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偌大的別墅內, 細聽可聞針落聲。
見應溪音神色震驚,希姐恍然講錯話,“欸。我們不聊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來, 吃點水果。”她拿起水果簽,塞給應溪音。
中午僅吃了幾塊餅幹填肚子,此刻腹內空蕩無物。
應溪音接過水果簽, 将其斜穿入藍莓, 穿入時爽利幹脆。
她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放棄自己的事業。
藍莓汁水溢在瓷盤底,大片的白沾染上深藍。
可她的心尖處像被揪了一下。
藍莓果肉入口, 輾轉唇齒。
清涼多汁,卻微微發澀。
應溪音不貪心, 彎了彎唇,“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希姐莞爾,剛要吩咐阿姨再端份藍莓來時, 瞧見丈夫進門。
希姐掃了眼他身後, 問:“怎麽就你一個人?阿澤呢?”
應溪音垂眼,咽下咬爛的果肉, 默不作聲。
許大哥氣極, 想要發洩,希姐忙偏頭示意他, 應溪音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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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哥忍氣, “他說,不進來了。”
話委婉,可應溪音了解情況,關聯出前因。
兩人當時說是分手, 但在許易澤心中,“被分手”約等于“被甩”, 這份不甘心随着時間推移,慢慢演變為執念。
方才她舊事重提,戳中了許易澤的痛點,令他不快,自然是不願再顧及她。
然而這一切,看在希姐夫婦眼裏,就是無理由無禮教。
應溪音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起身,“那我也走吧。”她沒必要再獨自待在這裏了。
希姐勸:“別啊,我們玩我們的。”
許大哥也勸:“別管他。”
“不了。”應溪音微笑道謝:“謝謝希姐和大哥的款待。”
希姐無奈嘆氣,“好吧。那歡迎下次再來啊。”
應溪音刻意回避,轉身,“那我先回去了。”
兩夫婦互換眼色,眼中都是遺憾。
一個乖巧溫柔,一個不羁随性,多麽互補般配的一對啊。
可惜了。
夜已深,憑借室內透出的光,方才辨出,與夜色相融的流線型水泥灰。
應溪音拉開後門,煙草味迎面而來,嗆鼻辣眼,她禁不住咳嗽一聲。
這到底是抽了多少根。
聽見她的咳嗽聲,許易澤掐滅手中的猩紅。
應溪音捏住鼻子,鑽入後座,将車窗降至最低,山間的晚風徐徐吹入,轉換內部氣體。
“我們先離開吧。”到這裏久待,他的家人會擔心。
耀眼的白光亮起,汽車發動聲轟轟作響。
下山的車速似乎比上山要快,快到,應溪音只覺是一眨眼的功夫,汽車便停在某個陌生的路口。
許易澤說:“吃什麽?”
應溪音說:“我們談談。”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吃完再談。”
“我不餓。”
兩道聲音再次同時響起。
空氣凝滞,許易澤半側身,瞥向她,應溪音同樣将眼神投射過去。
三月入春,本是桃杏盛放之季,然而桃花目與杏眸相對,彼此間無半分盎然春意。
許易澤眼神銳利,“先吃東西,再談事。”
姿态高傲,妄自決定,不給她半分商量的餘地。
應溪音咬着牙,鼓起勇氣,反抗他,“許易澤。”
“賣掉那套房子吧。”
斷掉我們最後的聯系,也斷掉執念。
發動機停止工作,眼睛陷入黑暗中,耳畔聽到許易澤出去的動靜。
沒待應溪音反應,短瞬間,許易澤交換位置,進入後座。
沒有任何動作,可他光坐靠在那處,就散發出十足的侵略感。
淡淡烏木香流竄後座,似有蓋過辛辣煙草氣的架勢。
應溪音憶起從前,他總最愛在這裏。
抱她。
親她。
強迫她說些大尺度的情話。
思及此,應溪音的身體暗暗後退,直至緊貼車門,方才在逼仄的空間內,尋得喘息的餘地。
一只手悄悄摸上門把手,感覺不對勁,她就會立馬跑路。
見她如此防備抗拒,許易澤面色陰沉可怖,往日裏的随性恣意全然不見,盯着她,“別想。”
別想什麽,別想賣房子,還是別想其他什麽東西。
應溪音屏了屏息,無力感湧至全身,“那你到底想幹嘛?”
“或者,又要我用什麽條件來換?”
許易澤一向不做便宜買賣,想要借他助力,就必須付出代價。
從前的半年之約是這樣,替她隐瞞也是這樣,為換得與他談事的機會還是這樣。
他掌權,她俯首受脅。
許易澤冷聲道:“留在港城。”
“不可能。”應溪音想也不想地拒絕,“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想再提醒你一遍,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就代表我們以後不要再扯上任何關系了,畢竟這樣對大家都不負責。”
對大家都不負責。
許易澤冷哼了聲,神色陰骛,“原來你是在害怕那廢物吃醋。”
什麽廢物?什麽吃醋?
難道他誤會自己有男朋友?
應溪音意識到這個不存在的“第三人”,似乎能打破他們的僵局。
于是她順勢而上,眼神堅定,“對,我要對他負責。”
許易澤氣極反笑,“他就這麽好?值得你這樣為他?”
“很好。”應溪音硬着頭皮回答。
許易澤嗤聲,語氣不屑,“那天你回不了家,他在哪裏。就這也能算很好?”
他說的是機場那晚。應溪音不贊同,“好不好,不是用這種事情來衡量的。”
“愛情是相互扶持,互相體諒。不是明明我可以自己翺翔,還強行要求幫助,或是生活在他人的羽翼下。”
愛情是哪怕她要等巴士,走上幾公裏,但依舊保有自己絕對自由的靈魂。
“啪嗒——”
應溪音跟聲望去,豆大的雨點落在窗戶上。
一滴接着一滴,雨勢越來越大。
當一切矛盾都被攤開後,應溪音反而不再恐慌焦慮,甚至有閑心遐想。
她沒帶傘,現在又惹怒了許易澤,他要是生氣把自己丢在路邊,自己多半會淋成落湯雞。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嗓音偏低,沙啞陰沉。
應溪音回眼,見他也在側頭賞雨,看不清情緒,似乎是随意一問,她便含糊謊答,“沒多久。”
“沒多久,是多久?”
應溪音眼神飄忽,猶豫着說:“挺久的。”
挺久。“是多久?”
見許易澤欲有問到底的勢頭,她制止,“你別問了。”
“行。”許易澤繼續問:“那你們在一起這麽久,做過什麽?”
什麽做過什麽。應溪音當下沒明白過來。
淅淅瀝瀝的雨撞擊玻璃,不知掩飾了誰的情緒。
“牽手?擁抱?”
啊。應溪音怔愣。
講到這裏,許易澤停頓片刻,切齒釋出怒意。
“接吻?”
“還是做過?”
都什麽和什麽。
瘋子。
應溪音不想與他讨論這種問題,身體轉向一邊,正要下車。
許易澤先行一步,開口:“我答應你。”
“之後房子的相關事情,我會讓人聯系你。”
他答應了。
應溪音不禁動容。
話音終落,許易澤推開車門,背身撂下一句。
“車你開回去,明天我讓宋城去拿。”
無人注意到。
許易澤未入雨幕,眼尾就已劃過一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