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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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後, 江長天樂滋滋地告訴陸知知,他們組的作業被評了最高分。
收到消息的時候陸知知剛結束最後一門考試,從考場出來, 瞧見對方又給她發了個紅包嗎,說是慶祝。
一收, 發現數額還不小。
陸知知回了個【謝謝】。
前些天江長天把視頻發到他的賬號上的時候, 反響就已經十分不錯,借着這一波熱度, 他鼓動着陸知知也開了一個號,一個勁兒地讓她也蹭蹭, 還調侃她這張臉就是最大的本錢。
沒想到這熱度還真給陸知知靠臉蹭到了, 轉眼微博便漲了不少粉絲,甚至還有不少小品牌主動找上門來, 讓她幫忙做推廣。
張夢露從江長天那兒知道這件事後,當即讓陸知知幫她給店裏免費打了好幾個廣告, 于是陸知知又得了不少廣告費。
自從聽江長天講過他們一家子都是煤礦起家, 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錢之後,她收這兩人的錢收得越發熟練不手軟。
這幾個月裏, 也算得上陸知知難得輕松閑适的時光。
陸悅苒為自己的事情焦頭爛額, 根本顧不上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據說是現在的那個項目又出了問題, 已經到了需要陸世明來幫她擦屁股的程度。
陸知知對此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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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 陸知知便看見陳延川正躺在沙發上,半合着眼, 整個人都顯示出一種電量極低的狀态。
今天天氣算不得好,落地窗外天色陰沉沉的, 家裏又不開燈,一眼望過去都覺得有點兒抑郁。
陸知知靠近陳延川,俯身去觀察他的表情。
男人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跟陳延川相處久了,陸知知便習慣了他時不時在家裏的角落裏躺屍的樣子,有時是在工作室,有時候是在房間,極少時候也會在在沙發,一般情況是在進行過一段長時間的工作後,陷入的省電模式。
這個時候陸知知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等他緩過來就行。
“叔叔。”陸知知喚他。
“嗯。”
飄飄懶懶,有氣無力。
“今天不是要出門吃飯嗎?”陸知知伸手,作勢要拉他,提醒,“現在已經一點了,那家餐廳兩點結束營業。”
陳延川感覺到小姑娘沖他伸手了,索性擡手去抓住她手腕,一用力,小姑娘輕飄飄的身子就失去重心,倒在了自己胸口。
“換一家。”他閉上眼,拍了拍她的背。
“……”
陸知知自知跑不掉,索性找了一個能讓自己舒服一點的姿勢,同陳延川一起躺屍起來。
自那天晚上之後,她和陳延川的相處日常好像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
但又理所當然的,更親近了些。
她依舊不明白在陳延川的眼中,現在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還是那種肆意親近也沒有關系的寵物嗎?
或者,稍微對她,有一點上心了呢?
但她也不願多想。
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态,不去戳破這層窗戶紙,好像才是目前對她來說的最優解。
至少,要等到她之于他的不可替代性,再多一些。
以前總想着反正再差的結果也不過是被趕出家門,可是習慣了和陳延川的親密接觸,被他如此溫柔地縱容溺愛,甚至親口說過“喜歡”之後,她好像越來越在乎勝算,越來越小心翼翼了。
偌大的客廳裏,兩個人閉着眼,享受着短暫的靜谧。
敲門聲響起,外面傳來快遞員的一聲:“您有快遞到了!”
陸知知重新睜開眼,含混應了一聲後,撐起身子跳下沙發,去開門。
待到從快遞員那裏接過快遞箱,再關門時,陸知知發現陳延川已經坐了起來。
“是什麽?”陳延川聲音裏仍帶倦怠,微微泛啞,一雙眼沒什麽聚焦地望向她手裏的箱子。
那箱子還不算小,但也不重,陸知知掂了掂,感覺有點空空的。
等到打開,才發現裏面是一個被層層泡沫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禮盒。
陸知知方才想起,這是前段時間接的一個小推廣。
解釋給陳延川聽後,她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低頭拆開禮盒。
裏面裝着五款品牌新出色號的唇釉,附帶兩瓶指甲油,和一面浮雕手持鏡。
兩瓶指甲油中有一瓶是和當季主推的唇釉相同的色號,另一瓶則是純黑色,照應了這個禮盒“可鹽可甜”的主題。
陸知知對着鏡子挨個試着唇釉,嘴唇亮晶晶的。
她一邊試,一邊仰起臉問陳延川,哪個顏色最好看。
客廳沒開燈,自然光線又略顯昏暗,使得少女唇上的顏色顯出幾分暗淡。
陳延川沒立刻答她,一言不發地去開了燈。
陸知知本也是随口一問,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陳延川這人的審美向來眼高于頂,說不定還有些看不上她這些顏色。
室內的燈光亮起,視線都變得清晰了許多。
陸知知擦掉最後一個顏色時,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
陳延川單膝跪地,與她視線齊平。
陸知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手上兩只唇釉還沒來得及塞回盒子裏,就被他從中抽走了一只。
直到唇上落下冰涼的觸感,她才意識到。
陳延川,正在幫她塗唇釉。
男人大約是第一次幫人塗唇釉,加之一點微小的強迫症作祟,另一只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像上色一般一點一點地幫她将每一處都仔細填滿。
松開手,陳延川微微湊近了些,直到确認了完美無缺後,唇角漾起一絲滿意的笑,緩聲:“這個。”
陸知知“啊”了一聲,沒想到自己随口詢問的問題被陳延川這樣回答。
下巴還殘留着男人指尖的溫度,她莫名有種被撩到的感覺。
從他手裏重新拿回唇釉,她假裝低頭辨認色號。
确實很好看,可惜不是當季主推。
陸知知在心裏嘀咕着,放回了盒子裏。
餘光在這時瞥見了一旁的指甲油。
她靈光一t z閃,突然喚:“叔叔。”
“什麽事?”
陳延川正起身幫她把廢棄的快遞盒扔出門,聞聲回頭。
陸知知坐回沙發上,舉起手裏的黑色小瓶:“你想試試塗指甲油嗎?”
陳延川那雙手,塗這個顏色肯定好看。
陸知知心想。
陳延川動作頓了頓,似乎只是有點驚訝于她突然的想法,不過須臾便答:“好。”
就像是前些天同意她去哪裏吃飯的決議一樣自然,絲毫沒有一點勉強和為難。
等到把快遞盒放到門口去,男人很快回來,坐到了陸知知身邊,眼神望向她,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陸知知本來只是試探一下,沒想到陳延川會答應得這麽爽快,還有些微愣:“把手伸給我。”
她已經無數次産生過這樣的念頭,陳延川這雙手完全可以去當手模,漂亮得幾乎沒有一點瑕疵,沒想到今天真的給她實現了。
陳延川十分聽她話地伸出了手。
他的手很穩,陸知知不用刻意去托着,也能保持一動不動。
抖的是陸知知的手。
這也是陸知知頭一回塗指甲油,還是給別人塗,十分不熟練。
她只嘗試着塗了兩跟手指,便眼見着兩片形狀圓潤漂亮的指甲,被染成了亂七八糟的樣子。
“……”
……果然以她這樣的性子,就做不了這樣需要安靜又仔細的工作。
陸知知偷眼看了看陳延川,對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似也在思考着什麽。
好在這個指甲油不是速幹的類型,陸知知有些愧疚地悄悄側過身去扯了一張濕巾,幫他擦幹淨,“要不還是……”算了吧。
還沒等她說完,手裏的刷子就被陳延川接了過去。
“我來吧。”
男人低着頭,仔細地将自己的指甲重新塗上黑色。
主動得讓陸知知甚至有些微愣,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有點這樣的癖好。
她愣神的空隙,陳延川已經放下了小瓶子,雙手懸在空中,等指甲油幹透。
深濃的黑色襯得本就偏冷的膚色愈發像是帶了一種病态的蒼白,甚至透出一點非人的美感。
比她預想的還要更好看。
陸知知拿出手機,先拍了兩張。
原相機自然光,她手機拍出來的色調有些偏暗,陳延川手指本就修長骨感,被她指揮着微微交疊雙手,從這個角度拍過去,仿佛優雅的吸血鬼,在耐心等待獵物的上鈎。
每一寸都透着晦暗的冷欲。
“很喜歡我的手?”陳延川眼神始終落在她身上,驀然問。
陸知知迅速回神。
似乎是很正常的一句問句,落在她耳中,卻又含了另一種味道。
她莫名又想到了那一晚,自己嗚嗚咽咽地縮在陳延川的懷裏,被他輕聲問着“喜歡嗎”的情境。
偏偏她真的怪喜歡的。
……要命。
陸知知別開視線,選擇揭過這個問題,“……該出去吃飯了。”
“稍等。”
陳延川望見放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起,神色似乎暗了暗,拿起手機走進房間。
陸知知看清了屏幕上的來電備注,是陳延冀。
陳延川的哥哥,陳伊人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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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
“陸家那私生女,你把人帶回家養着了?”
接通電話,陳延冀開門見山,問他,隐隐有一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陳延川握着手機,面無表情地挑了下眉:“你查到的?”
聽出對方不悅的意思,陳延冀先緩下态度,嘆了口氣:“是,這事兒我幫你瞞着了,沒人知道。”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還吓了一跳。
陳延川這麽多年身邊沒一個女人,沒想到卻憑空冒出來個身份尴尬的陸知知。
絕對不行。
想着,他聲音裏帶了些苦口婆心:“你要看上那姑娘,想當個玩意兒養一段時間,我沒意見,但畢竟身份上不得臺面,玩玩就得了,早些斷掉,別和陸家那邊鬧什麽不愉快。”
他本就不滿陸知知和陳伊人玩在一起,攪得陳伊人和陸悅苒關系劍拔弩張,這會兒提到陸知知,他語氣便隐隐透露出不屑,“也不知道她當初接近伊人,是不是就已經有了不安分的意思,一個私生女心倒還野,想進陳家的門……”
“我帶她回來的。”陳延川打斷他的話,沉笑了一聲,眼中微微浮起冷意,像是糾正一般淡聲道,“是我心懷不軌。”
陳延冀一噎,安靜了會兒。
聽出陳延川話裏的維護意味,他便知道自己是沒法再說下去,只得又長嘆了一聲,“周末陸家要辦一場晚宴,悅苒說想見見你,你——”
沒等他說完,陳延川已經挂斷了電話。
他一向不喜歡陳延冀這般迂回地同他浪費時間。
待他重新踏出房間時,陸知知已經收拾好了,坐在沙發上乖乖等他。
見陳延川出來,她站起身,十分知趣地沒有多問,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陳延川垂眸,一點點把她柔軟的手指裹住,主動告知:“這周末陸家有晚宴,陸悅苒想邀請我去。”
陸知知動作一滞,“啊”了一聲。
感受到陸知知情緒有點不高興,陳延川低頭,詢問:“不想讓我去?”
陸知知抿抿唇,還是誠實點頭。
她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和陸悅苒扯上什麽關系。
但陸家和陳家向來交好,她好像才是那個最沒立場說什麽的人……
“好。”
思緒正飄飛,就突然被陳延川平穩的聲線扯了回來。
像只是随口答應了她一個極為簡單的請求一般。
陸知知有些錯愕地仰頭望他,“……你不會有什麽影響嗎?”
毛茸茸小動物受驚的模樣,讓陳延川忍不住摁住她發頂揉了揉,溫聲解釋道,“本來就是一場安排好的相親局,我去或不去,最終結果都一樣。”
“這樣啊……”
聽到“相親”兩個字,陸知知眼神慢慢暗了下來。
想起那天陳伊人告訴她的那些事,心底又漸漸升起了不安。
陳延川重新将小姑娘被揉亂的發絲整理好,拍拍她肩示意她可以出門了,卻又聽見一聲輕輕的:“叔叔。”
情緒一忐忑,陸知知開口時就忍不住先喚人。
“嗯。”陳延川停下動作,應她。
陸知知雙手背在身後,手指悄悄擰作了一團:“……你最近,被安排了很多相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