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日
038 生日
“——我發現你不只很脆弱，還很容易想多。”已經回到北京忙裏偷閑打聽秦述感情生活的趙臨無語極了，“人家對你冷淡時你覺得不喜歡你，對你好了你又覺得是在利用你，你這想法不純純犯賤嗎？”
秦述手邊放着幾張照片，是前幾天生夏昭悶氣時忍不住捏皺的，現在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那你覺得她在想些什麽？”
這小子現在是徹底把他當感情導師了。打火機傳來一聲輕響，趙臨叼着煙含糊不清地說：“我倒覺得她挺喜歡你的。”
電話那頭的秦述一言不發，顯然是不怎麽認同他過于樂觀的看法。
趙臨很不明白為什麽秦述那麽不自信，明明他靠一張臉就可以橫行霸道了：“我覺得她有點兒喜歡你，但又不太想談戀愛，所以才表現得那麽糾結……現在她意識到可以先努力和你上同一所大學再處理自己的糾結，可不就變回原樣了嘛。”
他很是語重心長：“人家都願意和你考同一所大學了，還不喜歡你嗎？”
國內多的是人想考清北，難不成這些人都相互喜歡嗎？
秦述感覺他的推測實在太過武斷：“……她可能只是想考那所大學，而不是和我一起。”
“你要實在那麽想我也沒辦法。”趙臨實在是勸不動他了，“我看你還是一心一意幫人家提高成績吧，最好真能讓她和你上同一所大學。”
玄關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趙臨立刻掐滅了煙，壓低了嗓音：“到時候天高皇帝遠，沒家長沒燈泡，追個本來就不讨厭你的小姑娘還難啊？”
他說完這句，才又恢複了正常嗓音，很是嚴肅道：“行，我言盡于此啊，以後別拿你的感情問題煩我了。”
沒等秦述回答，趙臨就很是果斷地摁斷了電話，正色看向自己西裝革履剛從律所回來的女友：“怎麽樣，工作還順利嗎？”
女人眉眼冷淡，并沒有回答他，只問：“你又在給別人出什麽壞點子？”
趙臨懶洋洋地：“教人追女朋友而已，又不違法。”
他是個極會順杆爬和順勢賣慘的人：“怎麽了大律師，還不準我用追你得來的豐富經驗幫一幫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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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只予以強有力的反擊：“再抽煙就別想上我的床。 ”
秦述并不知道萬惡的大人是因為什麽匆忙挂掉了電話，只覺得趙臨最後那幾句話還有些道理。
……如果昭昭不會喜歡上其他人的話，其實稍微晚一點戀愛也沒有什麽。
他就在自己學習之餘努力幫她提升成績好了。
五月的大半時光在少年心事中匆匆溜走，小區裏的春花也都謝盡芳菲，只剩一片蔥綠葳蕤。秦述草草把寫完的周末作業塞進書包，頂着晌午的陽光回家去。
自從轉學到一中後，他大多時間獨自待在名府小區，很少回家。其實這和以前在家也沒什麽不同，秦立明工作很忙，總覺得賺的錢還不夠多，這些年他一直自己解決衣食住行。
不過今天不太一樣，今天是魏晴特意喊他回去的。
秦立明并沒有要求他和魏晴好好相處。他對自己過分懂事的孩子格外放心，只要秦述不犯法，估計會一直這麽無休止的放任她做任何事。
這被秦立明視為一種補償，他一直對秦述以往并不快樂的家庭生活懷有歉疚。
魏晴對着鏡子，挑了一支偏橙調的口紅。塗完後左看右看總覺得不順眼，問秦立明：“這個顏色是不是不夠鄭重？”
餐桌上擺着個12寸的生日蛋糕，秦立明把“17”的生日蠟燭端端正正插上去：“家裏人一起吃飯用不着那麽正式。”
“也是。”魏晴又憂心忡忡看向自己剛寫完作業從卧室走出的兒子，“塗口紅是不是顯得太盛氣淩人？”
她和因故去世的前夫生下的孩子叫楊宏宇，戴着一副鏡片極厚的眼鏡，被自己媽媽的态度也帶得不安起來：“……可能，是有一點？”
說起來，這是他和這位重組家庭的哥哥第一次正式見面，他該怎麽表現才好？
楊宏宇想起自己在班裏打聽到的這位高中部新晉風雲人物的性格，頓時更緊張了。
聽說挺冷淡的……會不會不怎麽好相處……
客廳門在這時候被推開，秦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生活氣息明顯變得更濃厚的家，眼簾微微垂下。
他知道這是秦立明追求的“家”的感覺，也知道自己該送上祝福或表示欣慰，可他做不到。
秦述心知肚明自己在感情方面的卑劣。身邊人可以給予的親情也好，其餘的感情也罷，最好全由他一人獨占。
可他同樣也知道這種念頭被人不喜，因此只敢在唯一無條件包容他的親人面前偶爾洩露出一絲本性。
夠了，秦述。他在心中勸誡自己，爸已經做的足夠多了。
還有魏阿姨母子，他們沒有做錯什麽，不該忍受你的冷臉。
最終秦述自然地勾起了唇角，對有些拘謹地看向自己的幾人點頭：“爸，魏阿姨。”
他的目光從楊宏宇身上掠過，還沒想好該開口說什麽，就聽見這個瘦弱腼腆的小夥子結結巴巴地開口：“學、學長好。”
這真是個始料未及的稱呼。秦述在魏晴扶額無奈的目光下順勢流露出一點哭笑不得：“不用這麽見外。”
于是楊宏宇又憋出個合适的稱呼：“……哥。”
這個字喊出口後，楊宏宇感覺心裏懸而未落的石頭終于落下。魏晴也終于敢用家人的語氣開口了：“都別傻站着了，快坐下。”
桌上的蛋糕正對着秦述，他這時才愣怔地想起兩天後就是自己的生日——他很久沒正兒八經過過生日了。
“你生日在周一，工作不太方便。”魏晴溫和的語氣下埋藏着一絲緊繃的熱絡，“正好宏宇周末回家，咱們就提前慶祝一下。”
當初魏晴的前夫在名府小區買了秦述現在住的那套房，就是為了讓楊宏宇劃片分到一中初中部。
在丈夫去世後，魏晴就帶着兒子搬離了那裏——那實在是個傷心地，後來幹脆出租了一段時間。
秦述搬進去前，上一戶租戶剛退租不久。魏晴當時聽秦立明說秦述不想住校，當即決定把那套房子給秦述住。
桌上一共四個人，楊宏宇腼腆，秦立明不善言辭，好在秦述能圓融應對魏晴的熱情。他在必要時，可以很好打破自己也偏向沉默的本性。
魏晴明顯放松了許多：“你自己一個人住還習慣嗎？每天自己做早飯是不是太費精力？我還是覺得搬回來好一些，至少我和你爸早上能做飯。”
“搬回來通勤時間太長。”秦述看了楊宏宇一言，自嘲地笑了笑，“是我自己吃不了住校的苦，倒給魏阿姨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麻煩。”魏晴搖搖頭，“我聽你爸說過，你一直不住校也是因為以前要幫他的忙……你這孩子太懂事了。”
楊宏宇明顯是知道些什麽的，有些忐忑地問：“學……哥，我聽說你以前搞過信息競賽，是不是很難啊？”
“有一定難度，不過認真學還是能學好的。”秦述說着足夠客觀和客氣的話，“你要是以後想學競賽，也可以問我。雖然我沒繼續，但還算勉強清楚流程。”
楊宏宇點頭後又瘋狂搖頭：“沒有沒有！我沒那個學競賽的腦子！”
雖說秦立明對秦述抱有什麽樣的态度都表示諒解，但看他們相處融洽到底是更開心些：“這些天那個蔣浩又找你和昭昭麻煩了嗎？”
見秦述搖頭，他才放下心來。魏晴忍不住問：“那天和你一起離開的那個小姑娘就是昭昭嗎？”
那天自然指的是婚禮那天。秦述看向魏晴：“是她。”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昭昭早就約我講題，是我一直有事推脫，所以她才在五一那天叫走我，并不是故意要提前離開的。”
魏晴“哎呀”了幾聲，“這有什麽的呀，不用特意解釋的。”
她倒是覺得小孩子都不在最好，那種場面其實彼此都有些尴尬。
聊天也是件費力氣的事，尤其是要時刻注意着不能說出什麽不當的話。算起來最輕松的竟然是楊宏宇小心翼翼請他幫忙講題的時候，他悟性還算不錯。
只過了短短一個周末，秦述卻覺得自己說的話比以往一周還多。
周一早上，秦述罕見地起晚了些。
他急匆匆吃完早飯出門，遠遠就看到夏昭等在小區門口，盯着自己手環上的一秒秒跳動的時間發呆。
在他靠近時，她如有所感地擡起頭，剎那間眼睛都亮了起來：“你來了呀。”
秦述聲音裏有細微的歉疚：“讓你久等了。”
“哪裏有很久。”夏昭語調裏帶着甜蜜的抱怨，“不過我沒等幾分鐘都覺得難熬，你以前每天等我是不是很難受啊？我以後還是要早起一點。”
多睡幾分鐘足夠她快活一整天，秦述覺得這沒有必要：“知道能等到，所以不會難受。”
這話實在很動聽，夏昭感覺自己的耳根隐約有些發熱，用別的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對了，祝你生日快樂！”
所以今天這麽熱情是因為生日嗎？秦述在路口停住車看向她，眼神很專注：“你還記得。”
“為什麽不記得？”夏昭有些納悶，5月21號，奶奶生日的後一天，多好記。”
這是她小時候就說過的話。那時她的語氣隐有羨慕，說真是個好日子，不像她總趕上期末過生日，如果考不好收爸爸媽媽的禮物都不安心。
秦述想，她既然記得，那應該也會在過去幾年奶奶生日的那天，隐約記起明天是另外一個人的生日。
真好。
書包沉沉墜在肩上，夏昭想起裏面不知道合不合他心意的禮物，不免有些忐忑起來：“到學校再把禮物給你。”
這個生日的确和以往不同了些，有新的家人特意準備蛋糕飯菜，也會收到想收到的人的禮物。
風将唇邊的笑意舒展開來，秦述說：“那提前說聲謝謝，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夏昭更忐忑了：“你這是捧殺，還沒看到所有人的禮物就這麽說了，萬一我的不好怎麽辦？”
所有人？家裏人已經準備過了，除了她還會再有誰送？
秦述不覺得其他同學會記挂自己，畢竟他才轉來半個多學期，不過并沒有将這些真心話說出口：“只是覺得你更了解我，肯定會比其他人送的更合心意。”
她确實比其他同學更了解秦述一點，夏昭哭喪着臉想，可是她也沒想出什麽好的禮物來啊！
秦述好像從小到大都沒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小時候互相送生日禮物都是小打小鬧，現在當然要投其所好，可她揪掉了一團頭發也沒想出他格外“好”什麽。
他好像學了幾年拳擊，那拳擊手套或許不錯。那次他對聶魯達的詩很感興趣，詩集也不是不可以……對了，攝影應該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喜好，可是那些設備他都有，而且她的零花錢也不足以支撐她買一架更高性能的相機給他。
于是夏昭又買了一臺拍立得，因為她記起秦述有時會特意去洗照片。雖然拍立得的拍攝遠遠比不上正經相機，但至少容易得到照片。
夏昭背着一書包禮物，心想不管怎樣，總有一種是他喜歡的。如果都不喜歡，那她以後逢年過節的再送他喜歡的！
回到教室，她一眼就看到秦述桌上堆着的禮盒，有種快要接受審判的惴惴不安。
秦述對着桌上出乎意料的禮物，難道有些茫然。
馮子俊在秦述進門時就湊了過來，把自己挑的鋼筆遞給了他：“秦……述，生日快樂啊。”
他終于在秦述過生日時才想起自己比他早上幾個月的生日，不怎麽好意思繼續喊哥了。
周圍聽到馮子俊祝賀的同學也三三兩兩湊過來說生日快樂，最後排的體委聲音很洪亮：“這次不知道，明年生日再送你禮物啊！”
秦述道了謝：“其實祝賀就是很好的禮物了。”
和同學們寒暄完已經到了早讀的時間，秦述把禮物全塞進桌洞，打算下課再拆。
還沒來得及送出禮物的夏昭有些坐立難安，背書時都有些心不在焉。下課鈴剛響就抱住了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書包：“……要不要先看看我的？”
秦述有些困惑：“這麽大嗎？”
好像比其他禮物加起來的體積都大，會是什麽東西？
夏昭把書包墩在了地上，像哆啦A夢掏口袋一樣從包裏拿禮物，一件，兩件，三件……
秦述：“……為什麽會有那麽多？”
夏昭嘀咕：“又沒有人規定生日只能送一樣禮物。”
是這樣沒錯。秦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要把前幾年的禮物一起送給我。”
……前幾年他人都不在，她怎麽會準備。夏昭有些心虛：“你、你也可以當成是前幾年的。”
秦述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還是不了。”他聲音很輕，“我以前沒有想到會再次見到你，所以沒有給你準備每年的生日禮物。”
秦述開始拆第一份禮物，繼續說：“如果你現在給我補上以前的禮物，我卻拿不出，豈不是顯得我很敷衍。”
而且如果把這些都算作從前，那豈不是意味着每年一份禮物就可以。
所以先不管什麽從前，我只希望你以後每年都這樣多給予我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