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外邊滂沱大雨, 許易澤巍然屹立,闊步朝前邁。
步伐穩健有力,可濕透的襯衣緊貼他筆直高挺的背脊, 令應溪音清楚地意識到——
許易澤只身走進了雨中。
“等等。”
應溪音跟着下車,冷風穿身,寒雨重砸, 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喊出的尾字發顫。
聽到她的話,許易澤的腳步略停, 雨滴像按下休止鍵,暫停在半空中。
應溪音擦了把臉上的雨水, 視線重新聚焦,說:“我自己打車回去。”
言外之意,車不用留給我, 你也不用淋雨離開。
休止鍵複原, 雨滴接續下墜,許易澤頭都沒回, 大步流星遠去。
這樣大的雨, 他會生病吧。
應溪音有心去追,但剛剛才白臉放出狠話, 現在去追, 算什麽。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應溪音蹲在一旁,任憑雨水像沖刷花草樹木一般,浸透全身。
寒氣入骨, 腿腳麻木,應溪音終于跺腳起身, 這地偏僻無人,便定了輛網約車。
雨天,出行的人少,打車的人也少。
網約車到的很快,司機師傅看見應溪音後,皺了皺眉,“靓女。你點解(為什麽)傻傻淋雨,怎唔知找地方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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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淋雨,她又憑什麽躲避。
應溪音沒答,坐好,感受到潮濕衣物擠壓滲水,說:“不好意思,弄濕了坐墊,等會兒給您加錢。”
司機師傅嗯了一聲,應溪音想起與汪漾的承諾,補充:“先送我去陳記,再回沙地酒店吧。”
“去那地要繞路,價格翻倍的哇。”
“沒關系。”
……………
應溪音拎着兩盒陳記滑蛋飯,正打算擡手敲門時,通過走廊的挂鏡,見證了自己的狼狽。
衣服深了一個色號,頭發淩亂,發梢的水滴順着流落在臉部,臉頰的淡妝被沖得幹淨,膚色顯露出過往不曾有過的蒼白。
她放下手,回到自己房間,拿出幹淨的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後,發信息給汪漾。
汪漾進來時,應溪音身着浴袍,頭戴幹發帽。
看見桌上的滑蛋飯,汪漾興沖沖地端起,“謝謝姐,給我帶好吃的。”
“不客氣。”應溪音愧疚,“反而辛苦你在車場等我。”
“那有啥啊。”汪漾顯然沒把這事放心上,揭開盒蓋,嗅了嗅飯菜香氣,疑惑,“對了,來找你的人是誰啊?”
他說不當朋友的。應溪音取下發帽,濕發粘膩成片,拿起吹風機,聲音低緩,“一位熟人。”
兩人的共同交集僅限公司,應溪音說得含糊,汪漾便沒多問,畢竟應溪音說出具體人名,自己也不認識。
“哦哦。”她轉頭說起新鮮事,“你猜我剛剛在車場遇見了誰?”
“不知道。”應溪音打開吹風機,吹風機嗡嗡作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見應溪音忙于吹頭發,汪漾沒有繼續話題,埋頭吃飯。
小二十分鐘過去,應溪音的頭發重現柔順光澤,她坐在梳妝臺前護膚。
話斷了,難再接。
汪漾邀請,“姐,你快來吃東西,都快冷掉了。”說罷,将自己的空盤阖上。
應溪音答:“我不吃,都是給你買的。”她餓過飯點,沒胃口。
怕汪漾腼腆,她搪塞:“我已經吃過了。”
“好吧。”汪漾轉了轉眼珠,拿起另一盒,“其實你沒回來之前,我也吃過了。不過,嘻嘻,我感覺自己還能再吃。”
“那就多吃點。”應溪音護完膚,洗淨手,躺床休息。
汪漾閑不住,邊刷手機邊與應溪音閑聊。
突然,她看到一條朋友圈,驚得噴出嘴巴裏的飯粒,手背随便抹了一把,将頁面舉給應溪音看。
“我的天。那個男人竟然不是希姐的丈夫。”
稠密的眼睫輕顫,應溪音的視線定格,看清是希姐發了張與許大哥的合影,配文——
【希兮:與最愛的他。】
希姐約莫是擔心誤會,怕她為難,委婉向汪漾解釋。
“是嘛。”應溪音努力讓自己作出震驚的反應,不讓汪漾生疑,可是一天的情緒劇烈起伏,加上勞累淋雨,她打不起半分精神。
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汪漾不再多讨論,關心,“姐,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應溪音這樣回答。
然而半夜,應溪音的全身像被火烤,迷迷糊糊間,以為是變天,把身上的被子全部踢掉後,依舊感到灼熱。
不但如此,上腹部開始劇痛,她捂住肚子,額間後背開始冒出層層冷汗。
應溪音強撐着清醒,撥了通電話給汪漾,沒人接,她站起身,想去隔壁敲門,可肚子痛得腿軟,咚一聲,側身摔倒在地。
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她閉眼暈厥過去。
次日清晨,宋城受許易澤吩咐,來沙地酒店開車,巡視了一圈,都沒有發現熟悉的車輛。
他一面古怪老板怎麽會将車停在這類檔次的酒店,一面去詢問酒店前臺。
剛想問出口,就看到一小姑娘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臉上布滿淚痕,語氣哽咽,“我姐姐在房間裏暈倒了。”
前臺經驗豐富,替她穩定心神,說:“您別急,先撥打急救電話999。”
汪漾按着她說的,聯系救護車,說明了地址和症狀等相關情況。
前臺登記,“您姐姐的房間號是多少,叫什麽名字,我派工作人員陪您一起上去照看。”
汪漾擦拭眼淚,回答:“1205。應溪音。”
應溪音。
宋城聽到這名字,先是以為同名,後轉念一想,老板的車停在這裏,瞬間差點将眼珠子吓掉。
他戰戰兢兢地問:“我能一起跟你上去看看嗎?”
汪漾誤會,激動地問:“你是醫生嗎?”
宋城氣弱,“不是。”
宋城不是醫生,還是陌生人,汪漾自然不可能讓他和自己一起上去,并且救護車答應了十分鐘之內能到。
被拒絕後,宋城沒糾纏無賴,而是默默地等待應溪音被擔架擡走,然後拍了張照片,發送給許易澤。
其餘沒多說,畢竟他不知道這兩人現在是什麽情況。
…………
汪漾晨起時,發現了應溪音的來電,打回去沒人接。
現在是上班時間,往常都是應溪音來叫她起床,此時卻毫無動靜。
汪漾察覺到不對勁,趕緊掏出備用房卡開門,發現應溪音昏躺在冰涼的地板上。
頭回遭遇這種情況,又是遠在外地,汪漾沒有經驗,不知道可以直接打前臺詢問,六神無主地沖下樓找人求助。
好在救護車很快就來了,應溪音也沒大問題。
應溪音是被一陣聲音吵醒的,燒沒全退,腦袋昏昏沉沉的,沒辨清兩道聲線究竟來自于誰。
“她怎麽樣?”
“沒什麽大事。發燒,加上沒有按時吃飯,胃炎發作引起腹痛。”
混沌間,應溪音捕捉到胃炎這個詞。
她自小腸胃就弱,母親在時,會細心照料。母親走後,只能靠自己。讀書時能按時吃飯,工作後,忙起來有一餐沒一餐,時常會感到肚子不舒服,卻不料會演變為胃炎。
不知過了多久,睡到身體微沉,應溪音方才睜開眼睛,看見了汪漾。
汪漾同樣注意到她睜眼,“姐,你醒了。”
應溪音剛要回答她,可嘴唇幹裂,嗓子幹涸,說不出話。
汪漾見狀,立刻倒了杯水,搖起病床靠背,水杯傾斜角度。
應溪音身體無力,汪漾手生沒經驗,冰涼的水傾倒過猛,順着下巴流到頸部以下。
“對不起,對不起。”汪漾抽出紙巾,要幫她擦拭。
位置尴尬,應溪音不願麻煩她,想說自己可以。
意外聽見——
“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