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汽車副駕駛窗戶玻璃降落,蘇可宋城二人,齊刷刷看向應溪音奔跑遠去的背影。
蘇可眉頭緊鎖,“怎麽回事?”
“估計是發現老板受傷了。”宋城想起許易澤鮮血淋漓的傷,不讓他清理,反而讓他先送太太回家。
多好的增進感情的機會啊,老板竟然不要。
蘇可當時都被吓傻了,和應溪音一樣,不知道許易澤受傷,愧疚:“早知道就不來了,惹出這麽多事。”
宋城敲敲她的腦袋瓜,指責:“你也知道,闖禍精。”
“什麽闖禍精,我也不想的。”蘇可自己說自己行,別人說她,她立刻炸毛了,“要不是我,你們哪有機會及時趕到救人。”
蘇可越說越憤怒,“還有你憑什麽有資格說我,要不是我,你以為你有機會升職加薪成為許易澤的助理嘛。”
宋城自知理虧,弱弱地說:“我當然有資格,我是你表哥。”
這事要從四年前,蘇可剛上大學說起。她大一時,和應溪音分配到同一宿舍。與此同時,原本要被應許影視HR部門裁員的宋城,意外調任為總裁生活助理。
上任當天,許易澤闡明原因,要他的表妹蘇可多多照顧應溪音,以及應溪音遇到任何困難,第一時間向他彙報。
不是難事,宋城欣然同意,因他平常對待蘇可像親妹妹一般好,蘇可得知這事後,自然也答應了。
不過蘇可語文成績差,對“困難”兩個字的理解能力存在偏差,什麽大事小事都會說一通。
例如在今年老板生日那天,蘇可發來信息。
可蘇可猛:【雨太大,傘太小,還要回家。】
Advertisement
可蘇可猛:【我把我的大傘換給她了。】
可蘇可猛:【困難已解決。】
又例如今天這次。
可蘇可猛:【工作壓力太大。】
可蘇可猛:【我們約好一起去喝酒。】
可蘇可猛:【困難已解決。】
都不是些大事,甚至可以說是幼稚,許易澤卻要求宋城條條信息都要告知。
告訴他後,許易澤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只昨天問了句,“在哪?”
得知确切的地點後,宋城便開着車陪老板來了酒吧。他們到的時候,應溪音正起身尋人,看得出來老板原本沒想打擾她,不料出現意外。
應溪音沒想到這場意外的最終受害者,竟然是許易澤。
她在看到血跡的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可以裝作不知道,或者讓宋城來照顧他,但飙升的多巴胺在叫嚣,她要回去找他。
應溪音手動比劃,焦急詢問酒吧安保,“許易澤,就是剛剛打猥瑣男的男人,他在哪裏?”
“稍等。”安保側身,通過對講機低語幾句後,說:“我帶您過去。”
安保領她來到停車場,車輛多且密集,應溪音大老遠就看見了熟悉的改裝保時捷,道謝後獨自走過去。
八月是港城臺風頻發月,氣象臺昨日預警八號風球即将過境,讓大家提前做好準備。
這幾天臺風未到,但顯然勢頭已經到了。狂風将應溪音的頭發吹得淩亂,吹散些許沖動,同時吹慢她的腳步。
去還是不去?
他近在眼前,應溪音開始犯怯。他們的約定已然到期,雖說許易澤口口聲聲說“一輩子”,可自那天之後,他沒主動找過她。他們唯一一次見面,是因為工作。
現在她要是主動去找他,擺明會糾纏不清。可不去,放任他一個人,她又難安心。
不知不覺間,應溪音已經站在了車身旁,猶豫着究竟該怎麽辦。
“上車。”許易澤斂眉,催促。
不是。應溪音糾結中斷,注意力轉移,“你怎麽坐在副駕駛?”
“你開車。”許易澤知道她猜到自己受傷,不再避諱,展示般地擡起胳膊,“我受傷了,開不了。”
不行的,她不行的。應溪音的駕照是高考結束後在內地考的,免試換領港城駕照,基本沒上過幾回路,現在自然不敢開這麽昂貴的車。
應溪音提議:“你叫代駕。”
“我不喜歡別人開我的車。”許易澤俯身,打開駕駛座車門。
“可是宋城不是一直開你的車嗎?”應溪音:“要不叫他回來?”
許易澤明顯一怔,沒回答,“快上來。”
應溪音坐上駕駛位,小聲嘀咕:“講瞎話不打草稿。”說不喜歡別人開他的車,明明只要宋城在,他基本都不自己開車。
許易澤振振有詞,“為了逗妹妹仔,講講瞎話怎麽了?”
應溪音瞪他一眼,“渣男。”
許易澤:“就逗你一個妹妹仔,哪裏渣了。”
就你一個。
應溪音屏住呼吸,不再争論,發動車子,“去哪裏?醫院嗎?”
“這點傷口,去什麽醫院。”許易澤設置導航,悠哉,“去你家,當小白臉。”
這小白臉,她養不起。
不過應溪音發現許易澤說話雖輕佻,常常弄得她面紅耳赤,但對她來說,也有一定好處,比如轉移注意力,又比如現在——緩解緊張。
在小白臉的打趣下,她的腿停止哆嗦,可依舊開得很慢,許易澤沒催她,關鍵地方會提醒她該看哪裏,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原本二十分鐘的車程,硬生生被她開了半個多小時,引得後車狂按喇叭超車。改裝炫酷的保時捷頭回如此丢人,在交通效率極高的道路上,慢得像只烏龜。
應溪音垂頭喪氣,鎖車,“我下次再也不開了。”
許易澤安慰,将胳膊搭在她肩上,“開得很好。”
應溪音出乎意料,“真的嗎?”
“真的。”許易澤語氣帶笑,毫無信服力。
應溪音不适地抖了抖肩,進電梯,“騙子。”
許易澤表情吃痛,應溪音關切:“你沒事吧。”
“有事。”許易澤繼續把胳膊搭上來,“讓我靠靠,就沒事了。”
耍賴皮。應溪音腹诽,沒再移開他的胳膊。
許易澤繼續安慰:“真沒騙你,新手上路能開成你這樣已經很好了。”
應溪音問:“那你呢?你一開始也這樣?”慢吞吞的。
電梯到了,許易澤回答:“我當然不是,我第一次開車是去跑山。”
……
應溪音走到家門口,正打算用指紋解鎖,許易澤突然噓聲,說:“等等。”
應溪音瞬間恐慌,腦海中浮現了許多獨居女性遭遇危險的事件。
“沒事。”許易澤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另一只手的食指輸入指紋,顯示輸入錯誤。
應溪音察覺他的意圖,“我不是……”
許易澤神色如常,選擇輸入密碼980419,是他的生日,當然也是他設置的。
再次顯示密碼錯誤。
應溪音擠身輸入正确密碼,推開門,岔開話題,“我去給你找藥箱。”她早在上次争論後,氣得将大門密碼改掉了。
許易澤扯了扯嘴角,喊:“改回去。”
應溪音剛剛輸入密碼時沒避開他,六位數又不難記,非要霸道地讓她改回去。
“聽見沒?”許易澤關門,坐去沙發上。
“聽見了。”應溪音提着醫藥箱,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他的傷口。
血液已經凝固,那道長而深的劃痕依舊刺目。
許母是周全細心的性格,不僅家具買得一應俱全,連常用的物品都準備妥當。這醫藥箱就是她配備的,小到感冒藥,大到速效救心丸,通通都有。
應溪音拿出醫用酒精棉簽,給他消毒,“痛不痛?”
許易澤偏偏眼,咬緊後牙槽,“不上藥都快好了。”
“嘴硬。”應溪音真想直接把酒精撒在他傷口上,套出他嘴裏的實話,可見他隐忍的模樣,她不舍內疚,“對不起,我不該去的。”
許易澤沉聲:“你穿着漂亮,去的是正規酒吧,錯的不是你,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應溪音記憶力好,“那你剛剛還說,我長本事了,敢來喝酒。”
“你和你朋友兩個女生,去酒吧喝酒還中途分開,基本的安全意識都沒有。”許易澤難得正經,語重心長:“你确實不需要道歉,可需要提高警惕,對自己負責。”
聽完他的話,應溪音一副學生認錯的乖巧模樣,“我知道了,謝謝你及時出現救我。欸,對了,你怎麽也在那裏?”好巧。來同一間酒吧,又正好碰上。
許易澤別開視線,“找朋友。”
朋友?應溪音從頭到尾都沒看見他的朋友,大概是他受傷,所以推了朋友的約吧。
應溪音拿起繃帶,還想再問,許易澤揉揉她的頭發,說:“我先去洗澡,等會兒包紮。”
“你要在這裏住嗎?”應溪音抓緊繃帶,雖然他經常在這裏住,也知道他不會對自己做什麽,但是她依舊很緊張。
許易澤:“當然。”
許易澤回到次卧,拿了睡衣毛巾,去洗澡。
男人洗澡速度快,十來分鐘,就沖洗幹淨了,省略女人精致的護膚步驟,穿好衣服直接來了客廳。
許易澤擔心應溪音等急,步伐倉促,可在看到應溪音閉眼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氣笑了。
真沒良心。答應給自己包紮的人,她現在竟然睡着了。
應溪音實在太累了,忙活一天工作,本打算來喝酒放松,沒想到遭遇那種事,開車回家,情緒又被許易澤反複影響,導致她身心疲憊。
獨自幹坐在沙發上等待,慢慢的,上半身躺平,坐躺着睡了過去。
許易澤斂眼,幫她脫鞋,摟住膝彎,抱好平放在沙發上,蓋上毯子。
背脊貼上柔軟的沙發,淺眠的應溪音發出舒服的慰嘆,帶出唇間果酒的香甜,許易澤嗅了嗅,轉身走進廚房。
許母正沉浸在睡夢中,突然接到了兒子打來的電話。大半夜的,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她連忙接起,焦急:“澤仔,你出什麽事了嗎?”
許易澤無奈,“我沒事。”
許母放心,“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麽晚打電話給媽,媽以為你有事,吓死了。”
“确實有事,有急事。”
“什麽急事?”
許易澤拿起鍋鏟,啧啧兩聲,“解酒湯怎麽做?”
“啊,誰喝醉了?”誰能麻煩她這廚房都沒進過的兒子來親自來煮湯。
許易澤撇撇嘴,随意扯了個名字,“宋城。”
許母不信,許易澤打斷:“您不教,我找別人了。”
于是許母頂着惺忪的睡眼,一步步指導自家兒子給他的助理煮醒酒湯……指導完徹底睡不着了,向身側的丈夫訴說這離奇事。
半夢半醒之間,應溪音察覺到頭被捧起,冰涼的指腹撥開她的雙唇,将液體倒入她的口中,她下意識地吞咽,通過喉嚨,流淌至腹部。
好像喝了很久很久,應溪音喝得費勁,肚子發撐,她皺眉偏頭,不想再喝了。
那人放下碗,叫她的名字,“應溪音,你在裝睡吧。”聲音熟悉且帶着戲谑。
她明明就是睡着了。應溪音嘤咛一聲,沒理他。
“慣的你。”許易澤點點她的臉頰。
應溪音因眼睛太大,微翻白眼,看起來确實極像沒睡着。飽滿的嘴唇輕輕嘟起,樣子清純可愛,特別是與她臉上拽酷的妝容對比起來,反差感十足。
看着她的面龐,許易澤想起許母睡前的必備步驟,她們好像都要卸妝。
于是走到洗浴室,察看她的瓶瓶罐罐,一個個地浏覽名稱标簽,終于找到了名叫卸妝水的玩意。
許易澤幹脆地翻出條新毛巾,倒上差不多小半瓶卸妝水,毛巾才浸透。
他單腿半屈膝,放輕力度擦拭着她面上的妝容,慢慢将她的僞裝卸下。
可男生和女生的力氣有區別,應溪音被他弄得搖頭晃腦,“好痛。”
“嬌氣。”許易澤嘴上嫌棄,手下的動作卻輕了幾分。
“我才沒有。”應溪音意識迷懵。
許易澤卸好妝,将毛巾放在一旁,盯着她,“應溪音就是嬌氣。”
應溪音嘟囔:“應溪音沒有。”
“許易澤說有就有。”
應溪音沒了聲響,像是再次熟睡了過去,許易澤發問:“許易澤是誰?”
“是、是、是。”應溪音是了半天,細語:“他暗戀我。”
暗戀她?
許易澤嗤笑,彎腰抱起她,喉結滑動,“你想多了。”
——
應溪音次日是在自己房間內醒來的,她酒量淺,幸虧許易澤的那碗解酒湯,避免了頭痛的麻煩。
對了,解酒湯。
應溪音捂臉,昨晚的事情她全都記得,包括自己半睡半醒間,和許易澤的鬥嘴。
更尴尬的是,她竟然在那場對話中,說許易澤暗戀她,被他反駁想太多……
她真的想多了嘛。
應溪音郁悶,她曾經是有過自作多情的時候,曾誤會過他的公司名字“應許影視”與自己有關,于是處處克制自己不要多想。
可他的種種行為,不僅是她,還有陳茜兒,甚至包括神經大條的蘇可都誤會了他們的關系。
應溪音煩惱地撓頭,暗暗将影響心情的罪魁禍首許易澤指責一頓。
然後下床,發現拖鞋不在房間,只好光腳踩在地板上,偷偷摸摸拉開門縫,聽見沒動靜,猜測他已經離開了。
許易澤的工作生活不如她規律,常常一通電話,就立刻要回公司忙工作。
不在也好。應溪音正好不想面對他,走出房間,準備去找鞋。
鞋在客廳沙發旁,應溪音穿上,身後傳來清朗的聲音。
“做賊呢。”
應溪音吓了一跳,“你怎麽還在家?”
許易澤穿着簡單的灰色家居服,頭發順毛淩亂,困倦散漫,“趕我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是。你昨晚死活不撒手,對我又親又抱又啃,肯定舍不得趕我走。”
應溪音反駁:“我哪有又親又抱又啃。”
許易澤眯眼,深邃的眼眸打量她,“看來昨晚的事情你都記得。”
露餡了。應溪音硬着頭皮說:“反正我沒有做那些事。”
許易澤淡淡開口:“那你誣陷我暗戀你,這事你總認吧?”
誣陷。應溪音下意識将暗戀和喜歡畫上等號,委屈:“不喜歡就不喜歡。”又不是一定要他喜歡她,明明是他的舉動,很容易讓人誤會。
許易澤打斷:“誰說不喜歡。”
“不是暗戀,是明戀。”許易澤緩緩道說:“而且我的女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正在熱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