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室內青煙缭繞。錢善武的故事已經講完,白逢春不知是不是他的故事感染了,望着袅袅的青煙出神。
錢善武喝了口茶,潤了潤幹澀的喉嚨,也順便收拾一下随着回憶再次鮮活起來的那份情思。感情退卻後,他的思維再次活絡起來,許多之前沒有想到的疑問又躍入腦中。他猛地起身,手中的茶碗“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茶碗破碎的聲音将白逢春驚醒,他望向錢善武,只見他張大嘴巴,眼睛睜圓,像是想到了極可怕的事情:“我終于想起王火兒脖子上的那道烙痕是什麽了,我當時就覺的很熟悉,像在哪見過,卻一直想不起來。那烙痕上的花紋與我送苑竹的項圈上的圖案一模一樣,可這到底是怎麽印上去的?”
他皺起了眉,在房間裏來回急促的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喃喃道:“一定是長福……,當時苑竹不見了,一定是被他接走了,所以項圈才會落入他的手中。他帶着項圈殺死了王火兒,所以才把圖案印在他脖子上。”
“可是說不通啊,如果是這樣,為什麽王火兒會死而複生?那墳墓裏埋的又是誰?我聽到的怪聲音又是怎麽來的?”,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白逢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先不要急,等朱長福醒來,仔細問問他,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錢善武點了點頭,又在椅子上坐下。
冬青不知何時蹑手蹑腳的走了進來,伏在案上歪着頭看着錢善武,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癡情的人!我如果是你,有這麽一位紅顏知己,打死也不會放她自己遠行,到哪裏我都要跟着她。”
錢善武長嘆一聲,他何嘗不後悔,只是處在當時的情景,他對朱長福還懷有一絲愧疚,希望給朱長福和苑竹一點時間,解開這段感情糾葛。哪知自己再去找他們時竟然尋不到了,鑄成了終身的大錯。
他嘆息了幾聲,忽然回過神來,問冬青:“你怎麽到這來了?長福呢?你為什麽不守着他?”,冬青笑着道:“你們剛走那大胡子就醒了,拉着我說要見‘小武’,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他。我就來尋你們,正好聽見你在講自己的故事,不好打斷,就在旁邊聽了一會兒。”
錢善武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再也等待不及,快步沖出門去。白逢春知道冬青是貪聽故事,故意戲弄錢善武,用手指在她額頭點了一點,也跟着走了出去。
朱長福半坐在床上,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顯的還很虛弱。他見錢善武進了屋,忙伸出手臂抓住他的手,顫抖着說:“小武,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和苑竹,我該死……”,他望了望白逢春,又打出了話頭,顯然不知道白逢春的身份,有些話說不出口。
錢善武扶他坐好,道:“這位白先生是我知心好友,不必隐瞞。這些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麽?苑竹又在哪?她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朱長福嘴唇又顫抖了一陣,才開口道:“苑竹……苑竹已經過世了,唉,這一切都是因此而起……”
錢善武聽說苑竹已經死了,如遭雷擊,耳中不斷的嗡嗡作響,再也聽不見朱長福講了什麽。他呆呆的站着,半晌回不過神來。好在白逢春看出他的異樣,扶他坐下,他緩了緩,聽覺終于恢複了正常,靜靜的聽朱長福講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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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朱長福随商隊出海,很快就遭遇了風浪,商隊的船被滔天的海浪打翻,船上的人都落入了海裏。朱長福在海中漂浮,不知過了多久,被路過的船只救起。聽救他的人講,這片海域他們只看見朱長福還飄在海面,其他人估計早就沉入海底了。
朱長福就在救起他的船上當起了水手。沒過多久,他就發覺了不對。這艘船不像是尋常的商船,航行的路線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帶的貨物也很是神秘,不許任何人看。後來船長終于對他挑明,他們是一群海盜,兼做走私生意,這次是帶些貨物到岸上去賣。
船長看朱長福身強力壯,想招他入夥,給他兩個選擇,要麽加入海盜,要麽給他些食物,把他放到一座荒島上自生自滅。朱長福想想家中老母,決定入夥,不論是幹什麽,只要能發財、讓老母和苑竹過上好日子,他都願意。
從此他便開始在海上漂泊,很快朱長福就獲得了海盜頭子的信任,他年輕力壯,又跟着他爹學過幾天武功,再加上性格沉穩、辦事果斷,自然在海盜中顯的格外出衆。沒過多久就成為了海盜頭子的左膀右臂。
又過了沒多久,海盜頭子在逃脫官兵的追捕中受了重傷,死前将首領的位子傳給了朱長福。朱長福就帶着這群海盜在海上營生。他頭腦靈活,發現海上搶劫的成本太高,風險又太大,走私生意的利潤高的多,還沒有人員死傷的風險,頂多需要逃避官兵的巡查。
後來他找到門路,給官兵的長官送了一大筆銀子,這回連海防官兵巡查都不用擔心了,可以在官兵眼皮底下做活,生意自然越辦越紅火。錢越賺越多,朱長福就動了奉養老母的心思。他在海邊的小鎮上買了處房産,準備将老母安置在此處,自己時不時來探望,還派了手下喬裝進入內地,迎接老母。
可不曾想接到老母和苑竹的第二天,事情就起了變化:自己手下的二當家貪圖官府的懸賞,跑去州衙告發了官兵長官與海盜勾結,還供出了自己在小鎮上的住處。朱長福不得已連夜将苑竹和母親接到了船上。
知道了真相,母親和苑竹都痛哭流涕,沒想到朱長福竟作了賊,可現在身在海上,岸邊有官兵日夜巡防,無法靠岸,只能由朱長福坐主。朱長福将母親和苑竹安置在遠離岸邊的一座孤島上。
孤島本是海盜們躲藏官兵的巢穴,島上有不少土著,只是語言不通,海盜們常用貨物與土著交換食物,雙方倒也相安無事。只是苑竹顯的悶悶不樂,常站在島上的海岸邊,凝望遠處的陸地,眼含淚花。
朱長福原本以為她是思鄉,但時間久了,漸漸看出苑竹別有牽挂。不過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以為只要自己真心對待苑竹,時間久了她自然會将錢善武遺忘。不成想她用情極專一,一直拒絕自己的好意。
朱長福無可奈何,只求能将她多留在身邊一段時間。不久,朱大娘感染島上瘴氣病倒,苑竹也不再提離島的事,一心照顧朱大娘。
這段時間朱長福一直在海上奔波,很少有時間回島,幾年過去,朱大娘終于病故。朱長福也因為一次不小心落水、并鱷魚咬去了一只腳,成了殘疾。他見自己這幅模樣,不能再耽誤苑竹的終身,決心找機會送她回陸地。
誰知還未啓程,苑竹也病倒了。這些年她積勞成疾,又水土不服,患上了一種怪病:身體逐漸僵硬,常常一睡兩三天都不醒,醒來後又恢複如常。朱長福花大價錢從岸上請了很多醫生,卻都無法醫治這種怪病。苑竹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到最後骨瘦如柴,終于熬得油盡燈枯。t
苑竹臨終前手中握着錢善武送的項圈,朱長福這才明白苑竹的心意,他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巴掌,可依舊無法緩解心中的悔恨。一想到自己親手葬送了苑竹一生的幸福,他就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