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主動親我。”
許易澤第一次說這句話,是在他26歲生日當天。
二零xx年四月十九日,周五。天文臺發出暴雨警告,提醒廣大市民減少出行,注意安全。
應溪音結束完下午的課程,撐着傘,準備去往巴士站。
室友唐可叫住她:“雨這麽大,今天別回去了。”
應溪音猶豫,她和許易澤約好的。工作日互不打擾,她在學校學習生活,他不準來找她,周末她回淺水灣小住,他随時可以來找她。
許易澤起初嫌麻煩,讓她直接跟自己住到太平山頂,把那鳥大點的舍堂退了。
可他不會懂,他口中鳥大點的舍堂是運氣極差的她抽中的一志願宿舍,即使是個雙人間。
豆大的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地,濺起點點水滴,濡濕了應溪音的褲角,她笑笑:“沒關系。”
她當然不可能退宿舍,也不會住進他的家。許易澤冷哼,反複念說麻煩,卻依舊在每周末都來淺水灣的次卧住上兩天。
唐可擔心:“要不讓你家裏人來接你?”她和應溪音都是內地考過來的,不同的是,應溪音在港有“家”。
應溪音含糊:“他們都忙。”
唐可勸說無果,嫌棄應溪音的小粉傘,把自己的黑色雙人傘換給她,叮囑:“行吧,那你注意安全。”
“會的。”應溪音重重點頭。她性格內斂,不善社交,意外在大學,竟然能交到在各方面都對她照顧有加的知心好友,因此她尤為重視這段感情。
“到了,記得給我發信息。”唐可晃了晃手機,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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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溪音颔首轉身,嬌俏的身形籠蓋在黑傘下,慢步走出唐可的視線。
唐可的手機仍拿在手裏,随着應溪音離開,她按亮屏幕,點開通訊錄中的紅色頭像,敲打着鍵盤,發送了一句話。
雨越下越大,巴士降速行駛,耗時翻倍,應溪音方才到家。
天空隐隐有雷霆之勢,應溪音顧不得把傘放下,急匆匆解鎖進門。
晚六點的下雨天,室內昏暗,她打開燈,扭頭,發現許易澤坐在沙發上。
西服随意散在旁邊,許易澤雙腿疊坐,左手閑散搭在扶手上,垂眼看她,半張臉浸在冷光下,眸色倨傲冷酷。
一坐一站。
應溪音握緊傘把,斟酌開口,“你今天怎麽來了?”
“往常能來,今日不能?”許易澤揚揚下巴,暗示般地略過她的傘,“今日特殊,還是你不方便?”
“傘是我室友的。”應溪音意識到誤會,把滴水的傘放置門外,關門,“我不是說你不能來,是我以為,你生日會和朋友或者家人一起過。”
話音剛落,應溪音立刻後悔,許易澤都沒說要待在這裏,而自己話外的意思像是許易澤要和她一起過生日一樣。
許易澤沒察覺,但抓住別的重點,“記我生日記得這麽牢?”
“我沒有。”應溪音低聲否定,有些底氣不足。每年生日父親都會讓她去道賀,聯絡感情,她沒有實操過,但時間一長,将日子記在了心裏。
“既然你特登來給我過生日,我也不好拂你的面子。”許易澤不理會她的口是心非,自顧自取下手表,仰靠在沙發上。
随他怎麽說,反正她說不贏他。
應溪音的衣服稍有濕意,她回主卧,換衣服,順便給唐可報了聲平安。
房間隔音一般,她聽見,許易澤打電話通知助理宋城送蛋糕過來,到了,等着他下來拿。
她換好衣服出來,他恰好挂斷電話。
應溪音換了件正肩T搭配居家褶褲,休閑得體。
見她兩手空空,許易澤問:“禮物呢?”
應溪音硬着頭皮說:“我下次補給你。”
“應溪音。”許易澤每每都是叫她bb,語氣沒有稱呼愛人的親密,從來都是玩笑調侃,這是第一次正經叫她的名字,他繃着臉,“男友生日禮物事後補,你真行。”
強威之下,應溪音說:“對不起。”他們又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我不想聽這個。”許易澤面色冷酷,“禮物,我現在就要。”
閃電光斜劈而入,應溪音咽了咽唾沫,“我現在去買。”
“不用。”
?
對視片刻,許易澤倏然彎身從茶幾上拿了瓶礦泉水,撚開,睇她,喉結輕微滾動,少量溢出的水一寸一寸地滑過他的脖頸,眨眼間,整瓶水清零。
他捏癟瓶子,抛進垃圾桶,完成一系列動作的同時,他的視線絲毫沒有偏轉,仿佛野性難馴的男人眼裏只有她。
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浪子,輕而易舉能使人淪陷。
“轟隆——”屋外一聲雷鳴。
屋內緊接一聲雷鳴。“主動親我,就是你的禮物。”
在此之前。
他們有過牽手,是偶然拿東西時,意外的指尖相碰,她逃離,他抓住。
他們有過擁抱,是許易澤某次要出差半個月,他說別離擁抱,會一路平安。
有一就有二,應溪音漸漸已經習慣了頻繁的牽手擁抱。
那親吻呢?親吻也會習慣嗎?
車內。
應溪音咬牙,和第一次作為禮物一樣,探頭親過去。
“老板,到啦。”聲音從駕駛位傳來,是許易澤的助理宋城,照顧她,說了普通話。
應溪音動作卡在半途,發現車熄火,停在地下停車場。
“我要回學校。”她上車前,和他說過要回學校的。
許易澤臉色鐵青,怒呵:“滾。”
隔板擋不住老板的憤怒,宋城道歉,松開安全帶,逃似得跑下車,生怕晚一步,許易澤弄死他。
應溪音被吓得向後撤,許易澤利落扣住她,讓她的唇貼了上去,是變向的她“主動”。
兩唇厮磨,他的唇是柔.軟的,和他的臭脾氣完全不一樣。
“親三歲小孩呢,舌頭都不會伸。”
說出的話倒也還是硬.的。
應溪音頭腦發熱,舌尖輕輕渡過去,暢通無阻地遇到了他。
他反客為主,狂肆吮吸挑弄,喘息聲低沉暗啞,同上次一樣,津液中帶着絲泉水的清甜,令人沉淪。
他們親了許久,久到應溪音被親得眼神渙散,雙目迷離,眼眶內泛起層層漣漪。
許易澤終于舍得放開她,又盯了她良久,留戀般地親了親她的唇瓣,吻掉她眼尾的生理淚水,“換氣也不會,平時我都白教了。”
……
親完了,他們的約定差不多該結束了。
應溪音重申:“我要回學校。”她周末學校還有事。
許易澤瞥了眼中控顯示屏,閑散地說:“別急,沒到時間。”
22:30。
應溪音渾身卸了力,撿起扔在車墊上的外衣,拍了拍灰塵,跟着下車。
整棟樓已經被許易澤買下,應溪音便沒帶口罩,跟他一起進電梯。
經過許易澤身邊時,聽到他說:“衣服扔了。”
衣服怎麽招他惹他了。應溪音站定在他身後,将衣服搭放在小臂,默不作聲。
他霸道,她也會無聲拒絕。
“野男人碰髒了。”許易澤回頭,“乖,明天給你買新。”
野男人?
應溪音過了會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馮凡。在餐廳,馮凡因她咳嗽,拍背舒緩時,碰了她,也碰了她的衣服。
她遇到困難,別人幫助,都要被他限制、侮辱。應溪音愠怒,口不擇言:“好,那下次我嗆死。”
這是第一次,她頂嘴他。
“你是在為他打抱不平?”許易澤的聲音降溫,如寒夜呼嘯的狂風。
他生氣了。
應溪音梗着脖子,沒有否認,她想無論是誰,她都會打抱不平。
許易澤垂眼,大掌勾過她的外衣,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後頸,強迫她看着,同時慢慢松手,那外衣便筆直地墜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不鹹不淡地道:“吃裏扒外。”
…………
電梯內陷入死寂,一路向上,叮咚聲響,到達頂層。
應溪音掙脫他的束縛,不再看他,反正他也不曾把自己當人看,她的意志人格可以被他随意踐踏淩.辱。
她走出電梯,開門回家,鑽進房間,安慰自己熬過今晚就好了。
房門被敲響。
“時間沒到,出來陪我看電影。”
應溪音內心泛堵,推脫:“我要洗漱。”
“洗完,出來。”
……
應溪音磨蹭将近一個小時後,選擇放棄,慢吞吞地出來了。
許易澤見她來了,正式播放影片,像是沒事人一樣,抱怨道:“等你都等得快睡着了。”
他強撐着眼皮,困得眼睛通紅,往常桀骜的狼變成了紅眼兔子,讓人能瞬間心軟。
他們往常也有過不快,但大多數時候應溪音都會選擇容忍、默默消化,他卻每次都能當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稀松平常。
應溪音想自己或許根本沒必要多和他計較,畢竟他們馬上就要分開了,許母也是真的疼愛她,把關系鬧僵對大家都不好。
投影屏上播放的是部經典愛情老電影,名叫《爲你鍾情》。
她聽過沒看過,于是坐到沙發上,和許易澤間隔一人的距離,靜靜地觀賞。
因為要關系保密,他們鮮少外出,大多數時候就是這樣一起看電影,聽歌,實在要外出時,應溪音會牢牢戴着口罩,或是許易澤無奈地帶着她回內地約會。
在約定這方面,他們彼此都做得很好。許易澤不再勾三搭四,花邊緋聞消失得無影蹤,且會為保密關系而各種遷就她,雖說其他方面還是極其強勢。
許易澤攬過她的肩膀,應溪音抗拒,他說:“最後陪陪我。”
室內的燈已經關了,單留有電影光,淡淡的,像他的聲音一樣,攜帶着難以感知的落寞。
應溪音從來見他露出過這樣的神色,心軟地默認他的動作。
影片緩緩播放,男女主相識、戀愛,應溪音全身心地沉浸在故事中。
忽然,許易澤按下了遙控暫停鍵,應溪音正看在興頭上,疑惑地看他,他則将她的視線引至牆壁挂鐘。
“bb,現在幾時?”
古典鎏金質的挂鐘,兼具西式複古和中式典雅,應溪音望過去,時針分針同時重疊指向12。
他們的約定到期了。
“十二點。”應溪音語氣中的情感分辨不明。
一切都結束了,她好像應該要高興的,但現在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或許是故事走到大結局慣性的悵然若失,又或許不是。
“那距離我們的約定結束,剩多久?”
時間不是已經到了嘛,應溪音嗫嚅:“結束了。”
“不對。”許易澤搖頭,“是一輩子。”
電影劇情更替至白天,屏幕光線轉亮,應溪音久處黑暗的眼睛剎那變得有些恍惚。
恍惚間,她似乎碰觸到了語言的實感,那只無形的大手惡狠狠地将她溺進水中,令她窒息。
可為什麽。又憑什麽。
應溪音委屈掙紮,明明自己已經賠“禮”道歉了啊。
許是看出她的心中所想,許易澤卸掉先前所有僞裝,輕嗤:“原諒是原諒,違約是違約,誰讓你混為一談的。”
…………
無人在意的角落,電影鏡頭中,男主陳福水奔跑出花店,手捧粉色康乃馨,送到心愛的女主阿珍面前。
他們說,談戀愛是從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