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學
037 大學
少和秦述接觸來保持理智的方法并不怎麽管用，因為他們是同桌。
夏昭不能讓自己不看他，也不能讓自己不和他講話。
每一次接觸，無論是眼神還是言語，都會促使她心中追尋答案的念頭瘋長。她很想大膽去問秦述到底喜不喜歡她，可又知曉無論那種答案都會帶來些不好的影響。
既然不想知道結果，那就只能盡力逃避了。
秦述卻要被她這遠遠不如以往親密的态度折磨瘋了。
他只能接受夏昭對他越來越好，受不了前後産生的落差，即便這落差沒有多大。
更可怕的是他做什麽都無法挽回這種落差，因為他們之間有了一層古怪的、阻止他們變親密的隔膜。他認為這隔膜脫胎于夏昭對他以前親密行為的不滿。
運動成了排遣苦悶的最好方式，每天放學後和睡前之間的空閑時間秦述全都用來練拳，大汗淋漓走進浴室沖涼時才能體會到難得的暢快。
趙臨的電話就是在這時候打來的。
秦述看到趙臨的名字就想到婚禮那天他和夏昭逃出去，被同學誤以為在戀愛後引發的一系列不良反應，語氣都不由得帶上了一點不愉：“什麽事。”
“這不是快高考了嘛，高三教過我的周老師請我去給他們班學生打打氣。”趙臨絲毫沒有聽出秦述的不對勁，聲音很是輕快，“然後老李也想讓我順便去你們高二1班2班逛一圈……上次見夏昭不是沒準備禮物嘛，這次總得補上，她喜歡什麽？”
秦述的聲音帶着低落的冷淡：“不知道，反正不會喜歡我。”
電話那頭的趙臨噎了一下。
怎麽語氣那麽哀怨啊？
他自覺擔任起了知心哥哥的角色：“怎麽了？吵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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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最近這煩心事說了個遍。
他到底是需要傾訴的。
趙臨被迫聽了一長串少年人千回百轉的心思，很是匪夷所思地質問：“就這啊？這叫什麽不喜歡。”
看來是以前人家小姑娘對這小子太好，讓他根本不知道不喜歡的真正表現是什麽。
秦述唇角繃成一條直線：“這都不叫不喜歡嗎？”
聽他的語氣趙臨就知道沒辦法從這方面扭轉他的想法，只好另辟蹊徑：“就算真的不喜歡又怎麽樣，只要她還沒戀愛，你就有機會……戀愛了其實也不怎麽樣，你還可以等她分手啊！你哥我就是這麽過來的。”
秦述根本不敢去想夏昭和其他人戀愛的可能，有些窒息地打斷趙臨的話：“你不要詛咒我。”
這算哪門子詛咒？他這不是在假設嗎？趙臨嘴角有些抽搐：“我覺得你有點脆弱，人家一沒不理你二沒甩臉子三沒拒絕你，結果你卻在這裏要死要活。”
稍微忍了忍，他還是克制不住繼續吐槽：“這還沒戀愛呢，要是你們以後真戀愛，是不是她和別的異性多說幾句話你就開始擔心她不喜歡你了啊？”
聽到趙臨假設他們戀愛後的事，秦述稍微好受了一些，不過很快又低落下去：“不會的，昭昭根本不想和我戀愛。”
“不想你就努力讓她想啊！”趙臨怒其不争，又想起了什麽，“不過話說回來，你不是說過高中不會戀愛嗎？”
秦述捏了捏眉心：“那是因為昭昭說她高中不會談戀愛。”
他的決定是根據她的想法來改變的。
趙臨：“……”
他徹底服氣了：“這不就結了嗎！人家都說了高中不會戀愛，面對你這個突如其來的緋聞對象，還不能別扭一下啊？！我看你就是想太多。”
真的只是別扭一下嗎？
秦述有些被這個理由說服了：“那我再忍一下。”
忍到她不別扭為止。
“別忍一下了，多忍忍吧。”趙臨輕嗤一聲，“忍到高考結束再去想情情愛愛的事，不然就你這副德行，我真不知道你能幹出什麽沒出息的事。”
秦述面無表情地摁斷了電話。
那邊的趙臨很快發過來一連串問號：你好歹告訴我她喜歡什麽啊？？？！
秦述冷靜了一會兒才回複：她不會不喜歡別人送她的禮物，所以你準備什麽都可以。
他為什麽要把昭昭的具體喜好告訴其他人，她喜歡什麽，他送就可以。
*
開班會看到趙臨出現在教室裏時，夏昭其實有些愣。
他今天穿的比婚宴那天正式，不過也沒正式到哪裏去，襯衫上面的兩顆扣子都解開，一看就是那種較為散漫的大人。
經由秦述介紹的人這樣活生生出現在教室裏，讓夏昭感覺自己的生活又被秦述入侵了一些。
“這是我帶的第一批畢業生，你們的趙學長。”李青山笑眯眯的，“從清華畢業後就自己開公司了，大家也都用過他們公司的産品……今天咱們讓他來給大家開個小會。”
李青山說出的APP名字瞬間拉近了班裏這群自來熟男生與趙臨的距離，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學長你害人不淺！”
夏昭跟着附和：“對！”
講臺上的趙臨也笑起來，有股洋洋得意又無可奈何的風流味道：“沒辦法，相信從我們學習為重的一中走出去的學生，都會意識到在線學習這種東西前景多麽遠大。”
頓了頓，他又有點調侃的補充：“至少在我們省是這樣的。”
本省學生苦高考久矣，聽見這話一個個點頭如小雞啄米。
趙臨插上U盤，打開了自己的PPT：“不過咱們今天不說學習方法什麽的，一是你們已經聽爛了，二是我走的競賽路子，學習方法對你們借鑒意義不是很大。”
他調試了一下放映筆，将PPT放映到全屏：“今天我是來給大家打雞血的，讓你們好好學習、考上名校，然後——”
屏幕上适時跳出一行字，随着他的話一起定住：“改變這個世界。”
改變世界這話在趙臨這種成年人心裏其實已經顯得蒼白，不過卻對心懷憧憬的少年人有着足夠的吸引力，而他年輕有為的公司負責人身份讓這話題更具有說服力：“和大多數‘成功人士’一樣，我要從自身的經歷開始說起。”
講臺下爆發出一陣笑聲。夏昭調整了一下坐姿，偏頭向秦述嘀咕：“他好适合演講。”
秦述是她身邊唯一一個了解趙臨的人，她忍不住就想和他分享看法。
秦述因她的主動搭話而有些忐忑，這段時間他總怕在本就不易的交流中讓她喪失對自己的興趣：“是到處拉投資練出來的，他們一開始創業時挺艱難的。”
夏昭顯然被勾起了些興趣，不過臺上的趙臨已經開始侃侃而談，她克制住沒有繼續追問。
“在我剛上高中時，發現老師們逐漸開始使用電子板書，各色各樣的網站和APP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影響力，我相信在座大部分人都使用過這些。”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屏幕上快速跳過一系列閃得眼花缭亂的圖标，像是怕被人看清似的。
不知是在跳過哪個時，班裏詭異地寂靜了一瞬，而後一部分男生開始怪叫着起哄。
夏昭有些茫然。
跳轉的圖标她有一大半沒接觸過，因此不知道他們在因哪個而興奮。
不過看起哄的大多是男生，夏昭也隐隐猜出不會是什麽高大上的東西。
但好奇心仍驅使着她想了解具體是些什麽。教室裏實在亂騰，趁機說幾句話也不會顯得不禮貌，她的目光遲疑地掠過身旁的秦述，轉向了後面的吳嘉木：“是什麽？”
“——不告訴你。”吳嘉木笑得有點不懷好意，“防止你被帶壞。”
那個壞字被他拖長，夏昭已然确定他們是在為什麽不健康的網站起哄，心說趙臨果然和他表現出的模樣一樣散漫：“我才不稀罕呢。”
她壓抑住好奇心回頭，打算晚飯時問問李琪琪知不知道。
秦述的心情早在她目光掠過自己轉向吳嘉木時就低落了下去。
昭昭為什麽不先問他呢？
她真的還在別扭嗎？可如果別扭為什麽剛才還要主動和他說話呢？
他煎熬地等待了一會兒，見夏昭還是沒有要問他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小聲詢問：“你為什麽不問我呢？”
夏昭沒有料到秦述會突然冒出來那麽一句話。
她的手忍不住又去抓皺成一片的衣擺。
原本是想問他的，可随即意識到這并不是适合問他的問題。和喜歡的人說這種可能帶點黃色的話題一不小心就會變得很尴尬吧？也忍不住會胡思亂想。
和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即便真有那方面的意思也更像玩笑。
她有些別扭地回答：“因為……因為這明顯就不是什麽健康的話題呀，而且我記得你不喜歡這種話題。”
那是小時候的事，他并不像其他男生一樣對那些事懷有熱情與了解。
不過現在應該也變不到哪裏去，夏昭想，秦述一看就不是和其他男生一樣低俗的人。
他和蔣浩動手也能表現出來，他是個很好很正經的人。
……她知道不是什麽健康的話題，卻還是選擇去問吳嘉木。
秦述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她對吳嘉木肯定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的，可在這種敏感話題上，她還是選擇問吳嘉木卻不問他。
那是不是說明她比不喜歡吳嘉木還要不喜歡自己？
臺上趙臨在講什麽，秦述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再次陷入絕望的怪圈裏，被自己的推測傷得體無完膚。趙臨似乎已經在結尾了，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他機械的擡手，跟着鼓了鼓掌。
演講只占用了前半節課，後半節課趙臨又被拉去了一牆之隔的2班。牆壁擋不住隔壁班傳來的笑鬧聲，秦述陡然覺得煩躁起來。
趙臨真的很不像樣，為什麽要在一堆圖标裏摻一個色/情網站的标志？
他難道覺得這很幽默嗎？
班裏的這群男生也是，這種事情有什麽好起哄的？不知道這樣很不道德甚至有違法的風險嗎？
他臉色冷淡極了，下課後去食堂時馮子俊都不敢和他搭話。記起趙臨還要給夏昭送禮物，他晚飯沒吃多少就回了教學樓，果不其然看到趙臨肩頭搭着外套，正在教室門口不知和夏昭說些什麽。
秦述故作自然地走過去。
趙臨遠遠就看到了他別扭的表現，只假裝沒發現，在他靠近時将手裏的東西扔了過去：“拿着。”
“清華大學專屬校慶明信片，我和我女朋友的。”趙臨把女朋友三個字說得意味深長，“送給你們倆了。”
他滿意地看到兩個人表情都變得不自然起來，心想秦述這小子日後得謝他，小姑娘現在的表情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夏昭被這兩份似乎有着別樣紀念意義的明信片搞得心神不寧，用言語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謝謝學長，估計我這輩子就這麽一次摸到清華大學專屬東西的機會了。”
“說什麽喪氣話呢。”趙臨挑眉，“學長還等着看你們一起考清華呢。”
一起考清華？
夏昭被這句話砸得頭昏腦脹：“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我倒覺得可能性很大。”趙臨笑吟吟的，“我聽秦述說你上次考了差不多670，剩下一年再努力提個二十幾分，不就可以了嗎。”
提分哪裏有那麽容易，可經由趙臨的嘴說出來，仿佛她和清華只差臨門一腳一樣。
夏昭覺得自己的唇角有些發幹。
她還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有可能和秦述上同一所大學的。
一起讀大學……
這句話讓她心潮澎湃，仿若撥雲見日。如果真的能一起讀大學，那麽她現在根本沒必要那麽糾結，喜不喜歡的事可以留到大學再追究，那時候無論結果是好是壞都不會有太大影響了。
如果秦述喜歡她，那他們可以好好談戀愛，大學的學業應該不會因此受到多大影響。如果秦述不喜歡她……她都讀那麽好的大學了唉，不喜歡又怎樣！
糾結一點必要都沒有，現在該做的事就是好好學習，和秦述維持現狀就好，管那麽多還沒發生的事做什麽！
夏昭啊夏昭，你該清醒起來了！
心頭的陰雲散去，夏昭臉上的笑都比剛才燦爛了些，都有了打趣的心思：“那如果我們考了北大學長豈不是會很生氣？”
“有什麽好氣的。”趙臨聳了聳肩，“考哪個都不賴，我還跟人去北大蹭過課呢。”
他們并沒有聊很久。距離晚自習的時間越來越近，夏昭輕輕拽了拽秦述的衣角，對趙臨揮手：“我們先回教室啦！”
趙臨擺擺手：“快回去吧，別被扣分。”
秦述的目光卻忍不住落在自己被拽了一下的衣角上。
這又是什麽意思呢？秦述抿緊了唇。
明明不喜歡他，卻又突然對他那麽親近。
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剛才的談話，又想起以前夏昭說談戀愛也要找能幫她提升成績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是意識到他還有幫忙提分的利用價值，所以不能對他太疏離嗎？
秦述覺得自己該恨她的反複無常，可根本恨不起來。
他的心正因為她剛才的動作恢複正常的跳動。
——不管怎麽樣，昭昭願意和他親近就好。
即便是利用也沒關系，秦述有些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他會做最值得利用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