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五章
“怎麽不攔住?”伏憶道。
“卓然将軍的人,親自帶來的。根本攔不住。”那人道。
伏憶心中懊惱,卻又無能為力,無權無勢,徒有空名,心酸無奈,夾縫求生。
自那日一別,金時再未見過父母親人,在海底龍宮,偶然也能聽到關于他們的消息,琨族的發難,同族各脈的離心,步步艱難的金英一脈,一點點從高位跌下。
有時,金時會陷入深思,感嘆命運起伏,嘆息自己可悲的一生,從未能自由暢快的活過。
許多日子過去,曾經的種種,變的淡下來。
無論是愛還是恨,無論是欣喜還是悲傷。
樁樁件件,都在海水的沖刷下,變得模糊不清。
就連她聽到父親離世的消息時,都未感到悲傷,就仿佛,一切離自己很遠,一切都變得虛幻。
唯有頌程的笑聲,離得那麽近,那麽真實。
如今,再見到母親和弟弟,金時只覺得有些恍惚。
母親的打扮落魄了許多,但也能瞧出,她為見女兒,精心整理了妝容衣衫,弟弟金辰已徹底長成大人模樣,卻仍舊躲在母親身後,宛若孩童一般。
金時并不想見,可人已上門,無不見的道理。
她鼓起勇氣,走向母親。
母親忙站起身來,迎上去,擁住女兒,道:“我的兒,看到你好好的,做娘的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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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時有些拘謹,尴尬的與母親拉開距離。
母親将金辰拉到前面,說:“瞧!你弟弟老惦記你了。如今見到你,倒是害羞了。快叫姐姐。”
金辰不知是害羞還是尴尬,生份的喊了一聲姐。
金時亦生份的诶了一聲。
母親笑道:“到底是親姐弟,便是許多時候不見,心裏也都記挂着呢。”
姐弟二人無人接話,金辰不知該接何話,金時心內卻明白,母親如此說,不過是盼她順着意思,應上一句。但金時已不是當年那個處處小心,時時觀察父母臉色,拼勁全身力氣只想讓父母舒服自在的小女孩了。她早已意識到,無需為她人的情緒負責,越是将她人的喜怒當回事,便越會沒有自己。
尤其生活在這兇險的龍宮之中,更要穩住自己的內心,才能客觀的看清,掩藏在笑臉下的真相。
金時久久沒有順着母親的意思應答,若是以往,母親定早就黑着臉,将心中的不滿,一股腦倒到金時身上,但這次不同了。
母親客套的說:“是不一樣了呢!還記得,你未出嫁時,是個懂事乖巧,善解人意的好女兒。也就是為嫁人這事,與我和你父親鬧了一通。當時,你可是說了好些紮人心的狠話。我和你父親難過了許久。如今,你已是龍族的世子妃了,我來的路上,就聽說了,世子待你好得不得了。你看,這都是爹爹娘親慧眼識珠。我與你父親,早就不怪你了,你也不要再将那些舊事放在心上了。哪家的父子母女沒有拌嘴的啊?你現下也當娘親了,更加能體會到我和你爹爹的心情,血脈相連,父母子女之間哪有真的仇怨?我們當初,讓你嫁,是為了你好。若不是當年我們堅持,你如今,能擺着世子妃的架子,給你的老子娘臉色吃嗎?”
語氣雖客套,臉上亦挂着笑。
但金時還是能聽出,滿腔的憤恨和怨怼。
若是父親在此,只怕已經開始配合着唱雙簧戲,一個喊打喊殺,一個好言相勸。
金時如實答:“我過的并不似旁人所說那般好。伏憶并非良人,龍宮也并非福地。我這世子妃,做的戰戰兢兢,唯恐一不小心,便像先世子妃那樣,同孩兒一起,丢了性命。”
金辰輕聲喚了一句娘,金時到底過的如何,龍族到底是何狀況,他們并非一無所知。
金辰曾與父母說過:“龍族那狀況不比花族好,我們便是去尋了姐姐,姐姐也未必有能力幫我們。”
但當時他的父母,只罵他沒用,道:“破船還有三兩釘子,你姐姐是世子妃,難不成就看着我們被世間所不容?她便是護不住自己,也該想法子護住我們。”
眼下金辰扯住母親,道:“娘,我早就說過了,姐姐幫不了我們,我們快些走吧!”
母親甩開金辰,氣道:“我拉着臉到這裏求人,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啊!你倒是要起了面子。”
金辰更加手足無措。
金時看在眼中,試圖解圍:“花族的事兒,我略有耳聞。眼下琨族聯合花族各脈,勢要為罂粟一脈報仇。如今,金英一脈已不堪一擊,要我說,你們便不要再有什麽轉勝的想法。”
母親道:“所以,我才來找你啊!你快派些人來,随我們走。龍族的實力,他們是見識過的,當年便是龍族相助,我們才能得勝。如今,你可是金英一脈的女兒,你不能看着我們金英一脈垮了。”
金時道:“可這龍族并非我能做的了主的。況且,龍族已不似當年。”
母親道:“你如何做不了主?龍族各脈,不是很敬重世子嗎?你可是世子妃,你只要開口跟世子說上一聲,就能救你父母弟弟于危難。這麽簡單的事兒,你都不願意幫?”
金時道:“簡單?簡不簡單,你心裏明明白白。我已不似當年,會因你一句話,便不顧自身安危,不顧心內歡喜的赴湯蹈火。我現下也是母親,我的孩兒尚年幼,我要活着,我要平平安安,好好的活着。我要護着他,要看着他長大成人。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為了讨你歡心,去做不可為之事。”
母親道:“我一番好心,你竟當我在害你。真是沒有心肝啊!你嫁了人,便一顆心都飛出去了,再不記得生養你的爹娘了嗎?我如此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你的孩兒。你好好想一想,若是金英一脈徹底完了,你這世子妃坐的安穩?”
“坐的安穩。”伏憶大步走來,站到妻子身旁,道:“夫人只怕是忘了,當日她随我走前,已三叩首,同你們斷了關系。她能成為世子妃,可與金英一脈,毫不相幹啊!”
金時輕聲埋怨:“你來做什麽?”
伏憶道:“有人想讓你豁出性命,為他人鋪路,我怎能不來?”
母親忙道:“這話說的可冤枉。你們結了親,我也算是你的長輩,你也該喚我一聲母親。我如此做是為了誰?難不成只是為了辰兒嗎?我是做母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可從沒因你賭氣說那些沒良心的話,就不記挂你了。我想要金英一脈好起來,也是為了你們。你們只需助我們渡過這遭難關,等辰兒坐穩了花族族主的位子,那他這當舅舅的,能不護着你們的孩兒嗎?我也全然是為你着想啊!當了娘,目光便該放的長遠一些,不要只算計眼前的得失,也得給孩子想想今後。”
伏憶道:“夫人似是忘了,當年龍族幫過金英一脈,之後,金英一脈是如何着急的與龍族劃清界限的。這都上過一次當了,哪還有第二次上當的道理?再有,我要提醒夫人,被我喚做母親,可不是一件好事。”
見伏憶護着金時,金時的母親不再将重點放在求助,反倒想着,先将眼前二人關系挑撥一番,讓金時失了依靠,明白金英一脈的重要性,她開口道:“時兒,龍族的世子爺寵着你,我這當娘的,看在眼裏,很是放心。你這孩兒一向聰慧懂事,怎突然糊塗起來?當年你往天宮去,硬是想着攀扯神界太子的高枝,惹出那麽大個禍事,還害世子爺失了一條胳膊。那會兒,你不懂事,傷透父母的心,臨走前,還說了好些紮人心的混賬話。但你好好想想,若非爹娘給你花族郡主的身份,若非爹娘豁出臉面給你求情,你能有今日嗎?你能這麽好好的,當上世子妃嗎?你今日的一切,不就是因為爹娘,因為金英一脈,在你背後,為你撐腰嗎?”
金時明白母親用意,她無非是提起當年舊事,想叫伏憶再次憶起斷臂之恨,同時提醒她,莫要忤逆。
金時皺起眉頭,上前一步,這樣的神情和舉動,伏憶再熟悉不過了,這是扇人巴掌的前奏。
但金時并真的舉起巴掌,她只是說:“當年事實如何,在場幾人,心中明了。金英一脈可有為我撐腰,大家心中亦明了。”
伏憶半擁住金時的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別怕,我在。”
“你便真要做這不孝之事嗎?真要至父母與危難,不聞不問嗎?”母親道。
“便如伏憶所說,當年,我答應你們來龍族,臨行前,已叩首訣別。從那以後,我們已經各不相欠,各不相幹。”金時道。
金辰再次伸手拉住母親,輕聲道:“娘,我們走吧!”
母親發狂似的甩開他,指着金時道:“我怎會生下你這般狠心的孩兒,怎會教養出你這般沒心肝的白眼狼?将你養大,我和你父親,可曾少過你吃穿?可曾在人前說過你一句重話?究竟是造了什麽樣的冤孽,才得了你這樣養不熟的狠心兒?”
見金時在忍耐,伏憶再次湊到他的耳邊,說:“扇她!”