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陳延川回房間睡覺的時候已經很晚。
他沒開燈, 摸着黑探入薄被。
房間裏空調溫度開得正好，小姑娘被子只蓋了一點兒，被子下的皮膚暖烘烘的。
感覺到在被人觸碰, 陸知知身子顫了顫，聲音裏帶點粘糯的氣音：“叔叔？”
“嗯。”
陳延川熟練将她擁入懷裏：“沒睡着？”
陸知知往他懷裏鑽了鑽, 陳延川身上總是泛着微微的涼意, 抱起來很舒服。
她把下巴擱在陳延川頸窩，問：“幾點了？”
“四點。”陳延川十分自然地撫着她背脊, 感覺到懷中人仍沒有倦意，又換作輕輕揉捏她後頸, 向她解釋, “朋友最近要辦展，最近在聯系幾幅畫送到國外的事, 那邊出了點岔子。”
陸知知沒怎麽覺得困，聽他講話的時候還會忍不住多追問兩句：“會影響你嗎？”
“不影響。”陳延川說。
“那你會不會像上次一樣, 突然又要出門啊？”
“不會。”陳延川輕笑一聲, “我很閑。”
“噢——”
陸知知聞言，慢吞吞拖長尾調, 仿佛在思考着什麽, 過了會兒突然坐起來, 黑暗裏眼神亮亮的，“那等你過段沒事了, 我們去旅游吧？我請你。”
難得擁有了一個能喘息的假日, 又賺了點小錢，最近她一直有在盤算着這件事。
她從出生起到現在, 一直被困在西城，還從來沒有出去看過。
陸悅苒每逢假期都要出去玩一通, 有時會帶上陸家夫婦，朋友圈的更新裏總是奢侈而美好。
但陸知知對此很少會有類似“羨慕”的情緒，因為那段時間也許能算她在陸家過得稍微輕松一點的日子。
她對人生怎麽過一向是持最低的标準，能活就行。
也是在陳延川這裏待着的這段時間，才終于有了一點積極的，與自由有關的期望。
西城沒有海，她想出去看看海。
至于請陳延川一起去，則是她借着“感謝”的一點私心。
他不會拒絕吧？
陸知知胡亂想着，等待陳延川的答複。
黑暗裏，她跪坐在床上，陳延川仰躺着，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片刻後，陸知知感覺到男人拉住了她一只手腕，聲音裏含着點慵懶笑意：“開始養我了？”
陸知知怔愣一秒，難為情地別過臉。
……他怎麽還記得她的口誤呀！
她動了動，想掙開手，手心卻在此時被人把玩似的撓了一下。
陳延川一根手指抵在她的掌中，溫淡的聲線再一次響在靜谧的黑暗裏，像在誘哄：“我們知知很棒。”
我們知知。
陸知知身子一顫，沒敢再動，感覺渾身像是燒了起來，又有點飄飄然，在黑暗裏咧出一個有點傻氣的笑。
她好喜歡陳延川誇獎她。
-
自從有了出門旅游的計劃，陸知知還是頭一次發現，自己在生活上能這麽積極。
因為有了陳延川這麽個矜貴人和她一起，她十分自覺地把預算往上拉高了一大截。
就連張夢露都評價，使喚她使喚得更順手了。
陸知知對此只抿唇一笑，竟真有了點在努力賺錢養家的錯覺。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陸知知在張夢露介紹給她的另一個工作場地，碰到了江長天。
看見陸知知的時候，江長天臉上難得浮起了一絲不自在，同她打招呼的姿勢也變得稍顯忸怩：“好巧啊。”
這次是一個廣告的拍攝，陸知知只擔任打醬油的角色，還算清閑，于是在他身邊坐下，“你也是你表姐抓來的？”
“算吧。”江長天撓了撓後腦勺，回得有點含混，“不好意思啊，我上次是不是給你帶了點麻煩？”
“沒有。”陸知知搖搖頭，看見江長天拿出了手機，點開外賣軟件。
“我請你喝奶茶吧，要喝啥？”
他笑，“本來還想要請你吃頓飯賠罪的，有點怕你家那位不高興。”
她家那位？
陸知知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随後了然。
江長天應該也看到了後面的直播。
“說起來，還好我走得及時，要是你家那位來得再早點瞧見了，怕是真的會生氣，我帶過來的那群粉絲跟我開玩笑開習慣了，都口無遮攔的。”
陸知知有些無奈地攏了攏眉，“我們真的不是那樣的關系，他不會生氣的。”
陳延川看到那樣的場面會生氣嗎？
不會吧，他對這些事兒又不關心，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看似親密，但陸知知總覺得像只是通過一枚懸着的絲線相連接，只要其中一個人願意，很輕易就能斷開。
畢竟雖然她依賴陳延川，但陳延川對她，大約也沒有多少特別的感情。
借住關系而已。
說不定如果她真找了個男朋友到陳延川跟前去晃蕩，對方也只會同她客觀評價一下他們倆般配不般配。
她雖腹诽，但不明真相的江長天顯然對此很感興趣，“我以為你當初是為了搪塞外人呢，你跟我說實話，他真不是你男朋友啊？”
陸知知誠實地搖頭。
她倒是想。
江長天如釋重負地長呼了一口氣：“那就好，不然我老覺得怪愧疚的。”
說話語氣顯然比之前要輕松了不少。
他也不再去探聽更細的事兒，執意把手機遞給了陸知知，讓她點一杯奶茶，半開玩笑道：“既然誤會解除，那我今晚請你吃飯？”
陸知知輕快地搖搖頭，也笑着回他：“我得回去吃飯。”
陳延川在家等她呢。
“好吧。”江長天眉眼遺憾，“那下次再約。”
-
原本說好晚飯前收工，因為道具的原因又耽擱了會兒，陸知知跟陳延川說了一聲之後，一到收工的點便馬不停蹄地往家裏趕去。
在經過小區門口時，她瞧見一個高挑的身影正與門衛交談着什麽。
女人很有氣質，頭發高高盤起，露出曲線優美的脖頸。
是很能引人駐足回頭的模樣。
陸知知一向對別人不感興趣，一心往家裏趕，但在與女人擦肩而過時，還是忍不住慢下了腳步，偷偷側頭觀察了一眼。
視線停留在了她鵝黃色的齊踝長裙上。
這個顏色不算是當季的流行色，在西城很少見人穿。
陸知知腦中莫名地多了些微妙的直覺，她緩慢壓下，腳步加快了些。
走到單元樓下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停下來了一會兒，回頭看。
那抹鵝黃色的身影離她有些遠，像是迷了路，立在原地，左右張望了一會兒。
與陸知知視線交彙的一瞬，她揚起一抹微笑，擡步走來。
女人踩着高跟鞋，比陸知知高出許多，陸知知擡頭時，望見她禮貌地微彎下腰，向她詢問：“小妹妹，你知道十七棟怎麽走嗎？”
這裏是十五棟。
不知道為什麽，陸知知心頭微松，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那邊那棟就是。”
她倒也不糾結對方為什麽叫她小妹妹，她的長相确實與她的年齡看起來不太相符，很早以前去打工的時候，還有人義正詞嚴地拒絕她，理由是不能招童工。
陸知知也是在這時才看清女人的臉。
是她想象中成熟女性的模樣，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像是從事時尚行業，整個人都透着一種職業感的精致。
女人聞言笑了笑，與她道謝後，便朝那邊走去。
不過是個小插曲，陸知知沒再放心上，也轉身上樓。
開門時，陳延川正坐在餐桌前撐着頭，見她回來，起身走進廚房，将熱好的飯菜端上了桌。
身上還系着圍裙。
秀色可餐，宜室宜家。
男人低頭解圍裙的一瞬間，陸知知腦中驟然冒出了這兩個詞。
她欲蓋彌彰地深吸一口氣，結果被自己嗆了一下。
她好像真的被陳延川那句“養我”帶偏了……
咳嗽聲驚響在偌大的空間裏，陳延川過來幫她拍背，陸知知憋紅着臉連連推開，快速走到桌前。
又被人輕而易舉拎住了衣領。
“先洗手。”陳延川似是無奈地輕嘆一聲。
“……”
坐t z上飯桌時，陳延川已經幫她倒上了一杯溫水。
陸知知強制自已不要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埋頭認真吃飯。
“行李收拾好了嗎？”陳延川問。
出發的機票訂在三天後，陸知知嘴裏嚼着飯，含含糊糊地點頭。
這時，身後門鈴響了起來。
這個點不可能是快遞。
陳延川也不知道是誰，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起身，“我去開門。”
經過上一次陳伊人突然來訪的教訓，陸知知這次學聰明了，趁陳延川去開門時，躲到了一個外人看不到的角落。
剛靠着牆站定，她聽見門開的聲音，随後是一道熟悉的女聲——
“不介意我突然到訪吧，延川？”
“……”
陸知知心頭一個咯噔。
她不會認錯，因為不久前才聽見過。
——那個向她問路的，穿着鵝黃色裙子的女人。
陳延川沒有要讓女人進來的意思，淡聲問道：“什麽事嗎？”
“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哥哥讓我過來找你敘敘舊。”女人聲音輕快熟稔，“他是不是沒來過你這兒？告訴我的地址都錯了，害我折騰了一會兒才找到。”
“他為什麽讓你來？”
“你哥沒有跟你說過嗎？我現在在當他的助理。”
……
兩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入耳中，陸知知藏在牆的另一側，心中不斷猜測，他們是什麽關系。
好像很熟悉。
……原來她真的是來找陳延川的。
她的直覺沒有錯。
雖然陸知知能聽出來，陳延川聲音淡淡的，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一點情感波動也沒有。
但是她又想起了，那一沓畫紙上，飛揚的鵝黃色裙擺。
陸知知垂下眼，望向自己一雙纖細的小腿。
……很難讓人不在意。
陳延川沒讓女人進門。
兩人在門口的對話也沒有持續很久，最終以女人一聲遺憾的“好吧”做結。
不多時，門被重新關上，陳延川喚了一聲陸知知的名字，“可以出來了。”
陸知知慢吞吞地走出來。
這次她沒問，但也從兩人的對話裏，基本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從小認識，青梅竹馬，和陳家關系很好，現在在給陳延川的哥哥做助理。
陳家什麽态度不言而喻。
而陳延川的态度……
如果真的是陳延川畫裏的那個人，她好像有些拿不準了。
埋藏在心底許久的不安感再一次湧上心頭。
——他還喜歡那個女人嗎？
哪怕是像對她這樣的喜歡。
-
不安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了去海邊的那一天。
這裏的溫度比西城的更高，太陽也更熱烈，陸知知從房間裏拉開窗簾時，差點被刺眼的陽光晃了一下。
窗外便是綿延的沙灘，現在正是旺季，她能看見沙灘上來來往往的大人小孩兒。
視野極好。
陸知知訂的是一個套房，兩米乘兩米的雙人床正對着落地窗，空間寬敞舒适得過分。
只看一眼大床，渾身的懶意便被勾了起來。
從剛下飛機開始，她的那些期待便被撲面而來的熱浪給澆得有些蔫吧，現在回到了溫度适宜的室內，一時之間竟然有了點兒想一直窩在這裏不出去的念頭。
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沙發上，陸知知朝外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陳伊人。
陳伊人：【喲，現在成小富婆了？都懂得出來度假享受了。】
陳伊人：【這個酒店我之前種草了來着，還沒去過，你這是下血本了？】
陸知知給她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是挺不錯的，下次我們一起來？】
陳伊人：【果真有錢了就是財大氣粗[壞笑]】
陳伊人：【先不談來不來的問題，你先幫我看看這幾個人。】
緊接着，陸知知就看見她發過來了将近十張照片。
張張都是不同的女人。
陳伊人：【你看人眼光比我好，選下哪個看起來最順眼，我給我爸交差去。】
陸知知不解地給她發了個問號，一個一個翻過了這些照片。
突然，她望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又是那個，穿鵝黃色長裙的女人。
這張照片裏，女人身上的裙子依舊是鵝黃色，裙擺随風搖曳。
陳伊人：【我爹又在讓我幫我小叔選妃呢。】
陳伊人：【他挑上了還，也不知道到底在急什麽，人家一個個都是大美女，還不一定看得上我小叔這麽個古怪性子呢。】
屏幕上陳伊人的吐槽閃過，陸知知指尖驀然頓了頓。
私心作祟，她保存了那張照片，發給了陳伊人。
陳伊人瞬間給她發了個豎大拇指的表情包過來。
陳伊人：【不愧是你，正好選了個和我小叔關系最近的。】
陳伊人：【她叫梁拾月，我之前說的，差點跟我小叔訂婚的就是她，她可喜歡我小叔了。】
陸知知眸光微閃：【你小叔以前，喜歡過她嗎？】
陳伊人：【沒有吧，不然都要訂婚了我小叔也不會出國，我小叔前腳出國她後腳也跟去了，最近才回國，我爹可看好她，轉眼就給她安排進了我們家公司，現在正做着我爹助理呢。】
陳伊人：【就這撮合的心，攔也攔不住了。】
“……”
陸知知沒再回話。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陳伊人她爸會那麽急于給陳延川找對象。
但這種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失去，随時都在進入倒計時的感覺，讓她總有些不開心。
她忍不住去想，梁拾月和陳延川的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麽。
是真的如同別人所說的一般，沒有喜歡過嗎？
身後腳步聲靠近，陸知知一言不發地熄了屏，聽見陳延川立在她身後，問：“現在要不要出去走走？”
“……晚一點吧，等太陽落山了，再慢慢出去逛。”她起身走向床邊，恹恹道。
反正樓下就是沙灘，她現在有點兒沒力氣，不想動。
陳延川沒有異議，看着小姑娘脫了防曬外套便躺在了床上，走過去把人撈起來，“先去洗個澡。”
陸知知無精打采地把力氣都落在男人手臂上，下意識抗拒：“不要，好累。”
說着，她還不舒服地掙紮了一下，伸手想去把人推開。
話音落下，她一睜開眼，對上陳延川幽深的雙眸。
他沒有說話，定定凝視了她片刻。
倏然，空氣仿佛凝滞，陸知知脊背一僵。
……她剛才好像有些太放肆了。
被他縱容太久，她差一點忘記了，陳延川喜歡的是乖巧的，聽話的人。
方才情緒沉浸在一個低落的狀态裏，她便任由自己的本能做出了反應。
感覺到後背箍着的力道一松，陸知知重新倒回了床上。
她擡眼，望着男人依舊平靜的神情，睫羽顫了顫，心頭發緊。
……他生氣了嗎？
卻見陳延川俯下了身，單手撐在床沿，突然湊近了她。
薄唇貼在她的耳畔，男人溫聲如呢喃一般問道：“你這兩天，是不是不開心？”
“……”
陸知知喉嚨幹咽了一下，沒吱聲。
她不想聽到陳延川問自己為什麽不開心，畢竟這個理由在他面前難以啓齒。
陳延川沒再拉她起來，而是任由自己側躺下來，握住了她的手，深黑的雙眸與她的視線交錯，聲音又放緩了些：“這些天累着了？”
随着平穩的聲線在耳畔流動，好聞的，令人安心的氣息逐漸将她包裹。
陸知知雙手攥緊了些，胡亂點了點頭。
陳延川笑了笑，稍用點力，把人帶進了懷中，用一貫安撫的溫柔态度，在她發頂輕輕留下一個吻，“辛苦了。”
陸知知在他懷裏一直睜着眼，默默伸出雙手，依賴地抱緊了他。
像在努力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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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一路上舟車勞頓真的困了，陸知知這一覺睡得很好，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
她沒有在陳延川懷中，身邊空蕩蕩的，連帶着心頭也有些空。
摸索着撐起身環顧四周，聽見浴室傳來一陣嘩嘩的流水聲，她心情終于安定下來。
不多時，水聲停住，陳延川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他身上還帶着一層薄薄的水汽，頭發沒有吹，只随意擦了擦，濕漉漉貼在額前，身上換了一件寬松白T，顯得更加年輕了幾歲。
陸知知跪坐在床上，眼神跟随着他的身影，問他：“需要我幫你吹頭發嗎？”
“不用，”陳延川拉開陽臺門，一只腳邁出去，感受了一下溫度，“現在沒有很熱，換身衣服出門？”
陸知知回了一聲“好”，從床上下來。
磨磨蹭蹭換了套衣服，一件和陳延川同款的黑T，她朝衛生間看一眼。
陳延川正吹頭發，握着吹風機的手骨節分明，垂感極好的布料勾勒出男人平直的肩線。
晚間雖然依舊悶熱，但不及白日那樣曬人。
陣陣海風拂面而來，竟然也多了幾分涼爽。
兩人還沒吃晚飯，陸知知跟着t z網絡上的攻略選了一家海邊的餐廳，點了他們家的幾款招牌菜。
一頁頁翻過菜單，陸知知撐着下巴問服務員有沒有冰淇淋，得到對方遺憾的否定後，還沒來得及感到可惜，又被告知，旁邊夜市有一家冰淇淋小攤。
小攤離店裏不遠，陸知知索性問了問陳延川要不要，要什麽味道，現在就去買。
這家冰淇淋攤似乎也是一家網紅店，排隊的人還挺多，不過隊伍前行的速度也快。
陸知知排在隊尾，低頭看手機。
快要輪到她時，耳邊驀的傳來一道有些尖銳的，驚訝揚起的女聲——
“陸知知？”
陸知知對這個聲音的警惕性已經刻入了骨髓。
她瞬間擡頭，便對上了陸悅苒震驚的目光，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她一旦碰到陸悅苒，就意味着準沒好事。
許久沒有再見面，陸悅苒似乎過得很不好，沒有了往日那樣盛氣淩人，整張臉像是缺了精氣神一般，眼角眉梢都疲憊地耷拉着，臉色就算有粉底的遮蓋，也能看出算不上好。
她一雙眼牢牢鎖住陸知知，神情先是疑惑，随後慢慢變成了譏诮。
陸知知有了幾絲不好的預感。
周圍畢竟人多，她怕陸悅苒在這裏發瘋會影響到別人，走出隊伍想找個人少的地方再跟她糾纏。
手腕卻在這個時候被陸悅苒死死拉住。
“看見我就這麽害怕？”陸悅苒笑容詭異，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這段時間沒空來找你，看來你過得還挺好？”
陸知知皺皺眉，想要甩開她的手，卻感覺她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有閑錢出來玩兒了？是跟你那金主吧，”陸悅苒笑着把她又拉近自己幾分，眼底滿是報複性的探究，“我很好奇，到底是誰，能把我妹妹藏得那麽深。”
“在陸家當狗這麽多年還沒當夠，現在又去做了別人的狗，你賤不賤啊，陸知知？”
陸悅苒說話時沒有控制音量，周圍人來人往，時不時有人将好奇的目光落到她們身上。
她慣愛用這樣的方式，三言兩語讓人難堪。
也是她常用的，羞辱陸知知的方式之一。
陸知知沒應聲，猛地低頭，咬住了陸悅苒那只手。
她下嘴很狠，狼崽子似的。
“啊！”
陸悅苒尖叫一聲，本能地甩開手。
陸知知借機用力把人一推，飛快跑遠。
鬼知道陸悅苒這個瘋子怎麽也在這個地方。
從人流中匆忙穿過，陸知知心情不斷往下墜。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竟然也不得安寧。
冰淇淋沒買到，也怕陸悅苒不依不饒跟上來，陸知知沒有立刻回去找陳延川，而是轉到了海灘的一處角落，打算冷靜一下。
這裏不能待了。
陸知知給陳延川發了條消息，讓他不用管她，吃完直接回酒店就行。
陳延川沒有回她，她也沒管那麽多，脫了鞋蹲在地上，感覺到腳掌陷進松軟又紮人的沙子裏。
海水漲上來，浸濕腳踝。
許久，她起身，穿好鞋回酒店。
一步踏進酒店大堂時，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入眼簾，陸知知再一次頓住了腳步。
是陸悅苒和陳延川。
看起來像是剛碰面，陸悅苒攔住了陳延川。
陸悅苒背對着陸知知，正故作驚訝地笑着喚：“小叔，你也在這兒？好巧。”
不似面對她時的那般刻薄瘋癫，甚至親昵中帶有一點讨好的意思。
過于有目的性的行為，讓陸知知鬼使神差沒有找地方回避，而是繼續看起了戲。
她驀的有一種感覺，陸悅苒出現在這裏，其實是為了陳延川。
陳延川手裏還提着打包袋，似是注意到了不遠處的陸知知，眼神落在她身上片刻，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神色平靜無瀾。
陸悅苒見他沒反應，動作有一瞬間的僵硬，随後伸手想去幫他提袋子，“小叔——”
陳延川輕描淡寫地躲開。
他下颌微低，朝陸悅苒勾起了一個禮貌的弧度，眼底卻毫無笑意——
“陸小姐，誰是你小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