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三月中旬的清晨, 空氣中意外彌漫着濃濃躁意。這股躁意賦予人的情緒波動,遠超炎熱的盛夏。
許易澤語閉,視線逡巡在應溪音姣好的面容上, 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可她應該要說些什麽?只是一首歌曲的名字而已。
應溪音想不通背後的深意,淺顯地點頭回答:“哦。知道了。”她之後會去聽的。
意料之中,潦草敷衍。
聽罷, 許易澤雲淡風輕地別開頭, 伸手準備開門,仿佛的确只是随意告知歌名。
“等一下。”應溪音緊盯他的側臉, 飽滿的額頭,銜接高挺的山根, 黑色的口罩将他的情緒完全遮掩,她遲疑地發問:“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她總感覺怪怪的。
與此同時,許易澤拉開門, 走廊上的空氣洶湧而至, 恰好有人經過,留下一陣手機外放的歌聲。
“因世上的至愛, 是不計較條件。”
那人逐漸走遠, 應溪音只聽清這一句。
她耳尖地辨認出,是剛剛那首歌。
《無條件》。
可惜她聽不懂粵語歌, 理解不了詞曲的大意。
許易澤偏眼捕獲她的茫然, 卻沒有要向她解釋的意思,否認:“沒有。”
他說:“單純認為,話都聽不明,傻豬豬嚟噶(你就是傻豬豬)。”
Advertisement
!!!
最後一句話, 成功将應溪音剛才探尋的念頭沖散,思緒轉移到新的疑惑上。
這句話, 她聽過不止一遍,次次都是來源于許易澤。她猜測不是好話,可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實在太過難受。
應溪音本着死也要死個明白的心态,推關門,詢問:“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許易澤面色沒半分緩和,斬釘截鐵:“不能。”
應溪音料到他會拒絕,但沒想到他拒絕得如此果斷幹脆,不留分毫餘地。她撇撇眼,用家鄉話回道:“不告訴就不告訴。”反正不止他一個人會說地方語言。
他說的話,自己聽不懂。自己說的話,他也休想聽懂。
見她不痛不癢地回擊,許易澤原本拉直的薄唇,淺勾出些角度,“嗯。不會告訴。”
不會告訴。他聽懂了自己的話?應溪音再次用家鄉話試探,不可置信:“你聽得懂?”她的家鄉話與普通話差異極大。
許易澤沒答,桃花眼中盛滿笑意,似在嘲弄她手段的拙劣。
他二次評價:“傻豬豬嚟噶(你就是傻豬豬)。”不必聽懂,通過她的表情神态,便能明白話語的內容。
什麽!到底是什麽意思!
被蒙在鼓裏的感覺,本就不好受。現在不僅被蒙在鼓裏,還要接受他無情的嘲笑,應溪音沮喪着臉,自暴自棄道:“你告訴我吧。”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應溪音與許易澤的關系逐漸拉近,她說話行事中顯露出無意識的從容随性。
“沒禮貌。天天你啊你的。”許易澤捏了捏她的小臉,輕佻道:“喊句好聽的來聽聽。”
臉頰被他捏住,應溪音咬字含糊,說話聲音悶悶的,“喊什麽?”
許易澤松開手,揉揉她的臉,“昨天喊的,今天再喊一遍。”
昨天沒和他面對面,并且是順着話題而打出的稱呼。與現在這種暧昧親密、輕微強.制喊.叫的感覺,完全不同。
應溪音将嘴抿得嚴絲合縫,生怕洩露一絲怯意。
她才不喊。
許易澤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口,斜掀眼皮,“你是想喊別的?”
“沒有。”應溪音直截了當。
“哦。”許易澤表示知道,随後摘下口罩,拖着語調,聽起來懶洋洋的,“出去透口氣。”
他表面好心地說:“一起?”
應溪音怎麽可能願意和他一起去大庭廣衆下,接受衆人的注目禮。
可就算她不一起去,僅許易澤一人出去,憑借他強大的影響力,同樣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有心人查一查,很快就能查到她身上。
鋪天蓋地的窘迫将應溪音包圍,她斟酌着語言,假淡定地将答案摻話,“不用了,許老板。”
許易澤嘴角噙笑,終于放過她,“回家,傻豬豬。”最後半句是在履行約定,向她解釋那句話。
陽光下,一對俪影結伴離開。
…………
車行一路,應溪音郁悶了一路。
她不知道為什麽每每她都能被許易澤捏扁搓圓。今天更是,不僅吃了口頭虧,還傻得上當讨罵聽。
無語。她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翻身。
車駛淺水灣地下車場,許易澤熄火,餘光內的那位小姑娘,撅着嘴鬧脾氣。
“氣飽了嗎?”許易澤淡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
應溪音聞言,發洩委屈,“你以後能不能別總為難我。”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
許易澤沒得到回答,重複問:“氣飽了嗎?”
“沒有。”應溪音氣得胸脯起伏不定,再次說:“你以後能不能別總為難我。”
許易澤抻長臂膀,捏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臉,四目相對。
他問:“哪裏為難了?”
地庫昏暗,彼此看不清對方眼中的情緒,只能靠對話,以及兩顆心的碰撞磨合。
應溪音貝齒緊咬,眸中染上霧氣,“明知故問。”
“沒有為難。”安全帶未解,許易澤便直接探身靠近她,像只籠中猛獸來撕咬他的獵物,“bb,這是情.趣。”
“以後用在床上,會更過分。”許易澤吻掉她眼尾流出的水跡,用氣音說:“別哭。越哭做得越兇。”
應溪音雙手推開他,逃似得離開這密閉狹小的空間。
無人在意的漆黑角落。
持續地響起一聲聲“咔嚓——”
沒等許易澤泊好車,應溪音直接坐電梯上樓。
到家門口時,她想當然地以為密碼依舊是曾經的密碼,畢竟許易澤應該不常住這裏,不會有閑工夫來換密碼。
然而一輸入那六位數,卻出現輸入錯誤的警告。
應溪音不服氣地再次嘗試,看到結果如舊,方才真正意識到。
許易澤換了密碼。
為什麽?
時間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東西。僅僅分開四年,就可以讓曾經相愛過的兩人變得陌生。
應溪音想不通許易澤換密碼的原因。
錯過的時間無法彌補,別往後看。
應溪音視線飄向前方,盯着電梯跳動的數字,意圖擁抱全新的生活。
電梯門開,許易澤瞧見應溪音孤伶伶地站在門外,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許易澤将行李箱拉杆遞到她手中,說:“不會進去?”
應溪音手指擰巴成麻花,氣弱:“不知道密碼。”
許易澤涼涼地掃她,什麽話都沒說。
“……”行。應溪音自覺理虧,不反駁,斜眼看他輸密碼。
這一看,看呆了眼,稀奇地說:“為什麽要設置我的生日作為密碼?”她明明都離開港城了,房子也重新歸還給他了。
為什麽他要這樣設置密碼?難道是喜歡她嗎?
可是,他明明說不喜歡的。
許易澤回話,音色沾染訝異:“你的生日?那還挺巧。”
應溪音深覺古怪,“巧什麽?”
“跟我家小狗同天生日。”說罷,許易澤提着行李箱,進入。
啊。他什麽時候養了條小狗?
應溪音納悶,然而知道這密碼不是與自己有關,反倒有些松了口氣。
許易澤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還不進來?”
應溪音晃晃頭,走進這熟悉又陌生的家中。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家中設施,與她四年前離開時相比,近乎沒有任何變化。
可為何又說陌生,大約是她離開得過久,久到有種海市蜃樓的虛幻陌生。
應溪音揉了揉眼睛,憑借肌肉記憶,從鞋櫃中取出居家鞋,換好放妥。
她拉過行李箱,途徑身在客廳的許易澤,拖到自己以前居住的主卧。
主卧門打開前,應溪音做好心理預設,這麽久沒住肯定是要打掃的。
不成想,門被推開,她看見了房內的場景,地板锃亮,家具幹淨,毫無落灰的跡象。
想來是許易澤提前通知家政來打掃了,即使他不喜歡別人入內,但他也不可能親自完成這些雜事。
房間內有唯一的缺點。
應溪音視線落在床墊上,包膜将床封合得嚴實,被子床單通通沒有,看起來很是難辦。
她将行李箱先放一旁,打開衣櫥,尋找被子,卻意外看到了幾十件造價不菲的衣物。
全是當季的頂級奢侈品牌名牌,各種款式的都有,精致華麗,甚至有限定款的手工高定禮服。
這是送她的?
“你不是住這裏。”身後傳來許易澤的聲音。
應溪音回頭,見他側靠牆壁,似乎有些倦意,微曲腿,好整以暇地欣賞自己的舉動。
她不住這裏,住哪裏?不是他讓自己住過來的嗎?
應溪音心下怆然,覺得整個人空落落的。
許易澤微眯長眸,極善洞察人心,抓住她的手腕,将人領到次卧。
他為她介紹:“以後你都住這裏。”
與主卧相比,次卧顯得有些淩亂,顯然是長期有人居住,生活氣滿滿。
但次卧以前不是許易澤住的嗎?他現在讓她來這裏來,是什麽意思?
不管是什麽原因,應溪音都不太在乎,她沒資格矯情,能有舒适安全的地方入睡就可以。
應溪音不好白住,說:“行。那我就住這裏,照例給你付房租。”
猜到許易澤會拒絕,她說:“你別不要。就算我們真要結婚,我也不想現在就欠你的。”更何況,她的潛意識頻繁告訴自己,他們這婚結不了。
此時的她,是在迷惑迎合他,也是在貪戀他的美好。
“我沒說不要。”許易澤松散地朝浴室走去,撂下一句:“換種方式要。”
意思是不要錢。見他身影即将消失,應溪音聲線陡然拔高,“什麽方式?”
“陪我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