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白逢春在樓上查看一圈,又翻了幾本經書,突聽得樓下傳來一聲慘叫,那聲音就像是人的嘴被捂住了,掙紮着發出的嗚咽。
白逢春快步沖下樓,只見那老僧站在門口,活像是見了鬼一樣,顫巍巍的伸出手指,驚恐的指着白逢春。小和尚悟真縮在一角,瑟瑟發抖。
“你看見了什麽?”,白逢春急切的問,匆忙之間他忘了老僧是個啞巴。
老僧顯然要說些什麽,不停的發出嗚嗚呀呀的聲音,手指也在不停的抖動。瞬息之間,他的聲音消失了,臉色變的如豬肝般漲紅。
他的指甲、手指、手臂、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字,那些字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的浮動着。頃刻之間便爬上了他的脖子,形成了一道繩索,還在不停的縮緊。
老僧被這繩子越勒越緊,已經喘不過氣來。白逢春見狀,忙取出随身帶着的紙筆,揮灑間寫就一張符箓,向老僧身上一指,那符箓直直的飛向老僧的脖頸處。
符箓剛一貼上老僧的皮膚,符箓上用朱砂寫成的紅字就像活了一般,一個個爬到老僧的脖子上,嵌進那些黑字裏面。一時間紅黑兩色的字變成了兩支軍隊,一支拼命的向裏攻,一支拼命的防守,想盡辦法将對手向外趕。
白逢春掐起手決,使盡渾身的解數與那黑字拼鬥,不多時腦門上就出現了豆大的汗珠。
漸漸的,黑字形成的圓圈在向外擴展,那些紅字進到了圈子裏,也形成了一個圓形,如軍隊布成的龜殼陣,守備甚嚴。
老僧脖子上的壓力有所緩解,他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憋紅的臉色也漸漸恢複正常。剛剛他被勒的幾乎昏死過去,雙手不自覺的抓着脖子亂搖,卻一直無法抓住脖子上那根無形的繩索,反而将身上單薄的僧衣撕扯爛了,露出了下面掩蓋着的皮膚。
那皮膚上到處都是黑色的字,密密麻麻,遠看像長滿了蟲子,乍一看讓人頭皮發瘋。更可怕的是,那些黑字不停的向老僧脖子紅字圍成的細線沖去,如海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無窮無盡。
白逢春頭上的汗越來越多,落下的汗滴将他胸前的衣襟打濕了,他卻不敢擦拭,依舊掐着手決。
他知道,雖然目前陷入了僵局,可符箓上的紅字早晚支持不住,一定會被黑字淹沒,到時老僧必然性命難保。怪只怪事發突然,自己沒有充分準備,為了救老僧的性命,被那如妖魔般的黑字困住了。如果讓他與那妖物一對一的對戰,相信勝負尤未可知。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要他一分神那黑字就攻的緊了幾分,完全不容他有任何閃失,只能聚集起全部的精力應對。
可是面對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黑字,白逢春覺的力不從心,紅字小圈很快就越變越小,又緊緊的箍在老僧的脖子上。
老僧的臉色再次變的t漲紅,喉嚨中發出“呼啦呼啦”如破舊風箱拉動時的聲響,他難受的在地上打起了滾。地上布滿了碎石子,不少有着尖銳的棱角,老僧狀如瘋癫,完全不顧及身下的石頭,來回翻轉着,很快身體便被石頭的棱角刺破,渾身血淋淋的,看起來很是駭人。
白逢春卻看到了難得的機會,他低聲念了幾句,老僧身上的血液仿佛魚兒入水一般,迅速游到了紅字圍成的圈子裏,使紅色的力量大增。
白逢春掐着決跺了跺腳,紅色圓圈陡然擴大,那些血液像箭一般射向四面八方的黑字,将黑字推的節節敗退,退到了老僧胸口的位置。
老僧此時終于感到渾身被石子紮的生疼,從地下一躍而起,結果用力過猛,撞到了旁邊立着的石燈籠。那石燈籠的孔洞中間放着一枚念珠,正是道弘為了捕捉妖物布下的。
念珠立即爆炸,發出一聲巨響。老僧也被震的飛了起來,他身上的黑字如潮水般褪去,在空中化為了一條長蛇,倏忽間鑽入地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白逢春口中無聲無息的伸出一根透明的細線,線雖然細,力道卻很大,去勢極快,如炮彈般猛烈的轟向黑字組成的長蛇。
那蛇的速度也極快,轉眼間就消失了,細線只纏住了黑蛇的一截尾巴。白逢春動了動唇,将那截尾巴放在地上,仔細一看,竟是“如是我聞”四個鬥大的字。
他雖然對佛學不是很懂,但這四個字他還是認得的,這是佛經中的常用字,很多佛經裏都有。可是那妖物身上為什麽會有佛經上的字?難道是哪部佛經年久成精了?
白逢春走到老僧身邊,只見他呆呆的躺在地上,喉嚨中不停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響。他瞳孔中的黑色幾乎消失了,變成了一片茫然的白色。老僧本來就難于其他人溝通,經過這次劫難,變的徹底昏聩了。
原本躲在角落裏的悟真不知去向,白逢春也顧不上尋他,又返回了藏經閣中。他随手翻開一本落滿了灰塵的佛經,由于時間久遠,佛經上不少字跡已經模糊了。有幾頁的頁腳還被老鼠咬了個洞。
其中一頁上的字跡比較清晰,可在方方正正的黑字中間,有一行空白,看空白的大小正是四個字。白逢春又翻開一冊佛經,開頭處也有一段空白,還是四個字大小。他又向後翻了翻,這本佛經上脫落的字不少,有的一頁上有大段的空白,還有整頁都是空白。
顯然佛經上的這些字都被剛才的妖物偷走了,化為它所用。不過白逢春還是想不明白這妖物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能操縱佛經上的字?
道弘也循聲而來,卻依舊沒有抓到妖物。他查看了老僧身上的傷痕,一臉怒容,坐在院子裏的一塊青石上生悶氣。
白逢春将丢了字的佛經遞給道弘,又将剛剛和妖物交手的經歷描述了一番。道弘聽完眼望虛空,突然猛地一拍座下的青石,力道太猛,竟将那石頭從中一分為二。
石頭崩裂産生的石粉落了道弘一身,他卻毫無在意,反而仰天長笑。白逢春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屢次捉妖不成,受了太多的刺激,精神有些恍惚。
好在道弘笑完又恢複了正常,得意洋洋的對白逢春說:“我說怎麽一直找不到這鬼東西的蹤跡,害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的癫了。原來這東西本就生于佛寺,長與佛寺,可以說是這佛寺的一部分,所以才随時随地能夠隐形。”
“這妖怪到底是什麽?”,白逢春聽他說的新奇,不禁問道。
“這東西啊,說起來毫不起眼,只因年深日久,才修煉成精。又借着地利,在佛寺中四處變化,為非作歹。其實不過是佛經裏的蠹蟲罷了。”
“蠹蟲?你是說這幾起命案都是蛀書的蠹蟲所為?”,白逢春雖也見過不少妖怪,可第一次聽說蠹蟲成精,還能害人。
道弘異常嚴肅的點了點頭:“衆生平等,即使再小的生命,經歷日精月華,再加上足夠強的執念,都有可能成為你們口中說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