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維修師

第50章

第50章

七點半, 其他病房開始查房。

陸之淳便準時來了。

他敲門進來的時候，許燃星剛洗漱完，出來第一句便問郗行怎麽樣了。

陸之淳溫和答道：“我剛才去看過, 他還在睡。鎮靜藥物會幫助他在睡眠狀态下一點點自我修複。等睡足了就好了。”

許燃星稍稍放下心來，說了聲謝謝。

陸之淳失笑：“你跟我說什麽謝謝他可是我親弟弟。”

他們兄弟倆感情深厚, 這點許燃星是知道的。

當年要不是陸之淳毅然決然地及時回藍星, 郗行也沒命活到現在。

陸之淳說：“所以，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我本身只是B級向導，精神力有限，平時越級疏導A級哨兵都非常吃力，何況是他這個S級。我當年也懷疑過為什麽他光靠我的疏導就足夠了, 卻沒有深入去找原因。現在才知道, 是因為你。要不是有你在，光靠我一個人, 也無法救他。謝謝你。”

随後, 陸之淳朝她指了指外面：“我帶你去做等級檢測。”

走在走廊上, 陸之淳問了下許燃星昨晚的修複狀況。

精神圖景屬于個人隐私, 一般連檢測儀器都無法探知裏面的情況。

只能通過哨兵向導們自己口述。

許燃星照實說：“還行吧……精神圖景建立得差不多了，屏障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加厚。”

陸之淳點頭：“屏障方面不着急, 慢慢來。向導不像哨兵對外界那麽敏感，所以屏障不需要建得太厚。”

說話間，兩人走進專門的測試房間。

老何已經等候在那裏了。

見她進來, 朝她略一點頭, 指了下自己面前的檢測儀器，說：“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檢測儀器是一塊比尋常人手掌略大一點的平板。

平板表面是專門用來感應精神力的裝置, 只要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這塊區域，儀器就能自動捕捉并分析精神力的各項數據。

許燃星對這東西也挺熟悉的, 上一次檢測，儀器給她報出了個F級的結果。

還說她的精神力明顯低于平均值，顯示不正常。

……總之就是不太美好的結果。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內心知道自己這回檢測的成績肯定要比之前好，但還是有些緊張。

要是解除刻印之後，又出現其他問題怎麽辦

不不不。

理論上應該不會出其他問題了。

她的精神圖景和屏障都構築完了，一切都很正常，現在體內精神力也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凝滞的感覺。

她将手掌放在平板上。

輸入精神力之後，平板上方跳出一塊光屏。

依次跳出一條條系統消息：

【精神力輸入中……】

【精神力輸入完成。】

【正在解析精神力數據……】

然後跳出一個新的界面。

【精神力等級：計算中……】

【精神力強度：計算中……】

【精神力潛力：計算中……】

【精神屏障穩定度：計算中……】

下面還有幾行更為精細的數值欄。

當然了，尋常人看這些數據基本是看不懂的。

但老何、陸之淳他們就很熟悉了，它們可以幫助醫生們快速全面地了解對方的整體數值。

大約過了兩分鐘，界面上開始逐一跳出分析的結果。

【精神力等級：S級】

老何：“!”

老何倒吸了一口冷氣，只差從對面椅子上站起來了。

陸之淳也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

許燃星挑了挑眉。

她以為自己頂天了就是個A了，沒想到居然是S。

後面幾項數據也跟着跳出：

【精神力強度：S級】

【精神力潛力：A+級】

【精神屏障穩定度：86%】

老何随後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後面的十幾項數據，終于慢慢地長籲一口氣。

他臉上露出笑容說：“沒想到啊，你和郗行過去那段奇遇，不光是讓他因禍得福，讓你也獲益不小。”

許燃星擡眸：“怎麽說”

老何指了一下标注着精神力潛力這一欄，說：“也就是說，按照你本身的哨向基因，潛力上限差不多是在A+，也就是說，你原本最高也就是覺醒到A級。頂多可能在精神力強度或者總量等某一個方面比普通A級稍微強一點，所以達到了A+。可是，你和郗行刻印之後，你的精神力也受到了他的影響，令你的精神力總體增強了不少。直接從A級躍升到了S級。好事啊!果真是意外之喜。現如今整個藍星都沒幾個S級向導，你這也太稀有了!”

老何說到這裏，又補充了幾句：“當然了，你自己本身的潛力也非常接近S級了，這就得感謝你爸媽把你生得好了。”

哨向的覺醒是非常随機的，也就是說，父母是哨向，生出來的孩子也不一定會覺醒。

但一旦覺醒後，等級非常有可能會受到父母基因的影響。

父母的哨向等級越高，子女的等級也就較高。

陸之淳适時接口：“我這邊能夠查到你父母的等級。你母親是A級哨兵，父親是A級向導，所以你自身的等級也本該就很高。”

老何不住地點頭。

之前聽郗行說許燃星的親生父母也都是風行戰隊的精英，他就猜測過她的等級肯定不會低。

沒想到竟然是個S級，簡直超出預期了。

測出S級之後，許燃星的數據自動錄入藍星的哨向資料庫。

界面下一秒跳出了所有跟許燃星匹配度比較高的高級哨兵的名單。

許燃星擡眸看去。

發現郗行的名字被排在了第一個。

【姓名：郗行】

【屬性：S級哨兵】

【雙方匹配度：86%】

86%的匹配度，比起他們上次超過90%要低了不少。

老何注意到她的視線，解釋道：“你們的刻印已經成功解除了大半了，這個匹配度就會慢慢降下來。畢竟，你懂的，90%以上是只有完全刻印的哨向才能達到，80%也基本是精神刻印的哨向的分水嶺。不出意外的話，你們的匹配度應該會降到70%到79%之間。”

匹配度受多方面的影響。

兩者關系越緊密，數據相對就會越高。

老何多少知道他們的關系，也聽說過風行的事，估計他們兩個的匹配率将來也低不了。

老何松了一口氣，笑道：“檢測做完我就放心了，你這邊沒什麽大礙，花點時間好好休息，就能穩定下來，完全恢複健康了。”

說到這裏，他又掃了一眼許燃星的數據，心說這數據也好得太超出他的心理預期了。

他原以為他們兩個剛解除刻印，她的情況必定不可能太好。

就算是非正常的刻印，那也是刻印啊。

正常刻印狀态下，要是失去了哨兵，向導自己也要承受很多痛苦，比郗行昨晚要承受的只高不低。

畢竟刻印是一種非常霸道的存在。

存在就等于是為兩個人簽訂了生死契約。

解除刻印，就跟死過一次也沒什麽區別。

老何嘆息一聲。

如果非要解釋這個情況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

就是昨天郗行故意替她承受了所有的傷害。

主動将解除刻印的傷害承擔下來，全部反噬到自己身上。

想到這裏，他忽然擰眉。

難不成郗行的情況要比他們預估得更嚴重

他驟然擡眸，對上陸之淳的視線。

陸之淳看起來似乎也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陸之淳說：“我去看看郗行。”

老何也飛快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

許燃星詫異地看向他們兩個，沒有任何猶豫也跟着站起來，小心問道：“他怎麽了嗎”

陸之淳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別擔心，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就是……”

許燃星認真地看着他的表情。

再一聯想到剛才老何停頓時在說的話，剛才他好像是在咕哝，說她的數據也太好了點。

她頓了兩秒，随即飛快地意識到了什麽。

三人快速來到郗行所在的房間。

病房內只有他那一臺醫療艙。

他在醫療艙裏安靜睡着。

監控儀器上，他的生命體征平穩，其他數據也在安靜地、平靜地跳動着。

老何走到儀器前仔細地全部查看了一遍。

許燃星看不懂這些專業數據，偏頭看向陸之淳：“他的情況還好嗎”

陸之淳的表情透着一絲絲的凝重。

他頓了一會兒，說：“還好，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只是……”

許燃星：“只是什麽”

陸之淳遲疑地說：“他的數據目前看起來是沒什麽問題，只是，都處于最低水平。要是再往下降，可能就真的要出問題了。”

許燃星：“那現在……”

陸之淳搖搖頭說：“我們目前什麽都做不了，這些指征都還沒到需要我們用外力介入的地步。現在只能看了，等他自己什麽時候挺過來吧。”

什麽都做不了嗎

許燃星垂在腿側的手微微握拳。

她不喜歡這種只能等着的局面。

太無力，太被動了。

“真的什麽都做不了嗎”

陸之淳剛要搖頭，就見老何直起身，答道：“也不是完全做不了。”

老何畢竟是在臨床幹了三四十年的老專家了，經驗豐富，見多識廣。

他說：“現在這種時刻，如果有能讓他安心的人在邊上陪着他，估計會好一點。”

他以前接觸過一些類似的案例。

比如哨兵瀕臨狂化暴走的邊緣，在得不到匹配向導安撫的情況下，如果有其他能夠令他感受到安全感的人在身邊陪伴着，也能起到一定的撫慰作用。

陸之淳剛想說自己留下，随即想起許燃星在。

他看向她，正想提醒，就見她已經自發地在醫療艙邊坐了下來。

醫療艙并沒有完全密閉，上方呈圓弧形，全透明的殼子，兩側是可容護士随時探查的開口。

許燃星将手伸進去，輕輕握住了郗行的手背。

陸之淳及時提醒道：“他現在對你的精神力很敏感，注意不要釋放精神力。”

許燃星點點頭，這點，昨天他們向她解釋的時候她就已經記住了。

老何說：“這樣吧，你今天要是沒事的話，就在這兒多待一會兒，不用特意說什麽或者做什麽，就是坐在這裏，相信都能對他有安撫效果。只要他能醒過來，就沒事了。”

許燃星點頭：“好。”

陸之淳和老何沒有多留。

他們還有別的工作要做，也不只有他們一個病人。

很快，病房裏就只剩下許燃星一個人。

她安靜地将手掌覆在郗行的手背上。

他的體溫有點低，摸上去略涼。

一只手不夠，她就同時伸出兩只手，想将他的手焐熱。

她垂眸看向他。

郗行安靜睡着的時候，看起來五官眉眼有點銳利，棱角分明。

其實郗行原本的長相看起來并不柔和，只是他那一雙眼睛生得實在有些漂亮，眼神顧盼生輝，燦亮含笑的時候，也就令他的臉看起來柔和陽光了起來。

他一笑，就像是冬日早晨的陽光。

太陽一出來，雪就要化了。

所以她還是比較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

生動鮮活，朝氣蓬勃。

許燃星看着看着，不自覺地閉眸睡去。

渾然沒有察覺到，在她待在醫療艙旁邊時起，儀器上的數據就開始緩慢回升，趨于平穩。

……

郗行醒來時，發現許燃星就這麽靠在醫療艙的外壁上。

雙手還握着他的手。

他直直地看着她，擡起另一只手關掉醫療艙內運轉的鎮靜氣體。

只是極輕微的一點動作，卻立刻驚醒了她。

她睜開眼睛，隔着醫療艙的透明外殼，冷不防對上了郗行的視線。

四目相對兩秒，郗行慢慢地露出微笑，雙眼跟着彎起來。

“嗨，伊萊。早上好。”

許燃星垂眸看他。

也不自覺地跟着笑了一下。

“早上好。”

她坐起身，郗行便順勢跟着坐起來，打開了醫療艙。

許燃星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扭頭按呼喚鈴：“我叫陸醫生和何醫生過來。”

郗行點頭，坐起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儀器上的數據，輕松笑道：“指标都還蠻正常的。”

許燃星問：“能看懂嗎”

郗行“嗯”了一聲，“大概是之前住院的次數太多了吧，特戰隊嘛，受傷是常事，每次過來都得看這些，看多了就熟悉了。”

說着，他直接翻身從醫療艙爬起來。

雙腳站在地面，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揉了揉略有些僵硬的脖頸。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邊伸懶腰一邊說：“這一覺睡得，挺舒服的嘛。”

許燃星認真打量他的臉色，發現除了略有些蒼白之外，沒有什麽其他異樣。

郗行說完，扭頭笑眯眯地揉揉她腦袋，說：“讓你擔心了吧沒事的，哥的生命力多旺盛啊，在藍星這麽多年都平平安安活下來了，解除刻印這種小事，難不倒你哥的。”

許燃星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老何和陸之淳很快也趕過來了。

又是一番檢測，老何才徹底放下心來。

陸之淳握拳捶了郗行一記，松口氣道：“總算能放心了。”

郗行微笑，故作被捶痛了地揉揉肩膀。

實際上，其實并沒有他表現得那麽輕松。

解除刻印的過程果然很痛苦。

那是一種近乎于絕望的窒息感。

過去的十幾個小時裏，他幾乎一直在翻來覆去地體驗着那種失去另一半的痛苦和絕望。

但他知道，自己跟其他哨兵是不一樣的。

那些哨兵失去了自己的刻印向導，就像是失去了身體的另一半，就像是眼睜睜地看着生命力從自己的身體裏一點點消失，無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臨，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才是最難熬的。

所以郗行并沒有難受到那種程度。

特別是醒來前的那一兩個小時，他能夠感覺到一股安心的力量靠近了他。

像是無形中給了他一種支撐的力量，陪他度過了最難熬的最後一段時間，陪他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謝謝你。”他攬住許燃星的肩膀，将她擁進自己懷裏，然後低頭在她耳邊認真地這麽說道。

随後，郗行也被老何拉去做了個檢測。

可喜的是，他的各方面數據在解除刻印之後也穩定在了原本的數值。

【精神力等級：S級】

【精神力強度：S級】

【精神力潛力：S級】

【精神屏障穩定度：96%】

老何徹底放下心來，拍拍郗行的肩膀說：“最難的幾道關你們都過去了，這我就放心了。剩下的相對來說就不那麽難了。”

說着，他給他們倆列詳細的出院後的注意事項，一邊列一邊說：“本來呢，你們倆這種情況，最好是再住院觀察個幾天。但是吧，我和陸之淳接下來還得将你們倆的情況寫報告提交到星盟的醫療協會總部去，不光是報告，可能還得開幾天的線上會議。你們是不知道，你們倆的情況太特殊了，其他星球上也有不少專家教授在密切關注你們的情況，反複叮囑我們，一旦有什麽進展，必須要立刻跟他們同步。至少有十幾份報告正等着我們倆了，反正就是顧不上你倆了。”

“過幾天你們得過來再做一次治療，将你身體裏剩餘的所有她的精神力全抽出來。好在比例不高，不會像這次這麽難受了。然後我們這邊會給你開三支你表哥的向導素，每天一支，穩定你體內的精神力波動。然後注意這幾天不要觸碰其他任何向導的精神力。特別是許燃星的。”

郗行聽着老何一副恨不得讓他們趕緊走的架勢，會心一笑。

他哪裏不知道老何是故意這麽說的。

要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其他星球的專家們都在密切關注他倆，那老何更不應該就這麽輕易放他們出院了。反而應該讓他們留下住院，這樣才能得到最詳細的數據。

老何是知道，他們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沒有強留他們住院觀察。

郗行咧嘴一笑：“老何，謝啦!”

老何哼笑一聲，朝他露出個心知肚明的表情。

他還不知道他

老何随口問道：“風行進展怎麽樣了”

郗行掃了一眼自己的光腦。

半個小時前，周巍剛發來了最新的進展。

【周巍：報名結束了。報名的總人數是81036人，我篩掉了一部分哨兵等級低于B級的，還篩掉了沒有任何機甲駕駛經驗的，或者是年齡低于15歲，和超過30歲的，大約還剩下2983份。等你們過來一起篩出最後的人選】

郗行笑道：“一切都在正軌上。”

老何瞥他一眼，表情淡定地說：“好好幹。別給藍星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