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人格14
第三人格14
角落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 在科技發達、全民推崇無紙質的時代，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
五歲的小女孩坐在地毯上，外面的陽光難以通過高窗照射進來, 難以照出地毯的顏色。她舉不起沉重的書本，就将書放在膝蓋上看。
白離走過去蹲在小白離後面, 探頭往她書上看了一眼——《聯邦百年紀》。
——當時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看完來着。
白離索性坐下來，與小白離一起看。
她一頁很快就看完了, 這算是二刷了，她就等了小白離一會。
然而十幾分鐘過去, 小白離依然沒有翻動一頁。
【嘿, 該翻下一頁了。】
白離側頭瞅了瞅小白離, 這才發現她怔怔的走神, 注意力根本不在書上，眼神時不時瞟向窗口。
【小朋友看書要專心。】
【诶，你去哪？】
外面有鳥叫聲響起, 小白離立刻放下書本跑到窗口處。她的身量不足，只能踩着板凳才能勉強露出一個頭。
“他們要走了。”小白離扒着窗臺，她視力很好, 足以看到半山腰處一輛輛車駕駛經過。
随後她用力招手, 大聲沖着遠處放假回家的工作人員喊到：“再見！”
不過距離太遠, 還沒到那裏聲音就消散了。
【難怪你不專心呢，今天是去主樓的日子吧。】
“經聯邦百科查詢：再見釋義為再次會面。”冷冰冰的機械聲從後面傳來, 白離回頭就見到了這個許久未見的故人。
【小五……】
一個跟小白離差不多高的機器人在解釋的同時收拾起地上的書籍，他最近被調整為啓蒙模式，對于小白離不熟悉的詞語都會做出解釋。
白離許久沒有見到小五, 她飄回書架旁，盤腿坐在一旁看着小五将書籍放回書架。
【現在就收了？我還沒看完呢。】
嘴上像是平常的唠嗑, 但白離的手不由自主撫上小五冰冷的外殼上，雖然并未觸碰到，但足以讓她悵然良久。
“啊？”小白離立刻轉頭連忙擺手喊着：“那不見，不見了！”
白離有些好笑，這個年紀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被關在這裏，只知道家裏的工作人員離開自己會被放出去，還能和家人見面。
【放棄吧，你就算不說再見他們也會回來的。】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小白離從凳子上跳下來，随後就坐在門口繼續等。
白離也過去跟她并排坐着，看着她時不時就推一下門，但房門依舊以緊閉來回應。
“白離小姐，五點整房門将會自動打開。”檢測到房間的安全防線被小白離頻繁觸碰，小五提醒到。
白離在旁邊點點頭，她閉着眼睛，十分享受地聽着小五的聲音。
“說不定今天會早點開呢？”小白離說着又推了一下門，最後換來小五不斷的報時。
【別想了，五點鐘主樓的幫傭才會全部離開。我都那麽大了，開門的時間從來沒有提前過。】
白離捂着耳朵在旁邊吐槽。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五點的時候小白離激動地看向門鎖，等着上面紅色的卡扣變為綠色。
然而白離并未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她睜眼看了一眼，又極為熟悉地繼續等待。
但是小白離并沒有她這麽淡定，用手扣着門鎖，之後又着急地反複拍打，眼睛甚至蒙上了一層霧氣。
“小五，是不是壞了啊？”
小五用自己系統将門鎖檢查了一遍，确認并沒有任何程序出錯。
“未檢測到故障。”
“可是打不開啊？”小白離聲音裏已經帶了些哭腔。
白離坐累了，她現在直接躺下，以雙手當成枕頭，懶洋洋地說道。
【別白費力氣了，八成是主樓的工作人員還沒走完，或者又來啥人了。】
看着天花板，白離腦子裏漸漸浮現謝爾和商鶴的影子。
——這個時候有沒有謝爾和商鶴呢？
這時小五才收到姍姍來遲的訊息，“白離小姐，開門時間推遲至五點半，請您耐心等待。”
小白離雙肩都聳拉下來，吸了吸鼻子，乖乖地坐在地上繼續等待。
每一分鐘都像過了一天一樣漫長。
終于在五點半的時候，房門自動打開。
小白離抹了抹眼淚，欣喜地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灰塵——這是她為今天特意穿的。
白離也跟着站起，随着她的動作看着她的裙子，忍不住贊賞道：
【我最喜歡的一條，真有眼光！】
【不過你領子沒翻出來。】說罷她就要給小白離整理一下，手卻透過了小白離的身體。
她只能放棄。
【算了，這樣也挺可愛的，人可愛別t怪衣服。】
小白離剛要走就被小五叫住。
“白離小姐，請等待您的父母過來接您。”
小白離一聽臉都垮了下來，“可是我等了好久了，他們上次好久才過來呢，我想自己快點過去”雖不知道自己離主樓有多遠，但她覺得父母來接她的時間很長。
【你自己過去确實會快點，等他們估計還得半小時。】
現在的白離是清楚白家的布局的，知道到主樓的大概時間。
小五的主要任務是為小白離服務，既然小白離要求了，他當然不能在允許外出時間強制将她留在閣樓。
“請允許我随身陪護，我會為你駕駛飛行器去往主樓。”身為白家特意為小白離定制的機器人，他需要最大限度考慮到小白離的安全性。
……
飛行器逐漸遠離白離的閣樓，經過密林，越過山丘，才見到別墅區。
小白離原本以為要很久，但是全程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飛行器停下後，白離從小白離旁邊站起。
【看吧，我就說很快。】
她直接下飛行器，穿過巨大噴泉走到大門口。
白離正要進去，卻遲遲不見小白離跟上來。
往後一看才發現小白離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衣領，衣領是亂的。】
小白離并沒有整理到位。
白離無奈扶額。
——算了，她五歲的時候還不是很會照顧自己。
小白離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問題了，她上前踮起腳右手握拳敲着門——這是小五新教她的禮儀，去別人家要敲門。
門并沒有快速被打開，裏面的人看起來不太利索，良久才打開門從門縫裏伸出一個腦袋。
白星竹站在門後面，一看到白離就立刻轉身邊跑邊喊着，“爸爸媽媽，妹妹來了！”
“來了？”雲舒走到門口，就看見白離正乖乖地站在那。
她對着小白離微微一笑，“剛準備要去接你來着，進來吧。”
【那你們準備得也太晚了。】
白離在旁邊吐槽到，就見五歲的自己不争氣地重重點頭，“嗯！”
她剛想伸手過去牽住媽媽的手，雲舒已經轉身走了。
小白離的手落了個空，她悻悻縮了回去，不自然地搓着自己的裙子。
原本懶懶倚靠在門口的白離楞了一下，兩步走到小白離旁邊，随後伸出左手虛握着小白離捏着裙子的小手。
小白離踏入偌大通亮的客廳，白星竹熱情地給她倒飲料，像接待自己的朋友那樣。
“星竹那麽歡迎妹妹啊，”雲舒笑吟吟地摸着他的腦袋，“星竹真乖。”
然後她又看着小白離，幹澀地扯出話題，“白離的衣服真好看，新衣服嗎？”
小白離一直正襟危坐緊張得不行，一聽到話立刻回答：“不是新衣服，”
她不想直接放過這個跟媽媽說話的機會，馬上繼續說到：“是媽媽上次送我的。”
雲舒這才想到這是上次白離來的時候她随手拿的雲卿辭小時候的衣服。
她提前給小白離買了衣服，但因為不知道碼數買小了，就從大女兒的衣櫃裏找了一件。
雲卿辭的衣服她保存的很好，即使是五歲的衣服都是幹淨整齊的。
看着小白離清澈幹淨的大眼睛，她有些不自然，便以切水果為由将空間留給兩個孩子。
小白離仰着頭看着媽媽離開，有點失望，并沒有完全放松下來。
她局促地坐在沙發上，坐姿極為規矩，不似白星竹一樣幾乎仰躺。
白離則是盤腿坐在沙發下的地面上，這個位置仰頭就能看到小白離藏在陰影裏的小臉。
她看到小白離的視線不斷移動着，最後卻定格住。
一轉頭白離就見到擺放在最顯眼位置處的全家福。
白家一家五口全在上面。
“你在看什麽？”白星竹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眉飛色舞地給小白離介紹着：“這是全家福！”
【廢話，我當然知道。】
白離翻了個白眼。
“全家福？”小白離揣着心，弱弱地問着。
小五沒有跟她說過這個詞語的意思。
白離跟五歲的自己解釋着。
【就是一家人……】
“就是……就是……”白星竹的聲音蓋過白離的聲音，他努力回想起哥哥給他給他解釋的話，“就是一家人的照片！”
“一家人的照片……”小白離聲音很小，但坐在她前面的白離很清楚地就能聽到她的喃喃自語。
她整個人身上陽光的氛圍被陰雨替代，臉上失落感逐漸顯現。
白離頓了一瞬，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馬上又揚起笑臉對她說到：
【不就是全家福嗎？我給你拍一張照片，然後把你p上去。】
白離打開自己的光腦，對着小白離調好攝像頭。
【要不你笑一個？這樣不是很好看。】
小白離依舊低着頭。
【算了，你長得本來就好看。】
白離按下快門，将光腦舉到小白離面前。
【怎麽樣？我拍得好不？】
可惜小白離看不到她，不能給她回應。
白星竹不知道為什麽妹妹突然對全家福不感興趣了，但他特別想跟這個一兩個星期才來一回的妹妹搭話，于是拿出了自己的玩具。
“你看，這是我的機械寵物，是異獸岩石怪！”他可寶貝他的機械寵物了，平時都不給小朋友玩的。
白離斜睨了一眼他手上醜的要死的機械寵物，頗為嫌棄。
【你這審美也是夠奇特的，而且跟真正的異獸比起來也太low了。】
但馬上白星竹就對手上的機械寵物不感興趣了，因為他看到了小白離身後的機器人小五，比他的更大！
白離突然就想起了這段回憶，立刻擋在小五面前。
【幹嘛？你的醜玩具和小五可沒有比拟性啊。】
“你也有機械寵物嗎？”白星竹将自己的玩具丢在一旁，立刻撲上去扒拉着小五。
小五眼睛藍色的燈光不斷閃爍，有點招架不住身上的白星竹。
【他不是寵物！】
“他不是寵物！”
兩個白離齊齊喊到。
小白離見白星竹整個人都趴在小五身上了，有點着急，“他是我的朋友！”
“我都和你分享我的機械寵物了，你為什麽不能和我分享你的機器人呢？”白星竹被小白離扯下來，生氣的質問着，“沒有人告訴你要分享嗎？”
【你可不要道德綁架我！巧了，我還真沒人教！】
白離回過頭剛想問小白離自己說得對不對，就見小白離楞楞站在原地。
想起來了，她五歲正是好欺負的年紀。
果然白離陷入自我懷疑中，一時間有點分不清自己是對還是錯。
她不明白白星竹所說的分享是什麽，可是小五是她的朋友，她不是很喜歡白星竹将小五當成寵物。
“你真讨厭，我不歡迎你來我家！”白星竹鬥氣似的大喊。
小白離怔忡了一瞬，整個人瑟縮着，被吓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雙胞胎，兩人在氣勢上卻有了高低之态，白星竹怒氣沖沖像頭小獸，小白離卻不敢出言反駁，生怕自己真的被趕出去。
倒是白離十分氣憤。
【不來就不來！誰稀罕啊？當誰都愛來你白家一樣！】
“白星竹！你在說什麽呢？”旋轉樓梯上白未城正走下來，聽到白星竹的話沉聲呵斥到。
一聽到這嚴厲的聲音，小白離立刻轉身站直！
白星竹像是看到了救星，直接奔跑撲入白未城懷裏，卻在抱上的一瞬被白未城扯了出來。
“怎麽能對妹妹說這種話？”他緊皺着眉頭，拍了拍白星竹的腦袋，将他的身體轉過去對準小白離，冷肅道：“跟妹妹道歉！”
白離難得覺得白未城做得對。
【你這兒子确實應該管教管教。】
白星竹平日也是比較怕自己的父親的，聽到父親嚴厲的命令，不情不願地道了聲“對不起”，但頭偏向另外一邊。
【嘿，我這暴脾氣！你是不是不服氣？！】
白離卷起自己的衣袖做出要幹架的姿勢。
“沒關系。”小白離趕緊擺手，眼睛不自覺地偷偷瞄了一眼白星竹拉着父親衣角的手。
【這就沒關系了？】
白離都要開打了，聞言只能停下。
【行吧，你覺得沒關系就行。】
白未城看着小兒子委屈的表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平素也是十分寵愛這個孩子，自然不希望他有什麽委屈，于是蹲下來詢問白星竹原因。
“怎麽了？”他語氣緩和不少，甚至可以稱得上輕柔。
“妹妹不肯跟我分享她的機器人，爸爸，我也想要一個！”他撅撅嘴，自然地要求道。
【什麽叫不肯分享？小孩你聽着！小五是我的，我想給就給t，不想給你再想碰也給我忍着！】
白未城聞言看了一眼小白離旁邊的機器人一眼。
小白離動作有些僵硬，手都無處安放。
“那爸爸也給星竹定制一個好不好？”他輕聲哄着，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無奈。
白星竹這才開心起來。
【你就慣着他吧。】
白離搖了搖頭，回頭就見旁邊的小白離扣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
一瞬間當初那種古怪的感受又回到心間，只是當時五歲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種無措的感覺。
現在她知道了。
這就相當于你得到了新玩具，然後帶着新玩具去朋友家炫耀。朋友哭着吵着要父母給他也買一個，然後對方家長邊哄自己孩子，邊出聲埋怨為什麽你要把新玩具帶過來。
擁有新玩具的小朋友會在那一瞬間自責尴尬委屈。
小白離腦子不停地回想剛才的場面，心中甚至懊悔自己的小氣。
她好像确實不是一個好孩子……
白未城終于将白星竹哄好，站起身來看着白離和旁邊的機器人，“白離，機器人先放在外面可以嗎？”他實在不希望兩個孩子又因為這個吵起來。
小白離剛才就覺得愧疚，現在哪裏還敢拒絕？說好的聲音正要脫口而出……
但白未城顯然也沒準備等小白離同意，單手抱起白星竹，單手将機器人往外面推。
【诶，我還沒答應呢。】
“好……”小白離看着他的背影小聲喃喃，聲音越來越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