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闊佬懶理, 親死罷就。”許易澤粵腔慵散,語速慢緩,一字一頓, 似在吹氣,輕拂過應溪音敏.感的耳廓。
應溪音被他逗弄得酥麻戰栗,情不自禁地縮了縮半邊脖子, 問:“你在說什麽?我沒聽懂。”跟她說話, 為什麽要說粵語,明知她聽不懂。
許易澤避口未答, 提出條件,“想知道?那就哄我。”
應溪音說:“我都已經主動加你了……”還不算哄嗎?
她側眼察覺到汪漾八卦的眼神, 以及護工們眼觀鼻、鼻觀心的安靜幹活狀态,把剩下的半句話咽進喉間。
應溪音沒臉當衆掰扯,談起正事, “我不想去別的病房, 也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不用他安排這麽多人來照顧。
說罷,她意識到自己的話語, 辜負了許易澤的好意, 補充:“謝謝你。”但是不需要。這些年單槍匹馬,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
許易澤那頭有紙張翻動的聲響, 細小淺微, “不用謝。畢竟她們只是順便來照顧你。”
順便?應溪音環視病房四周,有人在拖地擦灰,有人規整物品和标注藥物服用方法,有人削水果買餐陪聊, 還有人甚至問她需不需要按.摩。
七八個人都圍着自己轉,他管這叫順便?
應溪音撅了撅嘴, 語帶嫌嗔,“你嘴好硬啊。”明明是關心她,卻要迂回兜彎。
“究竟是誰嘴硬。”許易澤飄逸地簽下名字,啪地合上文件,淡嗤,“每次接吻都不張嘴,等我來撬開。”顯然是你的嘴更硬。
“我說得不是這個!”應溪音被他故意曲解,忍不住失聲反駁,感覺到汪漾越漸古怪的眼神,她捂住臉,“算了,我不和你說了。”
雙方遙隔幾十公裏,許易澤都能料想到應溪音此刻的模樣。
她會害羞得含頭,兩頰通紅,眼眸中泛起水光春意,素日裏清純美麗的臉蛋浮上絲絲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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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那飽滿的花瓣型紅唇,此時定會微張嘟起,似是在沖他索吻,誘他深入,令他意圖将她狂吻到窒息。
思及此,許易澤摸出煙盒,拿出根煙來把玩,無聲地扯了扯嘴角,出口的音色是不同于以往的沙啞,“你不想搬,那就乖乖住在那裏。”
他安排道:“人就不撤了,你身邊留幾個,剩下的去外面守着。”
應溪音聽完他的安排,雖無意見,但仍舊小聲嘀咕:“還說不是來照顧我的。”
許易澤閑閑地将煙遞往嘴裏咬住,淡哼,“自作多情。她們是派過去看着你的。”他沒空,就找人看着她。
看着她,不讓她跑了。應溪音憤怒地捏拳,強裝着體面,聲線努力維.穩:“好的,那我先挂了。”
然後沒等許易澤應聲,立馬摁斷了電話,将手機還給護工。
許易澤聽見挂斷忙音,玩味地勾唇,随即通過應溪音的好友申請,打字。
xu:【闊佬懶理,親死罷就。】
xu:【下次拉黑,挂電話,親死你。】
應溪音收到他的信息,凝視思索,憑字面不太能看懂,但能根據第二句大致能猜出第一句的含義,生氣辯駁。
小溪潺潺:【明明是你先挂電話的。】
憑什麽單單指責她,要她來受罰。
脾氣越來越大了。許易澤用打火機點燃煙,雙眸微微眯起,吐出煙圈,懶洋洋地單手打字。
xu:【也是。】
xu:【那換你來親死我。】
…………
那晚汪漾選擇回酒店住,應溪音與她約好,等她周六出院那天,兩人一道搬去淺水灣。
至于護工,她僅留下了一名,其餘的都聽從許易澤的安排,暫行離開了。說是離開,但她們大約就守在附近,因為那位護工忙不過來時,她們都能在五分鐘內趕來幫忙。
住院的第二天,許易澤因工作繁忙,沒有來醫院看望她。
至于應溪音怎麽會知道他工作忙,全然是因為他不管做什麽,都要一一通知她。
9:00。
xu:【開會。】
應溪音因昨天沒說贏他,收到信息後,裝作沒看見。
11:30。
xu:【散會。】
約莫是見她沒回,許易澤毒舌。
xu:【手機被你吃掉了?】
應溪音原本懶得理會,可想起他那句要親死她,敷衍。
小溪潺潺:【有事。】
唯恐許易澤再問,應溪音咬了口蘋果,客氣地說。
小溪潺潺:【你要是很忙,就不用抽空發信息給我。】
許易澤回複。
xu:【發信息的時間還是有的。】
xu:【再說以前答應過,要給bb報備。】
報備。
應溪音從腦海深處挖出這段記憶,是某次許易澤因工作忙,很久沒來找她,誤以為她生氣而做出的約定。
沒想到他竟仍舊記得。
應溪音內心不由得升上暖意,繃緊小臉,冷然地回了個哦。
一整天下來,許易澤報備了許多信息。不是工作就是吃飯,內容簡單,短短兩三個字,句句都要她回應,即便只是個哦。
但如果應溪音在他發送下一條信息前,沒有回複上一條,許易澤便會直接撥通視頻,或者打給護工讓她接。
霸道強勢,無端給應溪音的住院生活營造了幾分趣味,也讓她了解到更多的他。
不同于日常生活中的恣意散漫,許易澤工作時,正經專注,行事果決,好像真有種汪漾所形容的霸道總裁的感覺。
最特別的是,他撥視頻時,連面都不露了。要知道按照他四年前的風格,是會巴不得用他奇怪的自攝角度,來填滿她6.7英寸的顯示屏。
應溪音猜測,估計是因為在工作場合不方便,畢竟總不可能是累得容顏過于疲憊,而不好意思見人吧。
普通人可能會,但不可一世的許易澤絕對不可能。
23:49。
許易澤發來當天的最後一條。
xu:【加班。】
xu:【明早去接你出院。】
竟然加班到這麽晚。應溪音打工人的同情心泛濫,忍不住吐槽。
小溪潺潺:【不用。我自己可以出院。】
小溪潺潺:【你們公司也太不人道了,讓人加班到這麽晚!】
許易澤這三天近乎沒睡。
第一天是與應溪音争執的那個雨天。第二天他放下工作,去醫院找她。第三天他在收拾這三天的爛攤子。
他熬得眼皮猩紅,下巴處長出青茬,未修邊幅,為原本痞帥陽光的面龐,增添了幾分穩重的糙感。任誰見了都會誇上一句成熟硬朗,可本人卻不滿意。
xu:【蹬鼻子上臉。】
xu:【敢當面說我壞話。】
誰當面說他壞話了。她明明是在替他控訴公司,指責讓員工淩晨加班的老板。
好心沒好報。應溪音沒好氣地腹诽,漸漸意識到不對,許易澤不就是自己的老板嘛。
應溪音打字的指尖頓住,咽了咽唾沫,無意識地道歉。
小溪潺潺:【許老板。對不住。】
直至聊天頁面顯示自己發送的信息,應溪音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給許易澤取了昵稱!
許易澤叫過她許多次稱呼,bb、妹妹仔和許太太等,但這卻是應溪音第一次為他取昵稱。
她兩拇指對交,有些難為情,試圖說些什麽來緩解尴尬。
許老板。許易澤疲憊的眼中劃過笑意。
xu:【下次當我面喊。】
發送成功後,他捏住眼角,片刻松開,繼續聚睛投入于工作中。
這邊的應溪音看到他的回複,反扣手機,蒙被閉眼,用沉睡中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迷迷糊糊間,她想起了汪漾,怎麽她今天沒來?而且也沒有發任何消息給她。
…………
時間過渡到應溪音住院的第三天。
清晨,護工早早地為應溪音收拾好物品,妥帖地辦理好出院手續,告知她許易澤會過來接。
應溪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恰好許易澤收到結束工作的信息,想着他快來了,她便讓護工不必陪自己一起等,可以先行離開。
護工走後,百無聊賴之際,應溪音記起昨天睡前的疑惑,打給汪漾。
周末,汪漾不知在忙什麽,過了許久才接起,“喂,溪音姐,你有事嗎?”
對面有嘈雜的說話聲,叽裏呱啦,聽不清在說什麽。應溪音皺皺眉,稍稍移開手機,“你方便說話嗎?”
嘈雜聲逐漸消失,汪漾音量漸大:“你說吧。”
應溪音說:“我現在準備出院,想問問你,有空一起搬嗎?”
汪漾忙忘了,遺憾回答:“今天公司加班,下班之後搬吧。”
“周末加班?”應溪音語帶驚訝,時裝周的項目怎麽突然變得如此忙,竟然要實習生來周末加班,“那我現在也回公司吧。”多個人多份力。
汪漾立刻阻止,說:“大BOSS讓你們這些生病的員工好好休息。”
港城辦公室的大BOSS竟這麽體貼下屬?
應溪音越發奇怪,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行吧。你工作遇到任何問題,随時來和我說。”
“沒問題。”汪漾語氣輕松,“我這裏很好,你安心養病,不用擔心。”
應溪音交代:“那就好。我待會兒把具體地址發你。”
汪漾回應:“好。”
結束通話後,應溪音看了眼時間,已經10點了。
許易澤八點半就和自己說結束了工作,是被什麽纏住了嗎?現在還沒來?
病房門打開,飄進一陣歌聲,旋律動聽。應溪音細細辨認咬字發音,是首粵語歌。
她擡頭,想問問歌曲的名字,意外撞上了一雙漆黑明澈的眼眸。
歌聲停止。
清晨的日光耀在許易澤臉龐,俊美帥氣。他今天沒有穿西裝,選擇了一身黑色休閑裝。氣質幹淨爽朗,不像是快要步入三十歲的男人,反而像即将踏入社會的男大學生。
他熬夜在公司加班,狀态這麽好?還穿成這樣?
許易澤見她盯得出神,挑了挑眉,“bb,口水流出來了。”
應溪音下意識地曲掌擦嘴角,觸指可及,幹燥嫩滑,反應過來是自己上當。
她臉紅心跳,強裝鎮定地背身拿行李箱,“因為我沒吃早餐。”所以餓了,流口水了,怎麽了!
許易澤套路深花樣多,她對付不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瞎扯。
許易澤上前,彈了彈她的腦門兒,“借口不錯,但是演技急待提升。”
沐浴露的清香湧入應溪音的鼻尖,夾雜淡淡烏木香的味道。應溪音貪婪地深嗅,“你洗澡了嗎?”還特意換了件衣服。
許易澤俯身,右手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看不清神色地嗯了聲,獨身走在前面。
應溪音沒多想,單純以為是他愛幹淨。
許易澤臨到門口,應溪音瞬間想起什麽,扯住他的手臂,慌張地推門。
“嘭”得一聲,門緊閉。
應溪音眼神躲閃,解釋:“我們一起出去,會被人看到。”
許易澤反手抓住她,唇線拉直,沉聲:“應溪音。我很見不得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應溪音掙脫開,解釋:“我只是擔心。”擔心會被媒體亂傳得很難聽。
許易澤再次提醒:“我們快結婚了。”
“那不是還沒有嘛。”應溪音低聲反駁。
氣氛僵持,留剩窗外風吹葉響。
應溪音自知理虧,垂着頭打算讓步時,聽到一聲冷哼,而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腦門兒再次被許易澤彈敲,他說:“自私。”
力度輕,感覺不到痛意,更多的是羞感。
應溪音指尖揉了揉額前,微微擡眼,一看,呆愣得手腳僵住。
視線內,許易澤戴着黑色口罩,盡管下半張臉被嚴實得掩蓋,卻依舊難掩帥氣,反而越發襯托得眉眼深邃,鼻骨高挺,皮膚冷白。
他竟然會願意配合她。
應溪音能慣性說出口的謝謝,此刻留駐在喉間,久久不能脫口而出。
風吹揚一片枯葉,枯葉輕舞、落地。
許易澤驟然開口:“知道剛剛那首歌的名字嗎?”
應溪音順着他的目光,移向緊閉的門,搖搖頭。
她不知道歌名,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
許易澤點點她的眉心。
他說:“《無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