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六章
金時本就生氣,又聽伏憶如此說,便沒好氣的回了伏憶一聲滾。
她對母親道:“不缺吃喝,人前演戲,便是盡了父母的職責嗎?你扪心自問,你和父親,對我了解能有多少?除卻給外人看,做戲的那些樣子,你們可曾真的在意過我的溫飽?可曾留意過我的心事?你數起辰兒的趣事,能說出一籮筐,我呢?只有數不完的教誨。同一句話,同一件事,你能包容辰兒,卻對我近乎苛刻。辰兒便是犯了過錯,也會成為趣事,我只是未能順你們心意,便是天大的過錯,便會被你們揪住,訓斥侮辱許久。說到底,辰兒是你們的孩兒,我不過是你們發洩惡意的一個接受者。”
“你當姐姐的,我與你父親,對你嚴格一點,不應該嗎?你如今也是做娘親的,如若你的孩兒這般指摘你,你心裏會好受嗎?你長這麽大,總是這般計較敏感,我開導過你那麽多次,你就全然沒想過,你自己的過錯?這一切,倒成了父母的不是,該是何樣的聖人,才配做你的父母?”母親道。
“我的孩兒不會如此。便如辰兒不會如此一樣。因他真真實實被愛過。有沒有被愛過,是能感覺到的。我已坦然接受父母不愛我的事實,自從那日訣別,不再奢求被他人愛後,我方找到自己,愛上自己,亦習得愛他人的能力。我已不再在意你們的愛,亦不想再配合你們在人前的做戲,你也該放下了,何苦咄咄逼人?”金時道。
“我咄咄逼人?你有什麽資格說你沒被愛過?若不是我生下你來,你能站在此處嗎?好啊!你是得了好夫婿,便想将落魄了的娘家人一腳踹開了?你既然如此狠心,我也便豁出去,不要臉面了,哪怕金英一脈落寞了,哪怕仙界各族都避而不及,那我也要讓大家都看看,讓大家知道,龍族世子妃,金英一脈的女兒,是怎樣棄父母與不顧的。你以為你們藏在這深海之底,便無所顧忌了?就算是大難臨頭,臨死前,我也會告訴他人,我的好女兒,做出哪些不孝之事。”母親道。
“臉面,我曾覺得,臉面那般重要,縱使咬碎了牙,也要在人前扮演出受父母寵愛的模樣。若是以往,你拿此要挾,還能奏效。只可惜,你們早已親手撕碎了那些虛僞的臉面。我如今沒什麽臉面可丢了,不是嗎?”金時道。
若是辰兒不聽話,母親定能理解,畢竟她在意辰兒的感受,因而,她允許辰兒作為一個人,發出與她不同的聲音。
但金時一向順着她的意思,不等她氣急敗壞,金時總會善解人意的說出她想聽的話,以此讨好她。如今,金時非但不順從她,還将過往種種,點破撕碎。叫她氣極。伸手錘桌,道:“我與你父親,再如何管教你,讓你不順心了,也是為了你好。你當你身旁的世子爺會永遠給你撐腰,永遠待你好嗎?”
“我不需要誰為我撐腰,也不需要誰待我好。縱使再難再險,我也從未放棄,我相信自己,我誰也不靠,無論是何險境,我定能掙紮着活下去,能護好我的孩兒。”金時道。
金辰扶住母親,道:“娘,別再說了,我們走吧!”
“走?走到哪裏去?他們若是幫我們,便出兵随我們走。他們若是不幫我們,那我們便留在這兒,我倒不信,她敢要你我母子的命。”母親道。
金辰不再言語,眼下花族琨族各脈都在尋找他們,若不是父親掩護,他們娘倆也不能順利逃到海底。
“姐,你救救父親吧!這個時候,只怕他支撐不住,要被擒了。”金辰道。
伏憶有些擔心,金辰母子的到來,很快便會被琨族花族所知,眼下龍族內部,尚不平穩,莫說出兵幫襯金英一脈,便是留下金辰母子,只怕也極其不妥。
伏憶輕聲問:“你要護這母子性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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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時道:“你我手中才幾個人?我們這點能力,護住頌程已屬不易,若要護他們,莫說引來琨族花族各脈登門,便說卓然和三夫人,他們定會以此事,向龍族各脈挑撥,到時,只怕你失了人心,頌程更加難以立足。”
“有你這些話,我便可放手做了。”伏憶道。
母親也已察覺出什麽,她不再出口傷人,而是按着金辰,讓他跪下,道:“時兒,便是父母對你嚴厲了些,也是父母對你期望過高的原由,你便看在往日恩情上,護住你的弟弟吧!”
母親說的真摯感人,金時不忍拒絕,但還是說:“我若護他,我的孩兒該如何?便如當年你和父親選擇護他,放棄我那般。而今,我自是選擇我的孩兒。”
“好!”母親坐到地上,抱着她心愛的辰兒,道:“真沒想到,我生養了個如此狠心的女兒,今日,我便要看看,你的心腸能有多狠,我和辰兒便坐在此處,你要麽殺了我們,要麽護住我們。”
母親說的理直氣壯,她在賭,賭金時的良心。
“你方才應該扇她的。”伏憶輕聲抱怨,若是方才一巴掌打下去,那她定會心死,便不會如此無理取鬧。
“她是我母親。”金時無奈答:“我不會打她,但我亦無力幫她,你送她走吧!莫傷了他們,終歸母女一場,若是能幫,我也不會如此。”
“我代頌程謝你。”伏憶道。
“你在說什麽?頌程是我的孩兒,我護他,哪裏需要你謝。”金時道。
伏憶松開擁在金時腰上的手,跨步走上前,對坐在地上的母子說:“夫人,你怕是忘了,當年,你們為何答應,将女兒送我。”
這位夫人緊緊抱住兒子,警惕的看着伏憶,猜不透這人要說些什麽。
“是呀!龍族各脈為何擁護我?是因我祖父和父親曾為龍族付出許多,是因我夠瘋癫,順應民意,咬死不肯降。夫人,誰會願意讓女兒跟一個瘋子走?”伏憶蹲下身來,向辰兒伸出手,繼續說:“很容易,我記得,當年,我只說了一句,我的胳膊斷了,要麽你們将兒子的胳膊送上,要麽将女兒給我。”
金辰叫道:“娘,我們走吧!”
夫人抱着金辰,躲避開伏憶伸來的手,說:“我女兒已經給你了。”
伏憶道:“是啊!當年,你們亦是如此爽快,不假思索,甚至松了口氣。但龍族與花族的仇怨,便只有胳膊這一樁麽?如今,你們送上門來,便是我不摘了你兒子的胳膊,只怕當年助你們的卓然将軍,也要與夫人聊上一聊。”
“你胡說,我們到了海邊,尋不到入口,便是卓然将軍特意遣人來接的。”夫人道。
“龍族各勢力間,錯綜複雜,卓然不過是做戲給各族看,看一看他對世子的敬重,都能忍住不殺昔日背叛者。但這龍族內,并非只有我和卓然兩派勢力。我得快點摘了金辰的胳膊,不然,那麽些人搶着來殺你們,我怕趕不及。”伏憶道。
伏憶說的确是事實,卓然以禮相待,确實是做戲給衆人看,再有,卓然和三夫人,也想看到金時和伏憶被擾的焦頭爛額的模樣。
金辰母子急忙起身,後退幾步後,母親不甘心的對金時道:“竟想不到,我教出了如此自私自利的女兒,你便好好看着,你爹娘弟弟,若是死了,便是你殺的。你的孩兒也會看着,你就等着吧!你那兒子定會有樣學樣,逼死你們這對狠心自私的夫妻。”
伏憶忙讓自己人跟上,确保安全護送金辰母子離開。
一切安排妥當,伏憶見金時在偷偷抹淚,便上前勸道:“莫要難過,以你父母為人,若是我們落了難,他們也不會救我們的。”
“我知道。”金時答。
“我們的人,雖少,但也并非一無是處,我已交代囑托,定會将他們母子護送至安全之地,絕不會讓卓然和三夫人趁機作亂。便是今後傳來消息,說他們……那你也不用難過,那是金英一脈與整個花族的舊仇,并非你能改變的。”伏憶道。
“我知道。”金時答。
“那你,為何這般難過?難道,是想起了前塵往事?”伏憶道。
金時搖頭:“不是。只是她說的對,我們今日所做所為,頌程會看在眼裏。”
“你會為了自身安危,至頌程于險境嗎?”伏憶問。
“不會。便是我自己死了,我也不會讓頌程有事。”金時道。
“你和你母親不一樣!頌程不會像她說的那樣。”伏憶道。
“她甚至不問問,我孩兒的名字,甚至不想看一看她的孫兒是何模樣。”金時道。
“又何苦為不值得的人難過呢?”伏憶道。
“方才,我若蒙了心,一心要護他們,你會怎樣?”金時問。
“你不會。”伏憶道。
“如果呢?”金時又問。
“我答應過你,我會護你,但若和程兒比,我選程兒。對不起。”伏憶道。
“你不必道歉。若有一日,你和程兒,我亦選程兒。”金時答。
頌程像一條繩子,将曾經短暫相愛又生出隔閡的二人綁在一起,成為最團結的戰友,共同抵禦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