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變化
032 變化
期中考試時，秦述比上次月考從容許多。
第一考場是高二兩千多名學生裏的前幾十名，其中1班和40班的學生最多，剩下的大多是其他學科組合的頭名。這些人考試考到彼此面熟，秦述算是唯一一個生面孔，不免引人側目。
就連夏昭在的第三考場也有不少人也在談論他。有個女生好奇地向李琪琪打聽：“你們班秦述前幾天被通報批評的事具體是什麽情況啊？”
貼出來的通報往往只是三言兩語帶過前因後果，具體情況卻難以廣為人知。
李琪琪瞥了正趴在桌上養神的夏昭一眼：“還能怎麽樣，就是蔣浩先犯賤被收拾了，氣急敗壞帶人堵秦述被抓了個現行呗。”
詢問的女生很會抓重點：“所以是蔣浩一開始就沒打贏，惱羞成怒了？”
李琪琪打了個響指表示認可：“嗯哼。”
“長得好，成績好，還會打架。”那個女生啧了幾聲，忍不住繼續八卦，“家庭條件怎麽樣啊？”
要是家庭條件也不錯，那堪稱十全十美了。
李琪琪又忍不住去看夏昭，她正盯着窗外發呆，桌下的腿一晃一晃蕩出一截白皙的腳腕：“不是大富大貴，但應該也是中等偏上吧。”
和昭昭一樣，老家被拆遷，肯定困難不到哪裏去。
女生終于察覺到了她飄忽的目光，壓低了嗓音有些興奮地問：“你總看夏昭幹什麽，難不成他們在戀愛啊？”
“這倒沒有。”李琪琪含糊其辭，“就是他們兩個比較熟。”
女生嘀咕：“果然帥哥都和美女熟，秦述和我們隔壁班褚秋思也挺熟的，我看見過好幾次秦述去40班找褚秋思。”
那怎麽能一樣，李琪琪心說，秦述和褚秋思是因為社團公務才熟起來，和昭昭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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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話說出來難免有些奇怪。她最終只是聳聳肩，在監考老師拿着試卷進來前趕快去了次衛生間。
兩個半小時的語文考試可不容易熬過去。
語文考試對夏昭來說不算什麽，讓她覺得忐忑的是考完語文後的物理。
畢竟已經誇下成績進步的海口，考不好就太丢人了。
不考物理的同學收拾好東西回安排好的教室自習，還要繼續考的同學根據考場號和座號向前面的考場補足空位。夏昭走向第二考場時分神地想，秦述都不用換座位的。
下一瞬，心裏正在想的人就出現在了走廊裏，不過并非只有他一個。
褚秋思背着單肩包站在秦述對面，窈窕又單薄：“期中表彰大會挺重要的，所有社團成員都要參與拍攝工作……當然，如果你被選中當學生代表發言就不用拍了。”
秦述戴着眼鏡，半長的劉海垂下來，有種冷淡的斯文。他似乎在認真聽，又似乎沒有，向夏昭的方向看了一眼。
夏昭本打算直接進考場，卻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後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身邊。
褚秋思也看到了她，臉上流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嗨。”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在包裏摸出了一把包着五彩水晶糖紙的水果糖：“給你。”
夏昭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伸出雙手乖乖接住：“……謝謝。”
她想分給秦述幾顆，又不知道褚秋思是不是也給了他，忍不住擡頭用眼神詢問。
褚秋思忍不住笑：“看他做什麽，還怕他不讓你收啊？”
這話講得她像是向家長征求能不能收下阿姨送的禮物的小孩子，尤其秦述這時候還拍了拍她的肩膀：“進去吧。”
他的眼神在鏡片後顯得格外溫和：“好好考試。”
夏昭點點頭。
一旁的褚秋思又笑起來，還是夏昭看不懂的那種笑，莫名讓她局促。
夏昭走進考場把糖果分給了熟悉的同學，向窗外看了一眼——褚秋思的身影正巧消失在外面。
看來在她進教室後，他們又聊了一會兒。
聊了什麽呢？
她有些想知道，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知道。
考試的時間似乎總是不夠用，兩天的期中考很快就過完了。夏昭覺得有些疲倦，又覺得很痛快。
因為她感覺這次不會有考得太差的科目。
想是這樣想，可對答案時又忐忑起來。眼看秦述用紅筆随手勾了幾下對完了所有答案，夏昭便把自己的數學物理試卷推了過去，小聲喊：“小秦老師。”
老師有給學生改試卷的義務的。
她試卷上潦草寫着每一題的答案，大片些的空白處還被當成草稿寫了計算過程。
秦述并沒有她對答案時的糾結，因此批改的速度格外快。他估了一下分數：“如果不扣過程分的話，數學130左右，物理大概在75。”
夏昭聽到數學分數時眼睛亮了亮，随後又蔫了下去：“……物理還是上不了80啊。”
“這次物理題目比較難。”秦述冷靜分析，“等級賦分後或許可以上80。”
如果物理折合後在80左右，她這次總分很有可能在660以上。夏昭有些不安地舔了一下發幹的嘴唇：“……借你吉言。”
她坐立難安地等着出成績，可老師們像是在同她作對，直到放學回家時成績還沒有出來。
心神難定，她做了一晚上雜亂無章的夢，清晨起床時眼下烏青一片，上學的路上都難免惴惴。
教室前頭圍了不少人，毫無疑問是在看成績單。夏昭擠進去，并沒有理會原始成績的排名，直接看向了等級賦分後的成績。
并不難找，因為她的成績在一堆數字裏規整又顯眼。
666分。
除了高一九科全考的時候，她還是第一次上660！
埋藏的忐忑不安盡數變為了喜悅，夏昭忍不住對人群外的秦述比了個“六”的手勢：“666分！”
她頰邊的酒窩很明顯，秦述眼中也醞出一些笑意來：“很吉利的數字。”
或許是對自己有信心，又或許是清楚夏昭會幫他看成績，秦述并沒有在人堆裏湊熱鬧，拿着兩人的書包回了座位。
夏昭拿着便簽紙抄他們兩人的成績。
這次的理科命題都偏難，秦述的原始成績并沒有那麽誇張，但等級賦分後仍舊很高。他的總成績比上次還要高一些，明顯看出語文英語都進步了。
夏昭心裏生出一些得意的、互相成就的喜悅。
可她并沒有把這喜悅表現出來，因為發現周圍愁眉苦臉地圍着平時排名靠後的幾名同學。
除去班級排名和年級排名外，這次的成績單上還額外加了一列“組合排名”。
雖然現在高考制度是六選三，但選純理科和純文科的仍舊偏多，也因此劃分出了1班和40班兩個實驗班。一中有期中期末重新劃分實驗班的慣例，這幾個正是在物化生組合裏排名五十開外的學生。
“也不用太擔心。”一個男生嘆了口氣，安慰自己的難兄難弟，“每個班的教學進度都不一樣，說不定其他班考進前五十的同學會因此選擇不來1班，那咱們還能留下——以前不很多這樣的嗎。”
還有個女生說：“還有成績一直在組合前50，卻嫌壓力大不願意來咱班的呢。”
又有一個男生弱弱搭腔：“雖然我這次僥幸考了第50，但也不太想在咱班待了……每次大考都心驚膽戰的。”
夏昭沒有再聽，幾乎是一路小跳着回了座位，還不忘對看向自己的皓月回以一笑：“皓月，我看到你這次的成績又進步啦。”
皓月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還是沒有你同桌高。”
不是只有她一人在進步。
夏昭敏銳察覺到她的低落，在她身邊站住，表情格外鄭重真摯：“秦述只是我一時的同桌，而你是我永遠的同桌。”
皓月微微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受不了她的移開目光，但眼睛裏明顯有了笑意。
一旁的李琪琪把夏昭推開：“行了行了，別和我搶同桌！你這種考好的人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夏昭踉跄了一下，差點栽倒在秦述懷裏，扭頭對罪魁禍首癟了癟嘴：“你分明也沒考差嘛。”
秦述扶住了夏昭的肩膀，聽着她哼着歌坐回座位，聲音斷斷續續，是小鯉魚歷險記。
很好聽，可他還是伸手在她桌上敲了幾下打斷，把她的目光吸引過來，唇線繃直：“……一時的同桌？”
因為他們彼此成績都有進步，班主任是很有可能繼續讓他們做同桌的。
夏昭這才意識到秦述聽到了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心虛地辯解：“我是在哄人呀。”
可他很明顯不接受這個理由，面色仍舊淡淡。夏昭知道這時自己應該換個人哄了，可怎麽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不由得在心裏唾棄自己像個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渣女。
秦述看出她的為難，給她找了個臺階下：“我和皓月，誰更好一點？”
夏昭下意識去看不遠處的皓月，她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事。
這動作實在太可恨了，秦述簡直想去捏她帶着心虛的臉。她聲音很低，似乎是怕被聽到：“你更好一點。”
秦述恍若未聞，平靜反問：“什麽？”
夏昭也知道自己的聲音小，閉了閉眼睛提高了聲音，卻仍然只能讓他們兩人聽到：“你更好一點。”
秦述似乎還沒聽到：“嗯？”
他的表情毫無異樣，可夏昭知道他肯定已經聽到了。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想要看出什麽破綻，卻最終敗下陣來，只能試圖用足夠确切的口吻反擊：“你聽到了。”
秦述沒有否認，卻也沒有回答。
他只和她對視着，像是一種別樣的對峙。她似乎在這對峙裏萌生出了緊張，忍不住咬了一下下唇，原本飽滿紅潤的唇上便浮現出一點粉白。
像櫻花。
秦述注意到她的睫毛有點顫，他知道她要轉過頭去了，可最終他還是先于她轉過去。
“是。”他承認，“我聽到了。”
夏昭哼了一下，為自己暫時的勝利而驕傲：“你變壞了。”
以前他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可這種變化并不讓她讨厭。按理說以往熟悉的人有了變化會讓人不安，但她并沒有。她覺得有些新鮮，不斷想探究那個文弱的、安靜到甚至有些腼腆的秦述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并不知道她沒有産生不安是因為重逢時秦述選擇用以前的形象來安撫她。秦述遠比她想象的了解她，就像此時他就知曉夏昭并沒有因為他“變壞”生氣。
秦述接受她親昵的控訴，又轉頭看向她：“是誰先做了壞事？”
是誰先說了讓人不喜歡的話？
夏昭登時神氣不起來了，回避他的目光，委屈巴巴地承認錯誤：“……是我。”
一次對一次，算他們扯平了。
秦述手背上的青筋都炸了一下。
他以為她會含糊其辭扯東扯西，或是吭吭哧哧不情不願地承認，可沒想到她并沒有。
昭昭說他變了，可是她也在變。她在面對他展現的她未曾見過的面貌時，也做出了他沒有見過的反應。
就像現在。
他還沒有見過她在自己面前那麽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