢也不敢夢到的生活了,白天有她在身邊時也無比愉悅,可現在卻又難受起來。
前幾天還沒這種感覺,今天究竟是為什麽?
秦述閉上眼睛。
可能因為實在太近了,觸手可及到甚至能為所欲為,可偏偏什麽都不能做。好不容易抓到手的人,當然不能因越界讓其離開。
欲|望是條填不滿的深淵,克制才是常态。不要急,不要急,想要的總會慢慢得到的。
快睡吧,醒來才是新的一天,才能見到想見的人。
果然睡不安分。
秦述站在床邊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腦海裏萦繞着“我就知道會做夢”的了然。
不過這種清醒只存在了一瞬便散去,餘下的只有滿腔柔情與歡喜。他一步步靠近,床上的人似乎被他的腳步聲吵醒,半睜開眼,說話時還帶着未睡足的鼻音:“你回來啦?”
她的肩頭裸|露在外,睡裙細細的吊帶襯着一段好鎖骨。他斜靠在床邊,輕聲問:“這個時候睡覺,是打算晚上不睡了嗎?”
窗外已經是夜色沉沉,她眼睛睜圓:“完了,晚上絕對睡不着了。”
“沒關系。”他笑了笑,“也有睡不着的睡法。”
空調明明開着,身體卻比沒開時還要熱。秦述睜開眼就去看時間,已經逼近清晨,怪不得能這麽狼狽又荒唐地醒過來。
他把床單塞進陽臺的洗衣機,自己又去沖涼,而後又在鋪什麽床單裏犯了難。
鋪一條新床單?昨天昭昭剛睡過自己的床今天就換了新床單,昭昭會不會亂想?
還是鋪這條剛洗完烘幹好的?可昨天睡還正常,今天睡洗衣液味道莫名重了,昭昭會不會覺得奇怪?
或許他該再買兩條一模一樣的床單了,這樣就不用陷入這種莫名的糾結裏。
最後秦述還是鋪了一條新床單,并且一個上午都在分神觀察夏昭有沒有發現,答案是沒有。
也是,除非心裏有鬼,否則誰會在意床單換沒換。
秦述有點慶幸,又有點莫名的失落。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就被轉移了。秦述看着夏昭擺在一旁的百香果味維C含片,有點困惑:“我記得你很不喜歡百香果味的東西,怎麽買了這麽一盒糖?”
夏昭這才記起和他說:“啊,昨天圖書館裏有男生找我借充電寶,用完給了我這盒糖,我不喜歡百香果,給你吃好了。”
男生?
秦述心中警鈴大作,臉上卻看不出什麽,只說:“他可能是好心感謝你,但還是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應該不是壞人,他還穿着我們學校的校服呢。”夏昭正在求導,随口回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會受這種騙。”
秦述忍了兩天,又在午飯時有意引夏昭提起這個人。夏昭藏不住話,被一勾一個準:“我高一的語文老師現在就教他們班哎,聽說還總在他們班提到我。”
很好,連在哪個班以及老師是誰都知道了,看來這兩天還聊過天。
總不可能是在圖書館裏聊,不然昭昭早就和他吐槽這人沒公德心了,最大的可能是在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随口聊上幾句。
秦述心裏有了成算,在餐桌上放了些東西才出門。
在校時,他掐着夏昭午睡快醒的時間發出了消息。
小秦老師:昭昭,你看看我是不是把感冒藥落在家了?到校想吃藥發現包裏沒有。
小秦老師:要是找到了你先幫我拿着,等我晚飯時出校去圖書館那裏找你拿。
藥就擺在餐桌邊上,很容易就找到。夏昭想說給他送過去,想起學校裏的老師和同學們又有些犯怵,回了一個好。
昭昭:你什麽時候感冒了?我都沒看出來。
昭昭:就這兩種藥管用嗎?要不要再去醫院看一下?
看時間,發了有半個多小時了。秦述在課間借着馮子俊的遮掩回複:不嚴重,就是嗓子有點痛,我提前預防一下。
夏昭應該一直注意着消息,幾乎秒回他:那我到放學的點兒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參加物理競賽沖刺的人也就坐了大半個教室,多一個少一個都很明顯。秦述提前和管簽到點名的馮子俊通氣:“我晚飯時候出去一會兒,晚自習可能晚幾分鐘到。”
馮子俊應了,順口問:“去幹什麽呀?”
他純粹閑聊,沒指望得到什麽正經回答,誰想到秦述的臉色卻格外嚴肅和冷淡:“去處理一場可能對我産生威脅的情感危機。”
後座的男生正在喝水,聞言嗆了個驚天動地。
前後幾個都是他們班的男生,大半個暑假下來都熟得不行,即便秦述不說也都或多或少看出些什麽。有個人幹脆壓低聲音開玩笑問:“秦述,你想要去處理的這個人,不會是咱班某吳姓同學吧?”
馮子俊無語凝噎:“……別妄加揣測挑撥同學關系哈,再說你們看吳姓同學對他倆有過威脅嗎?”
幾個人齊齊搖頭。
吳姓同學因為有較大把握考上自己的夢中情校,因此并沒有參與競賽培訓,也不知道自己失敗的感情經歷遭到了塑料同學的隐晦羞辱。
“吳姓同學倒不至于當這種人。”秦述雖然不喜歡吳嘉木,但勉強對他維持着客觀評價,“……是二十幾班一個不太清楚昭昭身邊人的男同學。”
幾個人早就習慣聽秦述喊“昭昭”了,似乎從他一入學就這兩個字沒離過嘴。但他們被“身邊人”這三個字震撼了一下,總覺得帶着股殺氣騰騰的正宮氣度。
有個腦子格外靈光的轉悠過來:“我懂了,要是以後再有別的班男生找我們打聽夏昭,就直接告訴他們夏昭已經名花有主。”
秦述下意識搖頭:“別這麽說。”
從來沒有什麽名花有主,只有他被一朵花馴服了。
他想了想道:“只說‘夏昭身邊有個秦述,認識她很多年,也喜歡她很多年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