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約會
035 約會
海棠大道之所以能以海棠為名，還是有些特殊性在的。
五月初，在別處的海棠早已落盡的時候，這裏的花卻還開得正盛，像是一朵朵粉白的雲，一路走過去能沾一身的香。
夏昭低頭看落了一地的花瓣：“……好想光腳走。”
到底是哪裏冒出來這些天馬行空的念頭。秦述看着鋪滿瀝青的路面：“不可以，腳會痛。”
夏昭癟了癟嘴：“所以只是想想嘛。”
他們走的很慢，也不說話，只跟着花瓣的軌跡漫無目的的走，萬般紛擾都與此刻無關。
不知怎麽走到了偏遠處，看到兩棵海棠樹後藏着一條空白長椅，像是修建不遠處的公園時遺落在這兒的，花與樹影投下陰涼，是個躲懶的好地方。
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找到那麽一條長椅比小時候在村子裏亂轉找到一汪小湖還要令人興奮。
秦述下意識看向夏昭，她的臉微微泛紅，像是被這一幕蠱惑了：“想在這裏坐着看書。”
秦述說：“那就先去買書。”
可夏昭糾結極了，眉毛都皺了起來：“如果買書回來有人坐在這兒了怎麽辦？”
能怎麽辦呢？他總不能留在這裏占座，萬一昭昭買書太多拿不動他還要幫忙：“那就等。”
他平靜地說出近乎有些無賴的話來：“等到坐在這裏的人都不好意思，主動給我們讓座。”
這方法好壞，可她好喜歡。夏昭快要憋不住聲音裏的笑意：“那我們去北極星。”
她步履輕快到像是在跳躍，秦述不認識路，慢半步跟在後面，目光怎麽也無法從她裙擺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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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昭昭小時候是不怎麽愛穿裙子的，嫌棄打架和騎車都不方便，可現在卻不怎麽排斥了。
思及此處，秦述又憶起數日前那個暧昧難言的夢，她穿着裙子踢人，他幫她按住裙擺，最後又親手掀開。
呼吸有些急促，青天白日，他痛斥自己不該産生這樣的想法。
可越克制着不去想越忍不住。風裹着布料勾勒出少女獨有的身形曲線，他幾乎能想象出手放上去時是什麽樣的觸感，一如剛才觸碰到她白皙的指尖，柔軟又微涼。
直到撲面而來的書墨香徹底掩蓋住夏日的味道，秦述才勉強将自己從深陷的思維泥沼裏拔出來。
北極星很大，進門率先映入眼簾的和其他書店沒什麽不同，是各科教輔和各種快餐讀物。可它給其他書籍留出了充足的生長空間，高重樸實的木質書架組成了一棟迷宮，反倒襯得擺滿暢銷書的中間區域突兀起來。
對于夏昭來說，書店就是用來逛的。她帶着秦述一頭紮進最靠牆的區域，小聲對他說：“我要挑幾本适合在那裏看的書。”
還要用相應的書來配景，秦述心想，怎麽那麽可愛。
她在某些方面有些小小的儀式感，就像至今所有書都要包書皮，所有筆記都要用大小一致的活頁本，每一次大型考試的試卷都要好好裝訂起來。
逛書店的速度也格外慢，夏昭幾乎每看到一本名字不熟悉的書就要拿下來看看，現在手裏的這本叫《香奁潤色》。
秦述慶幸自己還算有些文化，不至于連書名都不會讀。
夏昭随手翻開，對着裏面包括“容顏不老方”之類各種雜七雜八的方子樂了起來，把書揣進懷裏，又戀戀不舍地看一旁明顯是一系列的書：“都想要。”
這種雜書最有趣了。
秦述粗略掃了一眼，這一系列怎麽也有小二十本，都買可能有些難拿回去，但努努力也不是不行：“那就買，正好今天打折。”
夏昭有些一言難盡，又有些好笑：“都買簡直像批發商，我可以每次來都買一本嘛，慢慢的就湊齊了。”
這明顯更耗費時間，可對她來說時間花在這上面或許不算耗費。
秦述本想把這一套書當禮物送她，聞言又不好開口了，只看着她又逛了半晌選了一本花間詞派的詞集，而後去結賬。
她的腳步又輕快起來。
他們剛剛發現的世外桃源并沒有被人占據，夏昭整個人都松散下來，拂開長椅上的花瓣坐了下來。
腿上是攤開的詞集，頭頂是開得正盛的花，夏昭長長舒了口氣，感覺自己的骨頭縫裏都透着懶洋洋的舒适：“我能在這裏坐到地老天荒。”
秦述也坐下來，很小心沒有壓到她的裙擺：“那我陪你。”
夏昭把另一本書遞給他：“喏，給你。”
秦述沉默了一瞬。
他只是想單純的陪着她，看着她看書，卻并不怎麽想和她一起看。這兩本書在他眼裏都太過枯燥，并沒有她本人有吸引力。
他有些艱難地轉移話題：“你想不想喝奶茶？我看到旁邊有店。”
這時候手邊有一杯冷飲的确更舒适。夏昭不願意起身，對他擺了個拜托的手勢：“一杯楊枝甘露，半糖加冰，謝謝。”
果然是楊枝甘露，她無條件偏愛一切有芒果的東西。秦述去排隊，點單時看到還有名為滿杯芒果的飲品，于是給自己點了這個。
可以先讓她嘗一下，喜歡哪個喝哪個。總不能喝兩杯，對腸胃不好。
夏昭感覺今天的一切都是那麽讨人喜歡。她在海棠花下看書，随手翻開的一頁恰巧是溫庭筠的詞，恰巧有一句“海棠花謝也，雨霏霏。”
她在這一頁停了許久，耐心等待到又是一陣風起，海棠花紛落如雨沾滿身，還有那麽幾片恰巧落在攤開的書頁上。
而後她輕輕合上書，用詞集捕獲了這些花瓣。
她不知道秦述正在不遠處看着她。
明明該快點回去把冷飲遞給她的，可他偏偏怎麽也挪不開腳步。秦述有些恨自己沒帶相機出門，更恨剛才出神到連手機都忘記打開。
他站在原地收拾情緒，卻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熟悉又有些遲疑的聲音：“……秦哥？”
秦述的表情淡了下去，幾乎有些不情願地回頭。
只見馮子俊拎着幾本剛買的教輔，袋子上印着大大的“北極星”的logo，臉上寫滿巧遇的喜悅。他右手邊的吳嘉木額外多拿了一瓶可樂，滿眼寫着為什麽這裏還能遇見你，另外還要各自拿着甜筒的李琪琪和文藝委員王一諾。
秦述的聲音有些木：“……好巧。”
為什麽偏要在我和昭昭兩人獨處時看到你們。
從夏昭的角度，只能看到秦述面色冷淡，扭頭和什麽人說話。她滿是好奇地從樹蔭下鑽出來：“秦述，怎麽了？”
馮子俊對看見夏昭毫不意外，只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可能不該打招呼，幹巴巴地和夏昭打招呼：“好巧，你們也在啊。”
另外三人的表情則一個比一個詭異。王一諾呆滞地看着他們同色系的衣服，任由融化的奶油淌到了自己的手上：“我是不是撞到了什麽秘密？”
吳嘉木面無表情地看向看到自己後有些尴尬的夏昭。
“你不是說自己今天要和爸媽出門，沒空逛書店嗎？”
夏昭尴尬極了。
明明她沒有騙人，可現在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像她撒謊騙了吳嘉木又轉頭和秦述出來。
“我的确出門了的。”她指了指秦述，“他可以作證。”
吳嘉木更窒息了：“他為什麽可以作證，你們一起出的門啊？”
還和爸媽一起？
眼看氣氛區域劍拔弩張起來，馮子俊努力打着圓場：“這不是挺正常嘛，他們兩家人認識，說不定一起去參加個婚禮或者滿月酒什麽的。”
夏昭：“……”
雖然贊同馮子俊的話更像臨時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可她還是艱澀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只是參加的這場婚禮是秦述爸爸的。
秦述已經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難得好脾氣地和吳嘉木解釋：“是我覺得婚禮無聊臨時拉昭昭出來的，她不是故意要放你鴿子。”
夏昭瘋狂點頭。
會主動幫她解圍的小秦老師是多麽善解人意！
吳嘉木：“……”
說實話，他覺得自己不如不問清楚。
李琪琪這才從“昭昭和學霸好像穿了情侶裝”的沖擊中回過神，很不是滋味地想雖然昭昭極力否認，但他們真的很像在戀愛。
最像局外人的王一諾洞若觀火，語不驚人死不休地總結出前因後果：“所以你們是一起逃婚到這兒約會的。”
夏昭滿臉絕望：“不是……你們到底在想些什麽？！”
夏昭解釋得很心累。
果然快樂只是一時的，心累才是永恒的。
她神色恹恹的回到家，夏鳳延已經回校去盯只放半天假的高三學生的晚自習了，只有江月華抱着平板在看某品牌的時裝秀。
“怎麽臉色那麽差？”江月華啧了一聲，“和秦述的約會不愉快啊？”
夏昭仿若被踩了尾巴的貓：“不是約會！你不要多想！”
“我又沒說是男女朋友那種類型的約會。”江月華神色有些無辜，“和朋友出去玩不是也能被說成約會嗎？”
夏昭噎了一下，感覺自己有些過于敏感了：“……沒有不愉快，還遇到了吳嘉木他們，挺愉快的。”
這表情看起來可不像是愉快。
江月華看她不願多說，沒有繼續再問下去。
如果真戀愛了，照昭昭這種藏不住事的性子，總會找到些端倪的。
夏昭剛癱倒在床上，就又收到了李琪琪的消息轟炸。
八卦百科全書：我還是覺得你們不對勁兒。
到底哪裏不對勁兒！其他人都覺得沒什麽問題為什麽李琪琪還覺得不對勁兒！
另一邊的李琪琪又發來消息：你們的衣服真的只是巧合嗎？誰家參加婚禮穿個原諒色的？
如果不是他們說，夏昭都意識不到自己今天的衣服和秦述是同色系：綠色怎麽了！綠色憑什麽要被你們冠以污名！夏天穿綠色不是很正常嗎？！！
八卦百科全書：……行吧，就算這個是巧合，那為什麽你解釋的時候秦述一言不發，看起來似乎不太願意聽你說那些話啊？
夏昭憤怒打字：誰願意解釋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啊！而且他本來話就少！
李琪琪很久沒再發來消息，似乎是被說服了。
夏昭終于放下心來，誰料一會兒不看，她又連着發來幾條死性不改的消息。
八卦百科全書：我還是覺得不對。
八卦百科全書：按理說遇到這種事時，你會毫不在意的聳聳肩說随你們怎麽想，可這次卻急于解釋。
八卦百科全書：衆所周知，解釋就是掩飾……
——怎麽那麽多歪理！
夏昭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地回她：那随你怎麽想好了。
……反正，反正她和秦述是沒有什麽的。
她如果在和一個人戀愛，一定會毫不遮掩地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熱烈的喜歡，而不是像今天這樣，仿佛做了虧心事被人撞到。
即便……即便她以後真的會和秦述戀愛，那也不能讓別人誤會他們現在有什麽，因為實在太不正式了。
秦述值得更好的對待。
夏昭拍了拍自己發熱的臉，有些懊惱自己的胡思亂想。
她明明不想在高中談戀愛的。
和誰也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