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顆杏仁
第五十四顆杏仁
突如其來的冰冷詢問令她一驚,似乎察覺到什麽不對,但面前的男人語調格外飄忽,始終撐在石桌前。
溫泠月從他手中搶過那只酒壺,不假思索地喝了下去。
冰涼清爽的口感和過喉的灼熱交織,在她身體裏綻開一陣又一陣的煙花,忽而有一味點到她某一根弦,不足半盅的量便令她警鈴大作。
那是她意料之外的味道,而改變過的酒竟上頭得如此迅速。
“你、你不是小白了。”她面色異樣的酡紅,本想試一下味道的初衷化作一團無法停止的火焰,将她的意識飛離在九霄雲外。
男人不再挂着的笑容足以說明一切,而那個傅小白知悉的事也成了真。
傅沉硯,死閻王他……的确不勝酒力。
故而在宴中他總是滴酒不沾或是淺酌一口。
但适才小白進的量早已超出那個死閻王的底線。
傅小白可以清醒,但現在是他,高傲無比的他此刻只能任由酒釀牽着他的意識在濃郁的杏仁香氣裏沉淪。
“你、還沒有回答孤的問題。”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轉身,狠狠抵住桌子令其壓迫自己的意識,方可維持半分清醒。
轉身時是滿園的薔薇在等待他的來臨,仿佛這場生辰宴是刻意等到黃昏凋零的時分才在漆黑中開始。
而溫泠月顯然酒量感人。她想,自己總該改改那個貪嘴的毛病。
“你忘了嘛?這些,我,送給你的!”她笑彎了眼,好想将心裏炙熱借什麽話表達出來。
“半塊糕其實本來是一整塊,就是被你自己吃啦!還有那幅畫,那壺酒,還有這滿園子的薔薇,都是我給你準備的呀!”
Advertisement
醉酒的傅沉硯瞧着她好像一個乖巧燦爛的,向大人邀功讨賞的孩子,一件件訴說自己的偉大行徑。
他的酒意一陣陣,少女的櫻唇嘟起時像新開的櫻花,園子中的薔薇花也和少女素來的體香相仿,很難不講他的思緒帶偏離。
那幅畫是讓一切戛然而止的玄關,他在迷離中晃出一分真心,倏爾問她:“你為何要做這些。”
期待的答案不過是她意興正濃時打發時間或是以他打趣的小事,可她卻道:“因為想謝謝你,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興許此刻溫泠月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但她還是想加上後半句,哪怕吐出的話很輕很輕。
如果對方也待她很好,她不介意回饋他更好的東西。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他紅着臉,分不清是因為酒還是因為一些話。
姑娘點點頭,“知道,冬月十七嘛,好日子。”擺擺手,似乎在提早晨的脂粉顏色恰好。
“其實我在……在那個藤、藤蔓沒看到你,以為你又一個人躲起來了。冬月十七是不可以一個人待着的,要開心,要有甜甜的糕餅吃。”
她喃喃自語,視線垂落,有些傷心,旁人卻無法知悉她在為誰而傷心。
“只是因為這樣?”他紅着眼,大抵也是周遭寂靜得不被旁人看見的緣故。他不知,溫泠月早早便吩咐今日宮中下人休息,尤其不必往這小花園來。
傅沉硯的腰際快被石桌邊沿抵出一道印痕,畫卷還敞開着,畫中男人高大的身量和那把顯眼的寶劍青雲是唯一可以辨別他之物。
但無人注意到的是,傅沉硯和傅小白能一眼認出自己,是因為左手上那枚猩紅的疤痕。
不知溫泠月是如何在為數不多的接觸中記牢,鮮少有人的疤痕生長在這樣的地方。那是他悲傷的根源,是他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太子殿下的源頭。
是他最憎惡,也是最珍惜的東西。
可那畫卷上卻清晰的印着那個點,是墨線中唯一的色彩。
他的眸色忽然暗了下去,少女的嘴不知還在說這什麽時興的樂事,喋喋不休地開合,妍麗得過分。
黑夜之中眼前人比滿園子裏任何一朵薔薇都要耀眼動人。
二人之間濃郁的酒香席卷,蔓延,帶走一切情緒,他只能看見她一個。
“真吵。”
于是他俯身攬過少女的腰身,堵住她不休止的嘴,他肆意吮吸,啃咬,仿佛是幹涸之人唯一的解藥。
體內的火遇見徹骨的冰淩,反倒助長了暧昧情.意.無限繁衍,而酒的刺激緩緩彌漫,直到他将躁動不安的少女抱上石桌。
他不必再彎腰,她亦無需再擡頭,恰到好處的高度令她圈住他脖頸的手更加舒适,熱吻促使心中煙火的不斷綻放。
一簇剛落,另一簇便急不可待地直沖高處,然後綻放,再蔓延。
溫泠月從未如此渴求一個冰涼柔軟的吻。
他足以讓醉酒中的溫泠月心動。
涼風習習,他們的呼吸更加急促,一陣夜風吹滅了幾盞燈籠,周遭更加幽暗。
纏綿的吻短暫休止,二人節奏紊亂的氣息打在對方的面頰上。
他毫不遲疑地抱起她,行至紫宸殿才作罷。
她此刻蒙昧,只覺得那酒讓她好生燥熱,短暫脫離的吻是最勾人心魄的藥,她忍不住向殿中唯一解熱的懷中蹭去,襦裙盡褪,只剩單薄的裏衣勾勒出少女嬌俏的身姿。
早有傳聞戎西酒有兩種,其一清冽至底,其二具清澈外殼,內裏卻是令人燥熱難耐的濃烈。
傅沉硯分明酒力不佳,此刻卻覺得自己格外清醒,連在沙場上疾馳時都不似當下清明。
懷中人不斷靠近,與他渾身微涼相對的是她愈演愈烈的滾燙,殿內香爐加之地龍共同為偌大的寝房增添暖意。
臉頰也開始不安分地湊近他衣袍半褪的上身,結實而分明的肌膚此刻于她,像夏天陰翳裏冰涼光滑的大理石磚塊。
她貼住他就比燎原之火将其圍困。
而他是總是沙場中掌握主動權的羅剎,指尖鉗起她的下颌,平素冷冽到不近人情的眸子溢滿情.欲.,她卻在這樣的場合裏櫻唇翕動,綿軟低喃:“殿下……”
這一聲軟語是最能催情的藥物,他眸色愈發濃烈,手上力道不減,俯身壓下去,盡情在她雙唇上掠奪。
有水光潋滟,微離之際,她唇上泛着盈盈珠光。
少女的嘤咛似蜜罐扯出的一道糖絲。
不知何時,她的羅裙悉數褪去,而她同男人褪去的衣袍交纏在榻上的緞被上,淩亂不堪。
她的脖頸更是淩亂,深深淺淺的吻痕似初春的櫻,綻在她脂玉般的肌膚上。
他的吻充滿掠奪和占有,卻又耐心,一寸寸碾磨着她柔軟的唇。
“好熱……”
她被吻的意亂情迷,失控地蹬着被褥,帷帳紛繁散落在床榻,蹬踹中不知踢到什麽,男人不滿地悶哼,撫着她腰肢的手鉗住不安分的雙腿。
“你可知孤是誰?”他深深凝望着她,等待那個答複。
而她則用一個主動貼合的吻來回應一切,少女的親吻蜻蜓點水般淺嘗辄止,帶來的卻是他更深一層的引誘。
裏衣不知何時盡數落下,外衣與羅裙從榻尾垂至地面,紫宸殿內前所未有的旖旎。
暖意籠罩,少女的顫音和低吟在帷帳織成的薄霧內袅袅婉轉,他的呼吸中帶有前所未有的欲。
她想要,給她就是了。
緋色交疊,一整夜猶如一陣陣翻湧的浪潮,翻飛的帷帳将她甜膩的嗓音輕攏,只于他們之間飄搖,直到她也微啞,再至無力。
一室春光。
*
當千絲萬縷的日光灑在她臉上将其喚醒時,溫泠月本能的想要說些什麽,喉嚨卻嘶啞地只能低鳴。
肢體依舊疲軟,身子被被褥過得嚴實,動彈不得。
只稍輕擡,難以言說的酸脹感便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與自己小床上截然不同的色調宣誓着此地并非她的福瑜宮。
堪堪披在身上的裏衣帶子系的歪歪扭扭,顯然并非她自己穿戴。而無意中觸及到的冰涼将她的思緒帶回昨夜的荒唐。
是一枚掉落枕邊的玉佩。
瞳孔不覺浮現出她和他的畫面,怪不得她覺得渾身酸痛,甚至……隐約帶有些許觸感,只低頭稍看,便羞紅了雙頰,若剛出爐的櫻桃酪。
又歇息了良久,她才接受事實,卻觸到床榻尾端放着一個意外之物——
一套嶄新的羅裙,還帶有馨香,也是她素來心愛的粉色。
她再次嘗試着支起身子下地,腳趾方才觸底,便看見一個人影步來後在面前站定。
紗幔驟然撩起,她身上星星點點的痕跡在他眼中一覽無餘,直視她羞紅的眼眶,最終落在少女手上抓握的玉佩上。
本以為他會說些好話,溫泠月不知是誰引誘了誰,忙拉起衣裳遮住自己,一時不知該緊張還是該害羞。
畢竟,萬一是她酒後胡言,欺負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而傅沉硯的神色并未因昨夜的缱绻而有一絲一毫改變,無溫的音調将她方欲開口的詢問打斷。
“昨夜做了什麽你可還記得。”
不是問句。
未料到他這樣直白,溫泠月貝齒抵住下唇,不知如何應答。
然,他忽然俯身,冷白修長的手準确無誤地扼住她下颌,逼迫她擡首與之相望。
本在頭頂上方的聲音化作現在咫尺的距離,雙眸寒光乍現。
“什、什麽?”
溫泠月本能地想要推開他,雙手卻被定在他小臂上,只聽他淬了冰似地問:“告訴孤,小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