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表白
046 表白
這個靠近校門的位置實在太過顯眼，夏昭不想面對被人拍照投到表白牆看樂子的風險，想要掙開秦述的手，可他卻越抓越緊。
“你沒有不好好。”夏昭急得又快要哭出來了，“能不能放開我……”
李琪琪很是火大，努力想把夏昭被抓住的手解救出來：“你懂不懂公共場所拉拉扯扯很讓人讨厭啊！”
吳嘉木在秦述身後扣住了他的肩膀，想把他拉遠一點，可卻沒成功。
這家夥看着清瘦，怎麽又能打力氣又大。吳嘉木終于忍不住了：“不是，你既然都有別的喜歡的人了，再這麽拉着夏昭就不合适了吧？”
秦述覺得荒唐極了：“我？喜歡別人？”
怎麽這人到現在還死不承認。吳嘉木冷笑一聲：“不是褚秋思嗎？你還當我們不知道啊。”
李琪琪都說了，褚秋思都在空間發了官宣，這時候還裝什麽？
“這怎麽可能，褚秋思甚至都……”秦述把“不喜歡男生”這幾個字的隐私內容吞了回去，看了一眼夏昭的表情。
她顯然是相信這件事的。
所以這些天，昭昭就是因為這件太過荒謬的事才對他這麽冷淡嗎？
可她總不能憑空就生出懷疑，一定是他哪裏做的不好讓她産生了誤解。
秦述現在已經顧不上後果，只想把自己認識褚秋思以來做過的所有事和夏昭說清解開誤會。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大步走出校門：“跟我來。”
夏昭腦海中一片空白，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拉着離開。
“唉，不是。”李琪琪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又忘了不遠處的車棚一眼，“你們連車都不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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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述也是走出校門才發現把車忘在了學校。
可現在總不能轉頭回去，好在附近有不少出租車。秦述攔下一輛，直接拉開了後車門：“名府小區，謝謝。”
剛緩過神的夏昭把差點出口的“去哪兒”咽了回去。
出租車上涼風開得很足，手腕被他握緊的地方卻是燙的，燙到人顫栗。夏昭第一次直白意識到秦述的手勁兒有那麽大，大到她懷疑自己的手腕被攥出紅痕。
她陡然生出難言的怯懦來，這怯懦在下車走到樓下後達到最大，因為她此刻才意識到自己這半年居然沒有踏足過秦述現在住的地方。
房門似乎變成了潘多拉魔盒的蓋子，夏昭不知道打開之後會面對什麽。
她甚至不敢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只被秦述領到沙發旁坐下。
肩上裝着大摞試卷的書包沉沉墜着她幾乎後仰，秦述伸手幫她拿下書包扔到一旁。
他的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肩頸，夏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她實在克制不住緊張，在沙發上也坐得筆直，似乎時刻打算起身離開。秦述屈膝半蹲在她身邊，這個高度剛好适合他把手機遞到夏昭眼前。
“這是我和褚秋思所有的聊天記錄。”秦述拇指上滑，消息很快到了最頂端，“你看。”
這算什麽事……
夏昭的手指把衣擺捏出了一片褶皺。
她并不是特別想看，他這樣毫無保留袒露自己隐私的行為讓她有些許不安。夏昭終于對上他的眼睛，目光裏帶上一點乞求。
不看可不可以？
秦述的瞳孔很黑，似乎也比尋常人的大上一圈，因此顯得目光烏沉沉的。
這樣的目光讓他雖然是在仰頭看她，卻如同逼視。
夏昭終于僵硬地伸出一根手指，可手機屏幕已經熄滅了。秦述的聲音在耳畔适時響起：“0710，自己輸密碼。”
和她自己的鎖屏密碼一樣，是她的生日。
“我不要看。”夏昭心裏那些莫名的情緒終于因為這串數字傾洩出來一些，“我……我相信你們沒什麽，能不能不看？”
他今天和以往太不一樣了，這種不同讓她有種嗅到危險的慌張，不太敢去窺探更多他的隐私。
“不可以。”秦述的指尖因把手機捏得太緊而發青，“……不看你會冤枉我。”
他像是在指控。
夏昭吸了吸鼻子，輸了兩遍才輸對密碼。手機界面仍停留在對話框，她很快看完了所有消息，因為實在沒什麽可看的。
大多數都是褚秋思催他交照片，而他回一個壓縮包。只有這幾周的對話特別一點，是在商量拍照的時間。
……這就是秦述說的幫忙的事嗎？
秦述收回手機，又點進褚秋思的社交動态，劃到考試前她新發的幾組樣片上。
“她以前拍到過我的照片。”秦述點進第一組【校園】的樣片，把兩年前青澀的自己在夏昭眼前放大，“可能覺得我還算湊合，就找我當模特拍樣片。”
夏昭同樣看到了評論區那句“這位同學早就心有所屬”，垂眸嗫嚅着問：“為什麽……為什麽她以前會拍到你？”
想問的問題終于說出了口。
秦述仍然半仰着頭看她，看她臉上真切的、毫不作假的困惑。
原本只是有一點委屈，可現在竟生出哀怨來。現在他看到這張兩年前拍下的照片，仍能想起那天的雨，走在校園時狼狽的孤獨以及看到她名字時迸出的難過。他在那時真切意識到自己想讀一中不只是因為學生本能的向往，還因為她在這所校園裏。
她是他夢想裏的一部分。
可是那時她在做什麽呢？
應該是在為遇到新朋友和新同學開心吧。秦述早已成了她記憶裏的模糊光影，只有在想起童年時才會隐約記起他的存在。
他的昭昭，他貧瘠的過往裏最肆意鮮活的昭昭，他堪稱豁達又冷酷的昭昭。
“昭昭，你看這是在哪裏。”秦述感覺自己的話裏都帶上了賭氣與怨恨，“這是你高一開學的那天，就在一中，在高一教學樓旁邊。”
她的眼睛又睜圓了，驚訝的、無辜的、不可置信的，那麽漂亮，那麽可惡。秦述克制着不讓自己的呼吸發顫：“我家裏出了事，沒有考上一中，這座學校裏只有一個我真正熟悉的人，你說我為什麽要來這裏？”
他不知道自己的克制毫無用處，甚至連眼角都開始泛紅。
夏昭徹底呆住了。
因為什麽？或者，因為誰？
……還能是因為誰？
夏昭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自己心裏是驚愕多一些，還是喜悅多一些，亦或是突如其來的愧疚與難過。
在那組名為【暗戀】的照片裏，他從來沒有直視過鏡頭。他的目光專注地追尋着，追尋着這座校園裏唯一一個他真正熟悉的人。
可作為那個人，她居然一直不知道。
秦述沒有等到她的回應，言語和目光都沒有，她甚至低下了頭不看他。
他最受不了被她這樣對待，冷淡又回避，像是下一刻就能和他分道揚镳。
秦述幾乎是忍着心裏鈍鈍的疼拿來了自己的電腦。
“至于為什麽答應她拍照的要求，”他幾近絕望地打開了桌面上的文件夾，“是因為她有我想要的東西，和那本相冊裏我不想讓你看的東西一樣。”
她擡起了頭。
這次換秦述把目光移開。
房間裏格外寂靜，靜到秦述有些喘不過氣。
他根本不敢看夏昭什麽反應，語氣近乎卑微了：“你可以讨厭我，罵我變态，但要知道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秦述自虐一般重複着聽不到回答的表白，“昭昭，我喜歡你。”
夏昭徹底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她的大腦有些宕機，像是信息加載過量的舊電腦，只卡在有許多照片的那個界面，就連耳邊的話都聽得模糊，更像是用直覺推斷出他在說什麽。
這一瞬間思緒格外紛雜，各種念頭混在一起，最後愈發清晰地竟是他們小時候一起看過的一部懸疑劇裏，兇手将受害者的照片貼滿房間的畫面。
秦述當然不會是罪犯，可夏昭卻覺得自己像獵物。
這莫名的聯想讓夏昭的思緒更加亂糟糟，想整理都無從下手。她覺得自己或許應該用涼水洗把臉冷靜一下，卻悲哀地發現在這裏可能冷靜不下來。
秦述就在身邊，她怎麽可能冷靜？
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什麽，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終于有了下一步的動作，電話接通，是李琪琪。
“把車給你騎到小區門口了。”李琪琪的語氣裏似乎帶着點擔憂，“快點來推。”
夏昭終于感覺自己被解救出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腳步向門口挪了幾步才回過神轉頭看秦述：“我……”
他仍舊側着臉不看她。
夏昭的腳步倏地便沉重起來。
李琪琪等着還在外面，夏昭在門口又回頭看了他一眼，終于還是開門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的秦述緩緩轉過了頭。
她走的可真是迫不及待，甚至連書包都沒有拿走。
總不可能是她還會回來，秦述澀然地想着，他能感覺出她不想待在這兒。
他就那麽讓她讨厭嗎？
李琪琪和吳嘉木都在小區門口，除此外還有兩輛電動車——她的和秦述的。
他們騎了兩個來回才把四個人的車都弄了回來，中途還經歷了保安大叔“你們沒偷車吧”的盤問。
李琪琪看了一眼夏昭身後，沒看到秦述的人影。她問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夏昭：“怎麽回事啊？”
夏昭欲言又止：“……過兩天再和你們說。”
現在她自己還沒捋清楚。
“行，你沒吃虧就好。”李琪琪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吳嘉木仍留在原地，沉默片刻後還是問出了口：“他是和你表白了嗎？”
夏昭沒有回答他，只問：“你還不回家嗎？”
落日将半邊天幕染成金燦燦的顏色，她的臉龐被光鍍出一層近乎璀璨的光澤，吳嘉木此時卻有些難過。
“和他在一起的話，你會開心嗎？”
夏昭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我不會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的。”
就像前幾天，她誤會秦述和褚秋思在一起了，心裏很不好受，于是決心不再喜歡他。
在感情這種事上，她雖然比不上做其他事那麽果決，但也不會拖拖拉拉。
“行。”吳嘉木笑了一下，“那我走了，有事發消息。”
和她一樣，他也不會一直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
既然人家都互相喜歡，他再摻和豈不是平白讨人厭、也給自己找不痛快嗎？做朋友也很好，他以前都不敢直接表白，不就是希望一直保留做朋友的權利嗎？
他長得的确很不錯，是陽光俊朗的樣貌，笑起來最讓人喜歡。夏昭回以一笑，對他揮了揮手。
手機上夏鳳延在問怎麽還沒回家，夏昭扯了個謊說晚點回去，把兩輛車推進了就近的車棚。
她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了車後座上，看樹被拉得長長的影。
思緒終于漸漸清晰起來。
秦述喜歡我，夏昭心想，很喜歡很喜歡。
在她未曾知曉的時候，在她近乎忘記他的時候。
夏昭有些開心，又格外難過——為自己開心，為秦述難過。
她喜歡上了一個非常喜歡自己的人，而他喜歡上了一個還不夠喜歡他的人。
和他的喜歡相比，她的喜歡太微弱了。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每天多喜歡他一點，畢竟他們之間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夏昭又想起自己離開時秦述的模樣，他偏着頭，眼角都有點發紅，唇角抿得很緊。
是個很委屈的表情。
夏昭心裏抽了一下，躍下了車後座。
她得回去找秦述。
她幾乎是小跑進了單元樓，沒有等電梯，反正秦述只住在四層。
爬樓梯時腳步一聲聲越來也急促，她的心跳也是一樣。門維持着她離開時的模樣，夏昭走近才發現自己剛剛根本沒關緊。
她聽到的關門聲，只是門和門框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
也就是說，她現在可以直接拉開門進去。
明明剛剛跑得那麽急，可現在卻又膽怯起來。夏昭站在門口平複自己的呼吸，卻毫無效果。
她只聽見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連帶着呼吸都在顫抖。
夏昭屈起手指，在門上敲了幾下。
“秦述。”她小聲喊，“……秦述。”
她拽緊自己的衣角，在心中數着，一，二，三……
門打開了。
秦述低着頭不看她，聲音有點啞：“……是來拿書包的嗎？”
書包？什麽書包？
夏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把書包落在了沙發上。
她聽出秦述聲音裏的哽澀，像是哭過。
明明他小時候被欺負時都沒哭過，可現在卻好像哭了。
夏昭鼻尖泛酸，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克制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不是。”她說，“我是回來看你的。”
秦述有些僵硬地擡起頭。
夏昭對上他紅得格外明顯的眼睛，想笑一下安慰安慰他，可眼淚卻克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我……我這次考砸了。”夏昭抽噎起來，“可是……可是我想和你考一個大學。”
她哭着重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讀大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